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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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艺人笑嘻嘻地数着铜钱道,“这位爷大方。”
  崔嘉本是借着灯会与同僚玩乐,正遇见卖糖人的手艺人便寻了过来,才与福宝见到。
  他将手中的糖人递到福宝手中,“拿给你家公子,他小时候也是喜欢吃的。”
  不懂事的弟弟,往后再也不会同他抢糖人。
  福宝道,“你怎么自己不去?是不是觉得自己没脸见兄长?报应。”
  崔嘉脸色十分不好,却也没有与福宝争执。
  “灯会开始了!”
  不知是什么人喊了声。
  人群纷乱起来,层层叠叠往灯会的方向涌去,福宝与崔嘉在人群中被挤散,崔嘉看向福宝的方向,却只能看到乌压压的一片漆黑人头。
  同僚此时看到崔嘉呆怔立在一侧,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崔兄何以在此处?”
  崔嘉摇头,“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同僚遂道,“今日灯会,不如找几个姑娘去听听小曲。”
  崔嘉心中忧虑,却并未拒绝。
  而被挤到看不见人影的福宝醒过神来,一扔手中的甜食,“坏了,与公子越来越远,真不应该与那劳什子的崔大人扯皮。”
  第一百九十三章
  陆惊澜先是被锃亮的刀锋晃到眼睛。
  须臾便见人群中乔装做摊贩的刺客包抄围起,此时百姓已皆往灯会处涌去,只有路边少数几人借着夜色看清楚了血光,胆子小的瘫软于地,裤裆湿润一片。
  陆惊澜的胳臂被猝不及防地砍伤,这群人看出来是穷凶极恶的江湖客,下手狠辣不留着情面。
  除陆惊澜之外刘府还派护卫暗中相护,此时十数人从树梢一跃而下同刺客缠斗起来。
  陆惊澜若非废一只手,以他的身手必不会将赵嫣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刘府护卫个个都是精通武艺之辈,而对方却是更胜刘府护卫一筹的杀客,且人数众多攻其不备,陆惊澜一行到底不敌,已有数人命丧于杀客刀下,陆惊澜咬牙将赵嫣拦腰抱起,轻功遁逃,飞身跃入刘府车前马上,并斩断连接马与车身的绳索,一拍马背,骏马夺路往山坳中奔逃。
  追兵不消片刻紧随其后。
  赵嫣耳畔只闻凛冽的风声,大雪未消,山路难走,赵嫣攥住王生的衣袖道,“怕是有人知道我的身份,重金买通这些江湖刀客。”
  陆惊澜喘着气道,“什么人?”
  赵嫣摇头,“我不知道。”
  到底他活着的消息走漏给了什么人?
  他们的马虽是良马,却已到强弩之末。
  身后的马蹄声渐近。
  马蹄踏碎积压的雪花。
  一支羽箭凌空射来,正中奔逃的马蹄,马声哀鸣,前蹄扑倒在地,陆惊澜护着赵嫣从马背上滚落碎雪中,碎雪下凹凸不平的石子刮破陆惊澜的血肉,赵嫣被陆惊澜护在怀中毫发无损,鼻尖嗅到了陆惊澜身上的腥气,“王生?”
  陆惊澜勉强笑道,“属下皮糙肉厚,受点伤不碍事。不是要命的口子。”
  赵嫣喃喃道,“不是要命的口子就好。”
  陆惊澜声音很低,赵嫣听在耳内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可音色确是陌生而难听的。
  “得公子一句关心,王生死而无憾。”
  赵嫣心神剧震,“王生……”
  陆惊澜将赵嫣凌乱的发抚在耳后,“这世上除了公子,没有别人值得我这么做。”
  陆惊澜站了起来,将赵嫣护在了身后。
  高大的身形在地上投下暗影。
  黑衣刀客跃下马背,再度包抄将二人围起。
  陆惊澜的右手握紧刀。
  刀锋上还带着温热的血。
  不知道是别人的,亦或是他自己的。
  此时有大雪纷扬洒落,赵嫣攥着王生的衣袖,心知已经无路可走。而王生显然已做了用命护他周全的准备。
  赵长宁这一生到最后,唯一留在身边肯以命相护的竟只有一个残废的仆役。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恶战。
  杀客人多势众,分批两路,一路在灯会处与刘府的护卫缠斗,一路追杀至此处将二人包围,这些刀客对陆惊澜下了重手,陆惊澜浑身浴血,身上尽是刀口,为首的刀客就要一刀砍断陆惊澜的头颅的时候,赵嫣心头猛地一颤,“不要伤害他,他只是一个仆役。”
  为首的刀客笑道,“我们不过是收金行事,将你活着带回去,至于别个的是生是死,我们可管不得。”
  赵嫣闭目,声音平静道,“留他一条性命,否则我自裁于此,你们也不好交代。”
  猎猎风声吹鼓起他的衣袍。
  被压制的陆惊澜猛地抬起头,他的额头上还沁着一道道血,血沾到眉睫上,顺着脸颊滑落进泥土里。
  赵长宁一一
  一个王生怎么值得你如此?
  赵嫣没有看向陆惊澜,他盯着为首的刀客问道,“你们公子是何人?”
  为首的刀客笑道,“见了人便知。”
  赵嫣被这群人捆缚住了手脚上了马车。
  眼见他们将不知死活的王生一起扔进来,低声道,“先替他治伤。”
  为首的刀客盯着赵嫣道,“你可真是一个怪人。”
  赵嫣没有说话。
  马车内透着香气。
  那香气沉淀长久,人便昏昏沉沉。
  这香气他竟有几分熟悉。
  像极了曾经将他从宫中带入醉红楼的宫女袖中盈香。
  赵嫣沉沉闭上眼睛。
  明月楼上有明月升起。
  荣颖临窗赏月,身侧妖童媛女,耳边有拨弦弹唱声。
  “少年人乍识春风面,春风面半掩桃花扇。”
  赵长宁,很快就要见面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赵嫣清醒过来的时候,手脚被柔软的金色缎带束缚在漆红的床帷。青色的衣带松松散落,垂坠在腰侧,赵嫣挣动几分,未挣脱束缚,反而将衣襟挣扎的更开,连带床帷处精致的珠帘琳琅作响。
  龛下是灼烧的正旺盛的烛火,烛火照亮沉寂的黑暗。借着昏寂的微光,赵嫣看清楚室内的光景。
  这是一间四方墙室,有门而无窗,四角摆满软垫与鲜花,角上挂着红色的灯笼,距离床帷不远处有一案几,案前泡着一盏山茶,置放笔墨,纸砚后点着一柱幽香。
  香雾袅袅,香气扑入鼻尖。
  赵嫣的手脚俱软,额发沁湿一团。
  这里没有白日黑夜,只有永不熄灭的红灯笼。
  一柱香燃尽的时候,雕花木门被推开。
  赵嫣被乍现的光亮刺到了眼睛,抬手去遮,他的手腕被缎带束缚,并不能做太大的动作,待雕花木门从外被闭合,赵嫣看清了来人的面目。
  木椅上的人乌发披散,面容俊俏,衣摆上绣着牡丹花。脸色比起记忆中要苍白病态一些,一双桃花眼中泛着的邪气却与过去如出一辙。
  不是荣三公子又是谁?
  荣颖推动木椅,车轮转动便至床帷一侧,桃花眼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勾唇笑道“果真是你。”
  赵嫣手指握紧,掌心皆是虚汗。
  冷声道,“我说过,若你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必定不饶了你。”
  荣颖笑声不可遏止,眉眼温柔道,“赵长宁,我如今活的不人不鬼,全拜赵茗所赐。”
  赵嫣冷笑,“难道不是因你作孽太多?”
  荣颖道,“倒也是,我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赵长宁,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你看看你自己的石雕,到现在还在宁王墓前跪着呢。”
  赵嫣厌恶地蹙起眉头,并未说话。
  荣颖笑道,“莫非赵首辅觉得,你与我不同?”
  赵嫣摇头,“我与你无话可说。”
  荣颖手落在赵嫣脖颈上,神情扭曲狰狞,“你与谁无话可说?”
  只要他收紧五指,这个人纤细的脖颈就会断成两半。
  这张漂亮的脸从此再没有办法说话。
  他舍不得。
  荣颖施施然收回了手。
  赵嫣偏过了头,冷声道,“你雇佣江湖刀客在市井行凶已是犯了大忌,刘燕卿不是蠢货,你以为你的手笔能瞒他多久?你就不怕刘府的人寻过来?”
  荣颖摇头,“你的身份同样见不得光,刘府的人谁敢大张旗鼓地找你?又有什么人知道明月楼的主人是曾经的荣三公子?即便知道了,明月楼正经做生意,什么时候窝藏过朝廷钦犯?只要我将你藏的好好的,即便怀疑于我,却始终没有证据,莫非刘府也要用莫须有的罪名对付明月楼?明月楼往来皆是权贵,这群人肮脏下流的秘密你猜明月楼知道多少?他们会看着明月楼出事?”
  赵嫣双目沉沉盯着荣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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