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鹧鸪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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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天过去,景笙一点动静也无,只是偶尔会像今天一样,在只有她们二人的饭桌上,一面吃饭,一面不经意地看她,欲言又止。
  “姐夫呢?怎么今晚又不回来?”
  “快年底了,你姐夫说朝中事忙,下了朝还要应酬什么的,”说着,她不由自主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意,“男人嘛,应该的。”
  这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传统妇人、在回忆起丈夫时专属的幸福表情。
  话音落下,或许是小心翼翼的景笙察觉出对方神情微妙的变化,忙转了话峰,“可景年你不是,如果不是韩姨娘当初一时冲动,你其实不该如此辛苦。”
  林景年无话可说,只是低下头拿筷子拨弄着米饭,一点一点进食。
  “景年,你有没有想过…未来?”她终于委婉地试探,见自己并不说话,便放下碗筷直直盯着她,“未来,你有没有打算?总不能一辈子都当个男人,我这几日在想要不要寻个机会跟父亲坦白了这件事。”
  原来她这几天一直不与自己商量读书与功名的事,是因为她有了自己的打算,她觉得自己不该和男人一样,为了所谓的名利拼命。
  林景年淡淡地笑,“姐姐不是说愿意照顾我一辈子?这才几天,就急着把我嫁出去?”
  她从来是直呼景笙其名,“姐姐”一词,这是头一回用。
  大抵景笙也觉察出这二字的微妙之处,登时发了急,“景年,我不知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受累,更加担心我照顾不好你,毕竟我…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可是我宁愿辛苦也不想嫁人。”林景年似乎寻常地说道,“景笙,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留在沉府只是不想你因为我的事情操心而已,我有我自己的活法,并且会活得很好。”
  她平静地无以复加。
  听者却不可思议地看了她许久,半晌才迟迟“哦”了一声,“其实这番话你以前就跟我说过,你失忆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我还以为如今你的答案会不一样呢。”
  “我从小就知道我这妹妹跟寻常的姑娘不一样。”说话间,她摸了摸林景年的脑袋,眼里满是欣慰。
  然而,“我有我自己的活法”这句是真的,“会活得很好”却是假的。
  如果她真的能够活得很好,她们也不会相遇。至少在她走狗屎运之前,她一直是这么想的。
  “景笙,你觉得小瑞长大后是个怎样的小孩?”林景年看着摇篮里溜圆白嫩的孩子,手指逗弄着他的脸颊,问边上同奶娘学织着花样的景笙。
  “嗯,跟他父亲一样吧,会是个顶天立地又有担当的男子汉。”说罢,转头便一针一针对照着奶娘的动作去了。
  林景年无语了。她其实不懂,他们分明只是因为父母之命才成的亲,为何景笙能够如此深爱的模样,即便她的丈夫夜夜晚归,也不曾质疑他们之间这夫妻的名分。
  但她没有问,想必景笙也不会懂她话里的意思,只是凑过去问:“织的什么呢?”
  “足衣。冬天了,我想亲手给小瑞织一双,以后慢慢学起来,再织衣服鞋子其他的。”她举起手里红色的东西,在掌心压服整齐给她看,“怎么样,好看么?”
  “好看。”
  她嫣然一笑,“等一贯回来也给他瞧瞧。”
  或许这个世界寻常的女人就是如此的,因为是夫妻,所以相爱。
  直到后来有一天,她遇到了当朝的长公主,才发现并非是这样的,只是景笙那么纯粹又盲目地善待身边的人而已。
  冬日里一个晴好的天气,林景年积攒了许多木雕的小玩意儿,拿粗麻布袱被起来,包着往春满楼去了。
  她轻车熟路上了楼,才进门,只见湘容迎上来,一把将她拉住,往角落的房间里拉,关门,按住她的肩膀在位置上,喜不自禁瞪大了眼睛,“大少爷,你终于要转运啦!”
  “什…什么?”
  “我说你要发达了!”
  见林景年仍然不知所以,啧了一声,拖了凳子坐在她对面,手舞足蹈比划起来,“你是不是刻过一个奇形怪状的鸟?就翅膀直愣愣那个!”
  “额…好像是有……”说的大概是飞机。
  “我这里时常会来一些官爷,我把你的东西摆在各个屋子的案上桌上,前阵子有一个官爷看上你那鸟,给买走了,今天就来人说他的主子想见你!”
  “???”这也行?
  林景年呆住了,湘容却异常兴奋,不住地拍桌大叫,“不得了不得了!直觉告诉我有大事要发生!我去拿坛酒,咱们得庆祝庆祝!祝你终于咸鱼翻身!”
  于是,她就这么稀里糊涂陪着湘容喝了个痛快。而她心知自己容易酒后失德,因此一直节制,并未喝多少。
  收拾妥当要离去的时候,湘容抬起身体拉住她,吩咐稍等片刻,自个儿到柜子里翻翻找找,寻出一封信笺,塞过来,“官爷给的,说叁五的时候,府上有一宴席,你仔细看看如何赴宴去。”
  说罢,就趴下呼呼大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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