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过夜
傅定泗这种身份，会出差是正常的事情。
闻染并没有怀疑什么，更何况，傅定泗还这么事无巨细地跟她报备了。
闻染点点头，很体贴地说：“你去吧，不用急。”
“我不在的时候，不准跟盛驰耀联系，嗯？”傅定泗突然又提到了盛驰耀。
一说到盛驰耀，傅定泗的声音就不对劲儿了。嫉妒的意思太明显了。
“如果我联系了呢？”闻染故意挑眉反问傅定泗。
“你确定要惹怒我？”傅定泗凑到闻染耳边，“准备好承担后果了吗，嗯？”
都是成年人，闻染也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少女，傅定泗这话背后的意思她当然听得懂。
实际上傅定泗靠得不算特别近，但这样的距离却更是给人一种心痒难耐的感觉
。这几天，傅定泗都没碰过她。
其实闻染很期待跟傅定泗发生点儿什么，可是傅定泗不主动，她也不好表现得太离谱。
今天傅定泗主动提到了这个话题，算是给了闻染一个机会——
闻染目光沉了沉，她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傅定泗：“你想怎么收拾？倒是亮出你的本事啊。”
“原来你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傅定泗轻笑着捏住她的下巴，他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睛，菲薄的嘴唇轻轻地动着，“等我出差回来，再好好收拾你。”
这一次，傅定泗刻意咬住了“收拾”二字。
不过，他想要表达的意思，跟闻染所理解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闻染理解的是男女床上那些事儿，至于傅定泗说的……
呵，等他把宁皎依救回来，闻染会死得很惨。
**
宁皎依睡了个午觉，起来的时候四点钟了。
她刚睁眼没多久，荣京就推门走进来了。
宁皎依抬眼看向了荣京。
荣京走到了衣柜前，从里头拿出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递给了宁皎依。
宁皎依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裙子，皱起了眉。
她不喜欢白色。
准确来说，她高中之后就没怎么穿过白色的衣服了。
尤其是这种款式的连衣裙，太白莲花了，不是她喜欢的风格。
“干什么？”宁皎依没好气地问荣京。
荣京努了努嘴，“换上这个。”
宁皎依：“不换，我不喜欢。”
荣京：“乖，我喜欢。”
宁皎依：“不穿，你再逼我我就不起床了。”
说完，宁皎依直接躺回到了床上，顺手抓起被单蒙住了脑袋，一副拒绝沟通的架势。
荣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无奈妥协了：“好，你不想穿就不穿。”
他的声音里头带着浓浓的无奈，像是对女朋友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男人。
荣京松口之后，宁皎依才下床走到衣柜前。
她从衣柜里拿了一条黑色的吊带裙，外面搭了一个黑色的开衫。
这才是她日常最喜欢的风格。跟荣京一起出去，宁皎依都懒得化妆了。
她换了衣服，随便洗了个脸，把头发整理了一下就准备出去了。
荣京对此倒是也不介意，他其实并不太喜欢宁皎依化妆的样子。
比起浓妆艳抹，他更喜欢她素颜。
她素颜的时候，才有曾经的影子。
………
朱奎开车带着他们两个人来到了镇上。
这会儿天还没黑，但镇上已经很热闹了。
当地的居民和游客都不少，原本就不怎么宽敞主干道已经被人围了一圈又一圈。
宁皎依很长时间没有凑过这种热闹了，附近孩子也不少，叽叽喳喳的，特别热闹。
下车之后，荣京拉着宁皎依朝着一条巷子走了过去。
那边看起来没什么人，宁皎依被荣京拽着走了几步路，忍不住问：“你带我去哪里？这边都没人了。”
荣京说：“带你见一个人。”
宁皎依：“……？”
他在这里还有认识的人？
而且，看荣京提到这个人的时候，表情还挺微妙的。
至少，宁皎依是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唔，就像是她提起宁元寿那样。
宁皎依被荣京拉着去了一条九曲回肠的小巷子，一路上不知道拐了多少次弯。
宁皎依忍不住吐槽这路可真够难认的，看来她想跑的话，还有很多功课要做。
走了十几分钟，两个人终于在一间破旧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宁皎依看着院子的门，是木质的门，上面刷着黑色的油漆。
但是因为年月久了，油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一看就是很有年代感的建筑。
宁皎依看了一下这个房子的基建——
最起码也有二三十年了吧？或者更久。
宁皎依思索间，荣京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
宁皎依本来以为这破旧的院子里没人住的，没想到，推门进去之后，竟然看到一位老婆婆在院子里头筛麦子。
那老婆婆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头发花白，脸上长满了皱纹。
看起来年龄不小了，但能干活，说明身子还是硬朗的。
宁皎依看到她的时候，最先以为这是荣京的母亲。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荣京之前说过他母亲已经去世了。
那这个……？
“是小京吗？”宁皎依正思考着，老婆婆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筛子。
她摘下了老花镜，这才确认了来人是荣京。
看到荣京之后，她明显有些欣喜：“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嗯。之前忙。”荣京拉着宁皎依走了上去。
他跟老婆婆说话的时候，虽然没有太温柔，但宁皎依还是能感觉到他对这位长辈很尊敬。
“这姑娘是谁，你女朋友吗？”老婆婆看向了宁皎依，笑得慈眉善目的，“姑娘长得真俊，小京你很有眼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宁皎依：“……”
这位老婆婆未免想太多了，竟然还考虑上结婚了？
就荣京这种变态，真的，谁嫁给他谁倒霉。
“这是陈奶奶。”荣京看出来宁皎依在疑惑对方的身份，便给她介绍了一句。
哦，奶奶。
宁皎依对这位陈奶奶的印象还不错。
老人家慈眉善目的，又很勤快，看着就是善良的人。
宁皎依虽然性子嚣张，但是对长辈还是很尊重的。
听完荣京的介绍以后，宁皎依主动开口和老人家打招呼：“陈奶奶好，我叫宁皎依。”
“依依啊，我能喊你依依吗？”陈奶奶笑着问她。
宁皎依点点头，“您想怎么喊我都成。”
宁皎依对陈奶奶的态度很好，这是荣京不曾想到的。
荣京看到宁皎依的态度之后略微有些惊讶，转过头看向了她。
宁皎依瘪瘪嘴，荣京这他妈是什么表情？
难道他觉得她是那种不尊重长辈的人？
“小京，依依，你们先进屋子里面坐，我把这麦子收好了就来。”陈奶奶热情地招呼着他们二人。
“我来收拾吧。”荣京弯腰捡起了筛子，他回头看向了宁皎依，“你跟陈奶奶进去。”
宁皎依看着荣京捡起来那个筛子，总觉得画风不太对。
“小京，你别麻烦，这个不累，我自己来就行了。”陈奶奶说，“你瞧瞧你穿这么好的衣服，别给你弄脏了。”
“没事儿。”荣京说，“您先带她回去，我这边很快就好。”
陈奶奶看荣京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怜爱，显然是舍不得荣京做这种事情。
但宁皎依觉得陈奶奶太过小题大做了，于是，她直接拉住了陈奶奶，不客气地说：“您别管他了，他一个大男人还收不好这个吗，倒是您啊，年龄大了，还是先歇着吧。”
说完，宁皎依便拽着陈奶奶进屋了。
荣京停在原地看着宁皎依的背影，想想她刚才说的话，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刚刚她那样说话的时候，真的很有女朋友的范儿呢。
………
宁皎依跟陈奶奶一块儿回到了房间。
宁皎依发现这院子里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房间里装修还是不错的，一看就是翻新过。
地上是木地板，家具也都是新的，很干净。
陈奶奶约莫是没有经济能力做这些的，想来也是荣京的手笔。
宁皎依不知道陈奶奶和荣京是什么关系，但是看荣京对陈奶奶挺不错的，这倒是挽救了一下荣京在宁皎依心里坍塌的形象。
当然，已经坍塌的形象，再怎么挽救都是坍塌的。
宁皎依也没有蠢到会因为荣京对一个老人好就对他产生什么别样的情愫。
这年头，再恶劣的人都有善良的一面，人性本来就不是非善既恶。
“依依啊，你和小京在一起多久啦？”
宁皎依这边刚坐下来，陈奶奶就开始打听她和荣京的“恋爱过程”了。
宁皎依被老人家问得哽了一下。
她刚想澄清说她跟荣京没有在恋爱，但看到老人家那个充满期待的眼神，否认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不要紧不要紧，不说也不要紧。”
陈奶奶见宁皎依不说话，以为她是害羞了。
她笑着拉过宁皎依的手，“别怕，我只是替他开心，小京这么多年过得太不容易了，他身边能有个人陪着他，我死也放心了……”
宁皎依说：“您别这么说，您身体挺好的，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哎，我猜，小京应该没有跟你说他的事情吧？”陈奶奶朝门外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荣京正在帮他处理院子里的那些麦子。
陈奶奶看着荣京的身影，眼底一片慈爱。
宁皎依看到这个眼神，不由得扶额。
陈奶奶对荣京的滤镜大概有八百层了吧——这充满怜爱的眼神，她该不会以为荣京是个经常被人欺负的受气包吧？
“他的什么事情？”宁皎依确实是被老人家的话激起了好奇心。
听她这意思，荣京当年受过很多委屈？
宁皎依本来以为老人家说的可能是荣家的事儿，但转念一想，老太太这么单纯，肯定不知道这些。
“哎，这孩子果然没跟你说。”陈奶奶拍拍宁皎依的胳膊，“小京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啊，因为他父母的事情，我一直都怕他对感情没有信心，他这些年一直独身一人，事业再成功又有什么用，身边没个人照顾他，我哪里能放心……”
宁皎依：“……”
“依依，他跟你提过他母亲的事情吗？”陈奶奶试探性地询问宁皎依这件事情。
宁皎依点了点头，“提过一些。”
她这也不算说谎。
之前荣京跟她坦白的时候，确实有提到一些他母亲的事儿，不过着墨不多就是了。
而且，他提起来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很伤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哎，那你应该也知道他父母的事情了吧……”说到这里，陈奶奶长叹了一口气，“他妈妈年轻的时候太单纯，遇上了他爸爸，那个时候都不知道他爸爸在城里已经结婚生子了，两个人恋爱了一年多，他爸突然不告而别，那个时候她又查出来怀孕，没少被人笑话。”
宁皎依听了之后有些头疼，所以这又是一个渣男欺骗单纯少女感情的故事？
“我们县城就这么大，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当时他妈妈怀孕之后，谁看到她都是指指点点的，他姥姥走得早，姥爷心脏又不好，知道她未婚先孕之后活活被气死了。我看她可怜，就把她带到我家里住了……”
想起来以前的事儿，陈奶奶是止不住地叹息。
“她怀孕六个多月的时候，小京他爸爸的老婆找上门了，把她打了一顿，当时就在外面那条街上，很多人看着，但是谁也不敢上去拦。后来她被打进医院了，谁都以为她会流产，没想到孩子竟然保住了。”
陈奶奶这么一说，宁皎依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句话：祸害遗千年。
荣京这条命，实在是太硬了。
估计阎王都不敢收吧。
“哎，小京妈妈是可怜人啊，怀孕的时候受打击太多，一直在坚持着，生完孩子之后身体就垮了，根本没办法工作……后来的几年，他们母子一直住在我这边。”
“可惜啊，我能力也有限，就靠着几百块钱的退休金活着，他们母子跟着我也过得拮据，小京小时候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穿过，吃不上东西，营养跟不上，比同龄人矮了一个头，经常被人欺负被人打。小京妈妈也是个倔脾气，他爸爸中间好几次要来接小京走，她都不肯。”
“其实我那个时候是想让小京走的，不过我能理解她，自己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孩子，肯定舍不得……但她那个时候身体已经不好了，根本没办法出去工作，我们三个人就靠着我几百块钱的退休金过日子，小京后来都被我们镇上卫生所的医生说营养不良了。”
“哎，小京也是个命苦的孩子，说到底啊，这些事情还是长辈做错了，孩子是无辜的。可惜看热闹的人们才不管这些，小京从小到大就被人指指点点。你也看到了，我们镇上就这么大，有些大人私底下说了什么话，孩子听到了就会跟着说。小京在学校一直被骂没有爸爸的野种，因为他个子矮长得瘦，经常被人欺负。”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奶奶的眼眶已经红了。
老太太抬起手来擦了一把眼泪，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荣京经常被人欺负……？
宁皎依试着想象了一下，然后她发现自己根本想象不出来那个画面。
荣京那种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被人欺负的主儿。
而且他现在个头最起码有一米八五往上了吧，
一身肌肉，力气那么大，谁能想到他小时候是个营养不良的矮子？
不过看陈奶奶说得这么伤心，这事儿应该是真的发生过。
宁皎依倒是没同情荣京，就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记得有一次，小京被学校里高年级的人打了，回来的时候耳朵都快被撕下来了，那个血流的……后来我们带去卫生所缝了好几针。他妈妈那次气得去学校找人理论，可惜学校那边也不站她们母子这边……没办法，人都是欺软怕硬。”
宁皎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陈奶奶的话了。
她抬起头来朝门外看了一眼，荣京还在那边筛麦子，他看起来很认真。
宁皎依对荣京的印象稍微好了那么一丢丢，但在她心里，荣京还是个变态，这个性质是不会变的。
童年时代经历惨痛的变态，本质上还是变态。
宁皎依一直觉得，即使过得再惨也没必要报复社会，人这一生肯定不可能一帆风顺。
当然了，可能也是因为她并没有经历过荣京的处境，所以有点儿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依依啊，小京能找到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我真的很欣慰，他肯来带你见我，就说明他已经把你当成家人了。你们两个人要好好相处啊，小京因为小时候的事情，性格有些闷，可能在感情上不懂得表达，但你要相信他一定是很喜欢你的。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
陈奶奶语重心长地说着这番话，显然已经把宁皎依当成了荣京的结婚对象。
实际上宁皎依好几次都想澄清来着，但是看老太太这么开心，确实是于心不忍。
看着陈奶奶这样子，宁皎依就想起了宁元寿。
她家老爷子对她，也是这么好。
想到宁元寿以后，宁皎依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当然了，陈奶奶不知道宁皎依是想起宁元寿才露出这种表情的，她以为宁皎依的温柔是为了荣京，看到之后，更是一阵欣慰。
“你和小京感情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今天晚上镇上有表演，你们两人就住在这里吧！明天一早我给你们包饺子吃！”
说到这里，老人家的声音都兴奋了不少。
宁皎依没想到陈奶奶会这么说——留在这里过夜？
那她岂不是有机会里溜走了？
而且，看荣京对陈奶奶的态度，应该是不会拒绝她的提议的。
宁皎依思忖了片刻，对陈奶奶说：“看荣京的安排吧，他可能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呢。”
宁皎依这会儿也认真扮演起了女朋友的角色。
陈奶奶笑道：“怎么会，再忙的都没有团聚要紧，他每次过来都会住上一两天的，放心，一会儿我跟他说。”
宁皎依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陈奶奶的提议。
要是真的能在镇上住一晚，那就值了。
不管能不能跑走，都值。
反正她是一点儿都不想回去别墅。
对于宁皎依来说，那栋别墅跟监狱也没有什么区别。
………
宁皎依这边跟陈奶奶聊了二十几分钟，荣京已经筛好了麦子回到了屋子里。
见荣京回来，陈奶奶开口道：“小京啊，今天晚上你跟依依就在这里住下吧，你的房间我一直有收拾呢，一会儿你们出去看看表演，结束也很晚了，直接回来这边就好，大晚上开车也不安全。你正好很久没回来了，明早我给你们包饺子吃。”
荣京没说话，直接将视线转向了宁皎依。
他看过来的时候，宁皎依坦然地迎了他的目光。
宁皎依不想让荣京看出来自己的想法，所以她一直是一脸无所谓，好像对这件事儿完全不在意。
不过，宁皎依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如果荣京不同意……
“好，那我们今晚住下来。”
宁皎依这边正想着荣京不同意该怎么办的时候，荣京已经开口答应了陈奶奶的要求。
接着，他随口问宁皎依：“你觉得怎么样？”
“我刚才已经问过依依了，依依说她听你的。”不等宁皎依开口，陈奶奶已经抢先替她回答了。
老太太笑得很开心，“依依太体贴你了，怕耽误你工作的时间呢，所以什么安排都听你的。”
老太太停顿了一下，感叹道：“小京，能找到依依这样的女朋友，真是你的福气啊。”
陈奶奶明显很喜欢宁皎依，对她赞不绝口的。
宁皎依被陈奶奶夸得有些尴尬，再看荣京那个诡异的笑，她就更不自在了。
荣京是真的很开心，尤其是听到老太太的话之后，笑得十分开怀。
他深深地看了宁皎依一眼，随后说：“陈奶奶说得对，是我的福气。”
宁皎依：“……”
福气个鬼，他还真的演戏演上瘾了是吧？
宁皎依有点儿想骂人，但是老太太还在，她也不好爆粗口。
荣京看出了宁皎依强忍着不爽，笑得更灿烂了。
她这样，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真是可爱极了。
………
荣京进来之后，陈奶奶拉着荣京问了很多问题。
倒是没什么特别重要的，无非就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比如问问荣京最近工作顺不顺利，身体好不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问完之后，再嘱咐荣京不要太累，不管多忙都要注意身体。
老太太年龄大了，有时候自己刚说完的话转眼就忘记了，同样的问题会问好几次。
宁皎依本来以为荣京会不耐烦的，没想到，荣京和陈奶奶对话的时候特别有耐心，
不管老太太问几次，他的态度都跟第一次一样耐心，根本没有任何情绪。
这倒是挺难得的。
宁皎依盯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感叹，原来荣京还是个挺有良心的人。
别的方面不好说，但在对待老太太的态度上，是真的很孝顺很听话。
不知道他私下有多变态的人看了，肯定会觉得他是个孝敬老人的三好青年。
想来，陈奶奶当年确实是帮了他们母子不少。
荣京跟陈奶奶对话的时候，宁皎依就在旁边儿安静地坐着，也没有插嘴说什么。
**
跟陈奶奶聊了一会儿，荣京带着宁皎依离开了院子。
出来之后，荣京习惯性地抓住了宁皎依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宁皎依没挣脱，两个人就这样走回到了镇上的主干道。
这个时候天黑了，活动即将开始，人群也越来越密集。
荣京带着宁皎依到了一家卖煎饼果子的摊位面前停了下来。
宁皎依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饿不饿？”荣京指了指煎饼摊位，“你吃这个吗？”
宁皎依好些年没碰过这个玩意儿了。
倒不是不喜欢，关键是想不起来吃。
她上次吃这个东西应该是大学的时候。
那会儿食堂里好多这个东西，她会拿来当早餐。
这个东西平时看不到的时候也不会想起来，但真的闻到这个味儿了，还是挺香的。
宁皎依有些饿了，她点点头，对荣京说：“我要加很多料的。”
荣京：“好，买给你。”
他们两个人相处得很和谐，这样一对话，倒真的有男女朋友的样子了。
………
荣京要了两个配置一模一样的煎饼果子，后来又拿了两杯豆浆。
接着，他们两个人就在路边啃了起来。
周围人很多，不过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儿，吃东西的人也不少，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宁皎依第一次见荣京在大街上吃东西，而且还是吃煎饼果子这种接地气的东西……
画风实在是有些奇怪。
宁皎依忍不住盯着荣京多看了几秒。
荣京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问她：“看我做什么？”
宁皎依：“没怎么，就是没想到你也吃这种东西。”
荣京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煎饼果子，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大概五六岁的时候，经常会看到班上的人吃这个，他们吃得很香，应该挺好吃的吧。”
宁皎依觉得荣京的话有些莫名：“好不好吃你不知道啊，什么叫应该很好吃……”
“那个时候没吃过。”荣京的话说得很平静，没有半点儿卖惨的意思，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完全置身事外。
“陈奶奶刚刚跟你说我小时候的事儿了吧。”
荣京很了解陈奶奶。
陈奶奶把宁皎依当成了他的结婚对象，肯定会跟她提到这些事儿的。
说起来这事儿，宁皎依尴尬了一下。
她怕荣京不自在，所以说：“也就说了一些，你放心吧，我不会嘲笑你的。”
“那个时候没有钱。”荣京说，“看到别人吃，我也想吃，但没钱吃，所以吃不到。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宁皎依：“……”
说实话，她没有办法想象那种生活。
其实刚刚陈奶奶说她一个月几百块钱的退休金时，她就没办法想象日子该怎么过。
几百块钱要养活三个人，还有一个要读书的孩子……
就算镇上消费不高，也是绝对不够的。
宁皎依从小生活富足，虽然她跟宁成谋的关系不好，但在经济上从来没有受过任何苛待。
哪怕是母亲去世之后，她的钱也一分没有少过。
所以，她很难去感同身受。之前荣京跟她说他小时候的事儿，并没有提到这些。
宁皎依想当然地以为他只是在精神上受了折磨，没想到他竟然还过过吃不饱饭的日子。
宁皎依听完荣京的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出声。
荣京低头看着她，笑着问：“你这是心疼我了？”
“我呸，少自我感觉良好。”一听到荣京这么说，宁皎依马上不屑地啐了一口。
同情他？不存在的。
宁皎依不甘心，还在后面跟了一句：“我就是觉得那句老话说得没错儿啊，祸害遗千年，你这种变态，命真硬。”
这话摆明了就是在讽刺他，荣京哪里会听不出来？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甚至还笑了。
“你说得对，祸害遗千年，所以我来找你了。”
说完，荣京趁着她不注意，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神经病啊你！”宁皎依直接在荣京脸上拍了一下，“你他妈把甜面酱糊我脸上了！”
荣京哈哈大笑了起来，看着宁皎依炸毛的样子，他笑得十分开心。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了。
他之前并不理解那些沉迷在爱情中无法自拔的人，
可是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
跟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心情真的会变好。
虽然宁皎依对他的态度很恶劣，虽然她没有像别的女人一样讨好他，可是只要看到她，他的心情就会变得很明媚。
哪怕她朝他发脾气，挑剔他，甚至动手打他都没关系。
他很开心。
或许，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
六点钟，傅定泗来到了连县镇上的酒店，和宁绥和还有警/方的人碰了面。
今天晚上镇上有活动，酒店里游客也不少，主干道上已经被人堵死了，车根本走不开。
傅定泗跟警/察碰面的时候，他们正在商量着排查计划，准备趁着今天晚上找人。
傅定泗也没打扰他们，就坐在旁边儿安静地听着他们商量。
“傅先生，我们今天晚上便装行动，您要不要一起？”警/察问傅定泗，“不过您可能需要打扮得隐蔽一些，嫌疑人应该对你很熟悉。”
傅定泗点了点头，按照警/察的要求戴了一顶鸭舌帽，换了一套运动服。
这跟他平时的风格迥然不同，别说荣京了，他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不太敢认。
换好行头之后，傅定泗就跟着警/方出动了。
他们都是便装，看起来跟过来这边旅行的游客没有什么区别。
走出宾馆之后，傅定泗跟警/方这边的人分头行动，到了街道的另外一边。
**
吃完煎饼果子之后，宁皎依被荣京带去了马路的对面。
荣京找了个相对空旷的地方站定，一条胳膊很自然地搭到了宁皎依的肩膀上。
宁皎依嫌弃地推开了他，荣京也不恼，再次死皮赖脸地贴了上来。
宁皎依正准备再次推开荣京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道声音。
“哎呦，这不是小京吗，你竟然回来啦？好久不见！”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女人，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样子。
宁皎依朝对方看了过去，第一印象就不太好。
这女人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特别小市民、势利眼。
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皎依拿不准荣京对她是什么态度，所以她回头看向了荣京。
荣京看到对面的女人之后，眉宇间露出了不耐烦。
宁皎依啧了一声，看来荣京也不是瞎子，这女人真的招人烦。
荣京没打算搭理对方，他一把搂过了宁皎依，这一次力道有些大。
宁皎依这回很给面子地没有挣开荣京。
本来以为那女人能识趣地闭嘴了，没想到她竟然还在继续。
“哎，小京，这姑娘是你女朋友啊？长得挺漂亮的啊，你这有钱了就是厉害啊，想找什么漂亮的女朋友都行。我们小田就一般般，他媳妇儿还说呢，当初就是看上了我们小田的性格，没钱也爱跟着他！”
宁皎依听着这话只想翻白眼。
她这是在跟荣京显摆自己儿子找了个漂亮媳妇儿？
见识可真够短的。
夏虫不可语冰，她也就这点儿追求了。
不过，奇怪的是，荣京竟然不反驳他。
宁皎依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怎么该发狠的时候又莫名善良起来了？
就这种话，她这个旁观者听了都不能忍，他竟然没反应？
宁皎依向来不是个能受委屈的，刚刚这个女人把她带进来，她也没打算客气。
既然荣京不管，那她就只能亲自出马了。
宁皎依干笑了两声，看着那个女人，不客气地说：“那你儿媳妇儿挺没出息啊，世界上男人一大把，非得挑个不求上进的穷逼嫁，我看你儿媳妇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那个女人没想到宁皎依会这么说，被她一讽刺，脸马上就垮了。
本来是想上来嘲讽几句荣京的，没想到竟然被一个丫头片子给针对了！
“小京，你这个女朋友真是没教养。”那女人不满地看向了荣京，“我好歹也是个长辈吧，有人这么冲长辈说话的？你不打算管一管？”
“你算个屁的长辈啊，我也没见过上来就阴阳怪气的长辈，你要是长辈他会不搭理你？什么人都能跑上来攀亲戚了。”
宁皎依最烦这种道德绑架了。
而且她现在看出来了，这女人估计就是看荣京现在有钱了才上来说话的。
搁在以前，她说不定就是欺负荣京和他母亲的那批人。
这种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是她最看不上的那类人。
那女人被宁皎依怼了几句，面子上挂不住，只好转身走了。
宁皎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屑地笑了一声。
嗤，想在吵架这方面赢她，做什么春秋大梦。
宁皎依回过头看向了荣京，见他低头看着地面思考的样子，有点儿来气。
宁皎依抬起脚来在荣京腿上踹了一下。
这一下，她也没留情，荣京“嘶”了一声，显然是被她弄疼了。
不过荣京还是没跟她发脾气，甚至都没问她为什么要踹他。
宁皎依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问荣京：“你不是挺能耐的吗，别人上来指着鼻子嘲笑你了你竟然还能忍，你要是拿出欺负我的那个劲儿来对付她，她也不敢来嘲你了。”
“跟她没什么可说的。”荣京说，“没必要跟她吵。”
“哟，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宽以待人了？我以为你是那种遇到嘲讽你的人直接砍掉的人呢。”宁皎依的语气更不屑了，“没想到你也是个白莲花。”
荣京的声音冷了下来：“你以为我不想弄死她吗。”
他的语气突然危险了起来，宁皎依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她能听出来，荣京确实挺想弄死他的。
不过……宁皎依是聪明人，很快就想到了他如此“隐忍”的原因。
当然不是因为他仁慈舍不得杀生，大概是因为怕陈奶奶失望吧。
看陈奶奶那样子，百分百不知道荣京现在在做什么生意，更不会知道他这些年杀了多少人。
想到这里，宁皎依也有些感慨。
看来，荣京确实是很孝顺陈奶奶。
为了不让她担心失望，竟然能忍到这种地步。
宁皎依再度看向了荣京，荣京此时仍然低着头看着脚下。
宁皎依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他的侧脸，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周围的路灯亮了起来，
宁皎依在路灯下看到了他的半张脸，透着几分伤感。
荣京平时都是一副欠揍的样子，宁皎依都已经习惯了。
突然看到他这么悲伤，宁皎依有些失语了。
过了好一会儿，宁皎依才挤出来一句话，随口问他：“唔，你小时候在这里长大的啊？”
“突然开始关心我了？”荣京笑着抬起了头，一把将她拽到了怀里。
他抬起一只手来撩开了她的头发，低头去吻她的耳朵。
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刚刚透露出来的悲伤，仿佛只是错觉。
宁皎依现在后悔死了，她就不该对这种变态动恻隐之心！
闻染并没有怀疑什么，更何况，傅定泗还这么事无巨细地跟她报备了。
闻染点点头，很体贴地说：“你去吧，不用急。”
“我不在的时候，不准跟盛驰耀联系，嗯？”傅定泗突然又提到了盛驰耀。
一说到盛驰耀，傅定泗的声音就不对劲儿了。嫉妒的意思太明显了。
“如果我联系了呢？”闻染故意挑眉反问傅定泗。
“你确定要惹怒我？”傅定泗凑到闻染耳边，“准备好承担后果了吗，嗯？”
都是成年人，闻染也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少女，傅定泗这话背后的意思她当然听得懂。
实际上傅定泗靠得不算特别近，但这样的距离却更是给人一种心痒难耐的感觉
。这几天，傅定泗都没碰过她。
其实闻染很期待跟傅定泗发生点儿什么，可是傅定泗不主动，她也不好表现得太离谱。
今天傅定泗主动提到了这个话题，算是给了闻染一个机会——
闻染目光沉了沉，她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傅定泗：“你想怎么收拾？倒是亮出你的本事啊。”
“原来你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傅定泗轻笑着捏住她的下巴，他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睛，菲薄的嘴唇轻轻地动着，“等我出差回来，再好好收拾你。”
这一次，傅定泗刻意咬住了“收拾”二字。
不过，他想要表达的意思，跟闻染所理解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闻染理解的是男女床上那些事儿，至于傅定泗说的……
呵，等他把宁皎依救回来，闻染会死得很惨。
**
宁皎依睡了个午觉，起来的时候四点钟了。
她刚睁眼没多久，荣京就推门走进来了。
宁皎依抬眼看向了荣京。
荣京走到了衣柜前，从里头拿出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递给了宁皎依。
宁皎依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裙子，皱起了眉。
她不喜欢白色。
准确来说，她高中之后就没怎么穿过白色的衣服了。
尤其是这种款式的连衣裙，太白莲花了，不是她喜欢的风格。
“干什么？”宁皎依没好气地问荣京。
荣京努了努嘴，“换上这个。”
宁皎依：“不换，我不喜欢。”
荣京：“乖，我喜欢。”
宁皎依：“不穿，你再逼我我就不起床了。”
说完，宁皎依直接躺回到了床上，顺手抓起被单蒙住了脑袋，一副拒绝沟通的架势。
荣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无奈妥协了：“好，你不想穿就不穿。”
他的声音里头带着浓浓的无奈，像是对女朋友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男人。
荣京松口之后，宁皎依才下床走到衣柜前。
她从衣柜里拿了一条黑色的吊带裙，外面搭了一个黑色的开衫。
这才是她日常最喜欢的风格。跟荣京一起出去，宁皎依都懒得化妆了。
她换了衣服，随便洗了个脸，把头发整理了一下就准备出去了。
荣京对此倒是也不介意，他其实并不太喜欢宁皎依化妆的样子。
比起浓妆艳抹，他更喜欢她素颜。
她素颜的时候，才有曾经的影子。
………
朱奎开车带着他们两个人来到了镇上。
这会儿天还没黑，但镇上已经很热闹了。
当地的居民和游客都不少，原本就不怎么宽敞主干道已经被人围了一圈又一圈。
宁皎依很长时间没有凑过这种热闹了，附近孩子也不少，叽叽喳喳的，特别热闹。
下车之后，荣京拉着宁皎依朝着一条巷子走了过去。
那边看起来没什么人，宁皎依被荣京拽着走了几步路，忍不住问：“你带我去哪里？这边都没人了。”
荣京说：“带你见一个人。”
宁皎依：“……？”
他在这里还有认识的人？
而且，看荣京提到这个人的时候，表情还挺微妙的。
至少，宁皎依是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唔，就像是她提起宁元寿那样。
宁皎依被荣京拉着去了一条九曲回肠的小巷子，一路上不知道拐了多少次弯。
宁皎依忍不住吐槽这路可真够难认的，看来她想跑的话，还有很多功课要做。
走了十几分钟，两个人终于在一间破旧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宁皎依看着院子的门，是木质的门，上面刷着黑色的油漆。
但是因为年月久了，油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一看就是很有年代感的建筑。
宁皎依看了一下这个房子的基建——
最起码也有二三十年了吧？或者更久。
宁皎依思索间，荣京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
宁皎依本来以为这破旧的院子里没人住的，没想到，推门进去之后，竟然看到一位老婆婆在院子里头筛麦子。
那老婆婆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头发花白，脸上长满了皱纹。
看起来年龄不小了，但能干活，说明身子还是硬朗的。
宁皎依看到她的时候，最先以为这是荣京的母亲。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荣京之前说过他母亲已经去世了。
那这个……？
“是小京吗？”宁皎依正思考着，老婆婆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筛子。
她摘下了老花镜，这才确认了来人是荣京。
看到荣京之后，她明显有些欣喜：“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嗯。之前忙。”荣京拉着宁皎依走了上去。
他跟老婆婆说话的时候，虽然没有太温柔，但宁皎依还是能感觉到他对这位长辈很尊敬。
“这姑娘是谁，你女朋友吗？”老婆婆看向了宁皎依，笑得慈眉善目的，“姑娘长得真俊，小京你很有眼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宁皎依：“……”
这位老婆婆未免想太多了，竟然还考虑上结婚了？
就荣京这种变态，真的，谁嫁给他谁倒霉。
“这是陈奶奶。”荣京看出来宁皎依在疑惑对方的身份，便给她介绍了一句。
哦，奶奶。
宁皎依对这位陈奶奶的印象还不错。
老人家慈眉善目的，又很勤快，看着就是善良的人。
宁皎依虽然性子嚣张，但是对长辈还是很尊重的。
听完荣京的介绍以后，宁皎依主动开口和老人家打招呼：“陈奶奶好，我叫宁皎依。”
“依依啊，我能喊你依依吗？”陈奶奶笑着问她。
宁皎依点点头，“您想怎么喊我都成。”
宁皎依对陈奶奶的态度很好，这是荣京不曾想到的。
荣京看到宁皎依的态度之后略微有些惊讶，转过头看向了她。
宁皎依瘪瘪嘴，荣京这他妈是什么表情？
难道他觉得她是那种不尊重长辈的人？
“小京，依依，你们先进屋子里面坐，我把这麦子收好了就来。”陈奶奶热情地招呼着他们二人。
“我来收拾吧。”荣京弯腰捡起了筛子，他回头看向了宁皎依，“你跟陈奶奶进去。”
宁皎依看着荣京捡起来那个筛子，总觉得画风不太对。
“小京，你别麻烦，这个不累，我自己来就行了。”陈奶奶说，“你瞧瞧你穿这么好的衣服，别给你弄脏了。”
“没事儿。”荣京说，“您先带她回去，我这边很快就好。”
陈奶奶看荣京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怜爱，显然是舍不得荣京做这种事情。
但宁皎依觉得陈奶奶太过小题大做了，于是，她直接拉住了陈奶奶，不客气地说：“您别管他了，他一个大男人还收不好这个吗，倒是您啊，年龄大了，还是先歇着吧。”
说完，宁皎依便拽着陈奶奶进屋了。
荣京停在原地看着宁皎依的背影，想想她刚才说的话，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刚刚她那样说话的时候，真的很有女朋友的范儿呢。
………
宁皎依跟陈奶奶一块儿回到了房间。
宁皎依发现这院子里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房间里装修还是不错的，一看就是翻新过。
地上是木地板，家具也都是新的，很干净。
陈奶奶约莫是没有经济能力做这些的，想来也是荣京的手笔。
宁皎依不知道陈奶奶和荣京是什么关系，但是看荣京对陈奶奶挺不错的，这倒是挽救了一下荣京在宁皎依心里坍塌的形象。
当然，已经坍塌的形象，再怎么挽救都是坍塌的。
宁皎依也没有蠢到会因为荣京对一个老人好就对他产生什么别样的情愫。
这年头，再恶劣的人都有善良的一面，人性本来就不是非善既恶。
“依依啊，你和小京在一起多久啦？”
宁皎依这边刚坐下来，陈奶奶就开始打听她和荣京的“恋爱过程”了。
宁皎依被老人家问得哽了一下。
她刚想澄清说她跟荣京没有在恋爱，但看到老人家那个充满期待的眼神，否认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不要紧不要紧，不说也不要紧。”
陈奶奶见宁皎依不说话，以为她是害羞了。
她笑着拉过宁皎依的手，“别怕，我只是替他开心，小京这么多年过得太不容易了，他身边能有个人陪着他，我死也放心了……”
宁皎依说：“您别这么说，您身体挺好的，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哎，我猜，小京应该没有跟你说他的事情吧？”陈奶奶朝门外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荣京正在帮他处理院子里的那些麦子。
陈奶奶看着荣京的身影，眼底一片慈爱。
宁皎依看到这个眼神，不由得扶额。
陈奶奶对荣京的滤镜大概有八百层了吧——这充满怜爱的眼神，她该不会以为荣京是个经常被人欺负的受气包吧？
“他的什么事情？”宁皎依确实是被老人家的话激起了好奇心。
听她这意思，荣京当年受过很多委屈？
宁皎依本来以为老人家说的可能是荣家的事儿，但转念一想，老太太这么单纯，肯定不知道这些。
“哎，这孩子果然没跟你说。”陈奶奶拍拍宁皎依的胳膊，“小京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啊，因为他父母的事情，我一直都怕他对感情没有信心，他这些年一直独身一人，事业再成功又有什么用，身边没个人照顾他，我哪里能放心……”
宁皎依：“……”
“依依，他跟你提过他母亲的事情吗？”陈奶奶试探性地询问宁皎依这件事情。
宁皎依点了点头，“提过一些。”
她这也不算说谎。
之前荣京跟她坦白的时候，确实有提到一些他母亲的事儿，不过着墨不多就是了。
而且，他提起来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很伤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哎，那你应该也知道他父母的事情了吧……”说到这里，陈奶奶长叹了一口气，“他妈妈年轻的时候太单纯，遇上了他爸爸，那个时候都不知道他爸爸在城里已经结婚生子了，两个人恋爱了一年多，他爸突然不告而别，那个时候她又查出来怀孕，没少被人笑话。”
宁皎依听了之后有些头疼，所以这又是一个渣男欺骗单纯少女感情的故事？
“我们县城就这么大，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当时他妈妈怀孕之后，谁看到她都是指指点点的，他姥姥走得早，姥爷心脏又不好，知道她未婚先孕之后活活被气死了。我看她可怜，就把她带到我家里住了……”
想起来以前的事儿，陈奶奶是止不住地叹息。
“她怀孕六个多月的时候，小京他爸爸的老婆找上门了，把她打了一顿，当时就在外面那条街上，很多人看着，但是谁也不敢上去拦。后来她被打进医院了，谁都以为她会流产，没想到孩子竟然保住了。”
陈奶奶这么一说，宁皎依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句话：祸害遗千年。
荣京这条命，实在是太硬了。
估计阎王都不敢收吧。
“哎，小京妈妈是可怜人啊，怀孕的时候受打击太多，一直在坚持着，生完孩子之后身体就垮了，根本没办法工作……后来的几年，他们母子一直住在我这边。”
“可惜啊，我能力也有限，就靠着几百块钱的退休金活着，他们母子跟着我也过得拮据，小京小时候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穿过，吃不上东西，营养跟不上，比同龄人矮了一个头，经常被人欺负被人打。小京妈妈也是个倔脾气，他爸爸中间好几次要来接小京走，她都不肯。”
“其实我那个时候是想让小京走的，不过我能理解她，自己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孩子，肯定舍不得……但她那个时候身体已经不好了，根本没办法出去工作，我们三个人就靠着我几百块钱的退休金过日子，小京后来都被我们镇上卫生所的医生说营养不良了。”
“哎，小京也是个命苦的孩子，说到底啊，这些事情还是长辈做错了，孩子是无辜的。可惜看热闹的人们才不管这些，小京从小到大就被人指指点点。你也看到了，我们镇上就这么大，有些大人私底下说了什么话，孩子听到了就会跟着说。小京在学校一直被骂没有爸爸的野种，因为他个子矮长得瘦，经常被人欺负。”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奶奶的眼眶已经红了。
老太太抬起手来擦了一把眼泪，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荣京经常被人欺负……？
宁皎依试着想象了一下，然后她发现自己根本想象不出来那个画面。
荣京那种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被人欺负的主儿。
而且他现在个头最起码有一米八五往上了吧，
一身肌肉，力气那么大，谁能想到他小时候是个营养不良的矮子？
不过看陈奶奶说得这么伤心，这事儿应该是真的发生过。
宁皎依倒是没同情荣京，就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记得有一次，小京被学校里高年级的人打了，回来的时候耳朵都快被撕下来了，那个血流的……后来我们带去卫生所缝了好几针。他妈妈那次气得去学校找人理论，可惜学校那边也不站她们母子这边……没办法，人都是欺软怕硬。”
宁皎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陈奶奶的话了。
她抬起头来朝门外看了一眼，荣京还在那边筛麦子，他看起来很认真。
宁皎依对荣京的印象稍微好了那么一丢丢，但在她心里，荣京还是个变态，这个性质是不会变的。
童年时代经历惨痛的变态，本质上还是变态。
宁皎依一直觉得，即使过得再惨也没必要报复社会，人这一生肯定不可能一帆风顺。
当然了，可能也是因为她并没有经历过荣京的处境，所以有点儿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依依啊，小京能找到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我真的很欣慰，他肯来带你见我，就说明他已经把你当成家人了。你们两个人要好好相处啊，小京因为小时候的事情，性格有些闷，可能在感情上不懂得表达，但你要相信他一定是很喜欢你的。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
陈奶奶语重心长地说着这番话，显然已经把宁皎依当成了荣京的结婚对象。
实际上宁皎依好几次都想澄清来着，但是看老太太这么开心，确实是于心不忍。
看着陈奶奶这样子，宁皎依就想起了宁元寿。
她家老爷子对她，也是这么好。
想到宁元寿以后，宁皎依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当然了，陈奶奶不知道宁皎依是想起宁元寿才露出这种表情的，她以为宁皎依的温柔是为了荣京，看到之后，更是一阵欣慰。
“你和小京感情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今天晚上镇上有表演，你们两人就住在这里吧！明天一早我给你们包饺子吃！”
说到这里，老人家的声音都兴奋了不少。
宁皎依没想到陈奶奶会这么说——留在这里过夜？
那她岂不是有机会里溜走了？
而且，看荣京对陈奶奶的态度，应该是不会拒绝她的提议的。
宁皎依思忖了片刻，对陈奶奶说：“看荣京的安排吧，他可能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呢。”
宁皎依这会儿也认真扮演起了女朋友的角色。
陈奶奶笑道：“怎么会，再忙的都没有团聚要紧，他每次过来都会住上一两天的，放心，一会儿我跟他说。”
宁皎依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陈奶奶的提议。
要是真的能在镇上住一晚，那就值了。
不管能不能跑走，都值。
反正她是一点儿都不想回去别墅。
对于宁皎依来说，那栋别墅跟监狱也没有什么区别。
………
宁皎依这边跟陈奶奶聊了二十几分钟，荣京已经筛好了麦子回到了屋子里。
见荣京回来，陈奶奶开口道：“小京啊，今天晚上你跟依依就在这里住下吧，你的房间我一直有收拾呢，一会儿你们出去看看表演，结束也很晚了，直接回来这边就好，大晚上开车也不安全。你正好很久没回来了，明早我给你们包饺子吃。”
荣京没说话，直接将视线转向了宁皎依。
他看过来的时候，宁皎依坦然地迎了他的目光。
宁皎依不想让荣京看出来自己的想法，所以她一直是一脸无所谓，好像对这件事儿完全不在意。
不过，宁皎依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如果荣京不同意……
“好，那我们今晚住下来。”
宁皎依这边正想着荣京不同意该怎么办的时候，荣京已经开口答应了陈奶奶的要求。
接着，他随口问宁皎依：“你觉得怎么样？”
“我刚才已经问过依依了，依依说她听你的。”不等宁皎依开口，陈奶奶已经抢先替她回答了。
老太太笑得很开心，“依依太体贴你了，怕耽误你工作的时间呢，所以什么安排都听你的。”
老太太停顿了一下，感叹道：“小京，能找到依依这样的女朋友，真是你的福气啊。”
陈奶奶明显很喜欢宁皎依，对她赞不绝口的。
宁皎依被陈奶奶夸得有些尴尬，再看荣京那个诡异的笑，她就更不自在了。
荣京是真的很开心，尤其是听到老太太的话之后，笑得十分开怀。
他深深地看了宁皎依一眼，随后说：“陈奶奶说得对，是我的福气。”
宁皎依：“……”
福气个鬼，他还真的演戏演上瘾了是吧？
宁皎依有点儿想骂人，但是老太太还在，她也不好爆粗口。
荣京看出了宁皎依强忍着不爽，笑得更灿烂了。
她这样，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真是可爱极了。
………
荣京进来之后，陈奶奶拉着荣京问了很多问题。
倒是没什么特别重要的，无非就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比如问问荣京最近工作顺不顺利，身体好不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问完之后，再嘱咐荣京不要太累，不管多忙都要注意身体。
老太太年龄大了，有时候自己刚说完的话转眼就忘记了，同样的问题会问好几次。
宁皎依本来以为荣京会不耐烦的，没想到，荣京和陈奶奶对话的时候特别有耐心，
不管老太太问几次，他的态度都跟第一次一样耐心，根本没有任何情绪。
这倒是挺难得的。
宁皎依盯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感叹，原来荣京还是个挺有良心的人。
别的方面不好说，但在对待老太太的态度上，是真的很孝顺很听话。
不知道他私下有多变态的人看了，肯定会觉得他是个孝敬老人的三好青年。
想来，陈奶奶当年确实是帮了他们母子不少。
荣京跟陈奶奶对话的时候，宁皎依就在旁边儿安静地坐着，也没有插嘴说什么。
**
跟陈奶奶聊了一会儿，荣京带着宁皎依离开了院子。
出来之后，荣京习惯性地抓住了宁皎依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宁皎依没挣脱，两个人就这样走回到了镇上的主干道。
这个时候天黑了，活动即将开始，人群也越来越密集。
荣京带着宁皎依到了一家卖煎饼果子的摊位面前停了下来。
宁皎依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饿不饿？”荣京指了指煎饼摊位，“你吃这个吗？”
宁皎依好些年没碰过这个玩意儿了。
倒不是不喜欢，关键是想不起来吃。
她上次吃这个东西应该是大学的时候。
那会儿食堂里好多这个东西，她会拿来当早餐。
这个东西平时看不到的时候也不会想起来，但真的闻到这个味儿了，还是挺香的。
宁皎依有些饿了，她点点头，对荣京说：“我要加很多料的。”
荣京：“好，买给你。”
他们两个人相处得很和谐，这样一对话，倒真的有男女朋友的样子了。
………
荣京要了两个配置一模一样的煎饼果子，后来又拿了两杯豆浆。
接着，他们两个人就在路边啃了起来。
周围人很多，不过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儿，吃东西的人也不少，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宁皎依第一次见荣京在大街上吃东西，而且还是吃煎饼果子这种接地气的东西……
画风实在是有些奇怪。
宁皎依忍不住盯着荣京多看了几秒。
荣京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问她：“看我做什么？”
宁皎依：“没怎么，就是没想到你也吃这种东西。”
荣京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煎饼果子，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大概五六岁的时候，经常会看到班上的人吃这个，他们吃得很香，应该挺好吃的吧。”
宁皎依觉得荣京的话有些莫名：“好不好吃你不知道啊，什么叫应该很好吃……”
“那个时候没吃过。”荣京的话说得很平静，没有半点儿卖惨的意思，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完全置身事外。
“陈奶奶刚刚跟你说我小时候的事儿了吧。”
荣京很了解陈奶奶。
陈奶奶把宁皎依当成了他的结婚对象，肯定会跟她提到这些事儿的。
说起来这事儿，宁皎依尴尬了一下。
她怕荣京不自在，所以说：“也就说了一些，你放心吧，我不会嘲笑你的。”
“那个时候没有钱。”荣京说，“看到别人吃，我也想吃，但没钱吃，所以吃不到。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宁皎依：“……”
说实话，她没有办法想象那种生活。
其实刚刚陈奶奶说她一个月几百块钱的退休金时，她就没办法想象日子该怎么过。
几百块钱要养活三个人，还有一个要读书的孩子……
就算镇上消费不高，也是绝对不够的。
宁皎依从小生活富足，虽然她跟宁成谋的关系不好，但在经济上从来没有受过任何苛待。
哪怕是母亲去世之后，她的钱也一分没有少过。
所以，她很难去感同身受。之前荣京跟她说他小时候的事儿，并没有提到这些。
宁皎依想当然地以为他只是在精神上受了折磨，没想到他竟然还过过吃不饱饭的日子。
宁皎依听完荣京的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出声。
荣京低头看着她，笑着问：“你这是心疼我了？”
“我呸，少自我感觉良好。”一听到荣京这么说，宁皎依马上不屑地啐了一口。
同情他？不存在的。
宁皎依不甘心，还在后面跟了一句：“我就是觉得那句老话说得没错儿啊，祸害遗千年，你这种变态，命真硬。”
这话摆明了就是在讽刺他，荣京哪里会听不出来？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甚至还笑了。
“你说得对，祸害遗千年，所以我来找你了。”
说完，荣京趁着她不注意，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神经病啊你！”宁皎依直接在荣京脸上拍了一下，“你他妈把甜面酱糊我脸上了！”
荣京哈哈大笑了起来，看着宁皎依炸毛的样子，他笑得十分开心。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了。
他之前并不理解那些沉迷在爱情中无法自拔的人，
可是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
跟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心情真的会变好。
虽然宁皎依对他的态度很恶劣，虽然她没有像别的女人一样讨好他，可是只要看到她，他的心情就会变得很明媚。
哪怕她朝他发脾气，挑剔他，甚至动手打他都没关系。
他很开心。
或许，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
六点钟，傅定泗来到了连县镇上的酒店，和宁绥和还有警/方的人碰了面。
今天晚上镇上有活动，酒店里游客也不少，主干道上已经被人堵死了，车根本走不开。
傅定泗跟警/察碰面的时候，他们正在商量着排查计划，准备趁着今天晚上找人。
傅定泗也没打扰他们，就坐在旁边儿安静地听着他们商量。
“傅先生，我们今天晚上便装行动，您要不要一起？”警/察问傅定泗，“不过您可能需要打扮得隐蔽一些，嫌疑人应该对你很熟悉。”
傅定泗点了点头，按照警/察的要求戴了一顶鸭舌帽，换了一套运动服。
这跟他平时的风格迥然不同，别说荣京了，他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不太敢认。
换好行头之后，傅定泗就跟着警/方出动了。
他们都是便装，看起来跟过来这边旅行的游客没有什么区别。
走出宾馆之后，傅定泗跟警/方这边的人分头行动，到了街道的另外一边。
**
吃完煎饼果子之后，宁皎依被荣京带去了马路的对面。
荣京找了个相对空旷的地方站定，一条胳膊很自然地搭到了宁皎依的肩膀上。
宁皎依嫌弃地推开了他，荣京也不恼，再次死皮赖脸地贴了上来。
宁皎依正准备再次推开荣京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道声音。
“哎呦，这不是小京吗，你竟然回来啦？好久不见！”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女人，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样子。
宁皎依朝对方看了过去，第一印象就不太好。
这女人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特别小市民、势利眼。
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皎依拿不准荣京对她是什么态度，所以她回头看向了荣京。
荣京看到对面的女人之后，眉宇间露出了不耐烦。
宁皎依啧了一声，看来荣京也不是瞎子，这女人真的招人烦。
荣京没打算搭理对方，他一把搂过了宁皎依，这一次力道有些大。
宁皎依这回很给面子地没有挣开荣京。
本来以为那女人能识趣地闭嘴了，没想到她竟然还在继续。
“哎，小京，这姑娘是你女朋友啊？长得挺漂亮的啊，你这有钱了就是厉害啊，想找什么漂亮的女朋友都行。我们小田就一般般，他媳妇儿还说呢，当初就是看上了我们小田的性格，没钱也爱跟着他！”
宁皎依听着这话只想翻白眼。
她这是在跟荣京显摆自己儿子找了个漂亮媳妇儿？
见识可真够短的。
夏虫不可语冰，她也就这点儿追求了。
不过，奇怪的是，荣京竟然不反驳他。
宁皎依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怎么该发狠的时候又莫名善良起来了？
就这种话，她这个旁观者听了都不能忍，他竟然没反应？
宁皎依向来不是个能受委屈的，刚刚这个女人把她带进来，她也没打算客气。
既然荣京不管，那她就只能亲自出马了。
宁皎依干笑了两声，看着那个女人，不客气地说：“那你儿媳妇儿挺没出息啊，世界上男人一大把，非得挑个不求上进的穷逼嫁，我看你儿媳妇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那个女人没想到宁皎依会这么说，被她一讽刺，脸马上就垮了。
本来是想上来嘲讽几句荣京的，没想到竟然被一个丫头片子给针对了！
“小京，你这个女朋友真是没教养。”那女人不满地看向了荣京，“我好歹也是个长辈吧，有人这么冲长辈说话的？你不打算管一管？”
“你算个屁的长辈啊，我也没见过上来就阴阳怪气的长辈，你要是长辈他会不搭理你？什么人都能跑上来攀亲戚了。”
宁皎依最烦这种道德绑架了。
而且她现在看出来了，这女人估计就是看荣京现在有钱了才上来说话的。
搁在以前，她说不定就是欺负荣京和他母亲的那批人。
这种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是她最看不上的那类人。
那女人被宁皎依怼了几句，面子上挂不住，只好转身走了。
宁皎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屑地笑了一声。
嗤，想在吵架这方面赢她，做什么春秋大梦。
宁皎依回过头看向了荣京，见他低头看着地面思考的样子，有点儿来气。
宁皎依抬起脚来在荣京腿上踹了一下。
这一下，她也没留情，荣京“嘶”了一声，显然是被她弄疼了。
不过荣京还是没跟她发脾气，甚至都没问她为什么要踹他。
宁皎依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问荣京：“你不是挺能耐的吗，别人上来指着鼻子嘲笑你了你竟然还能忍，你要是拿出欺负我的那个劲儿来对付她，她也不敢来嘲你了。”
“跟她没什么可说的。”荣京说，“没必要跟她吵。”
“哟，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宽以待人了？我以为你是那种遇到嘲讽你的人直接砍掉的人呢。”宁皎依的语气更不屑了，“没想到你也是个白莲花。”
荣京的声音冷了下来：“你以为我不想弄死她吗。”
他的语气突然危险了起来，宁皎依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她能听出来，荣京确实挺想弄死他的。
不过……宁皎依是聪明人，很快就想到了他如此“隐忍”的原因。
当然不是因为他仁慈舍不得杀生，大概是因为怕陈奶奶失望吧。
看陈奶奶那样子，百分百不知道荣京现在在做什么生意，更不会知道他这些年杀了多少人。
想到这里，宁皎依也有些感慨。
看来，荣京确实是很孝顺陈奶奶。
为了不让她担心失望，竟然能忍到这种地步。
宁皎依再度看向了荣京，荣京此时仍然低着头看着脚下。
宁皎依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他的侧脸，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周围的路灯亮了起来，
宁皎依在路灯下看到了他的半张脸，透着几分伤感。
荣京平时都是一副欠揍的样子，宁皎依都已经习惯了。
突然看到他这么悲伤，宁皎依有些失语了。
过了好一会儿，宁皎依才挤出来一句话，随口问他：“唔，你小时候在这里长大的啊？”
“突然开始关心我了？”荣京笑着抬起了头，一把将她拽到了怀里。
他抬起一只手来撩开了她的头发，低头去吻她的耳朵。
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刚刚透露出来的悲伤，仿佛只是错觉。
宁皎依现在后悔死了，她就不该对这种变态动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