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征礼窥得轻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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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及此处,元康帝将一直揉捏着眉眼间的大手放了下来,睁开了变得清明了些的眼眸看向阶下的韩梧信,沉声说道:“毕竟是成亲之事,总不能让韩四姑娘……”话只说到一半儿,他相信依着韩梧信的心思,必定能够知晓自己言语中的隐含意思。
  而阶下的韩梧信亦是有所感悟,脑中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的关键事情。只见他急忙抬手解释,想要委婉拒绝了元康帝的要求,“圣上,此等事情是老臣的疏忽,不过……想来这种事情,交由臣的夫人来做,也是合理应当的!就……就不必劳烦了皇后娘娘费心费力了!”
  虽然韩梧信嘴上这么说说,貌似是唯恐自己这等做臣子的,误了皇后娘娘的时辰。可也只有韩梧信自己心里最清楚,他这么说只是不想被皇宫中来的嬷嬷瞧见了韩府的真容。多年来,元康帝寻了无数的由头,想要往自己的府内安插了人手,可都被自己一一推拒,没有让其得逞。而如今呢?即便是他韩家的儿女成婚,韩梧信也绝对不会越过了自己的规矩,让旁的什么外人进了韩府,给自己惹下什么不该发生的麻烦。
  这边的“谢恩”还未结束,另一旁的人已经站不住脚,直接抬脚出列、拱手表达着自己的意见。“圣上,臣以为丞相此举有所不妥!”言说之人声音甚是洪亮,像是个中气十足的中年人,而且这声音也让许多参与朝议的臣工有些陌生。待乾元殿众位臣工将视线锁定在出列之人的身上时,才有人看出了言语之人的身份。
  由于已经是九月光景,钦傲规定每三年一次的述职之期已至,所以京都中出现了许多钦傲各地进京求职的地方官吏,当然也有不曾有机会参与朝议的京都小官儿。而这些人会分批次的在这段时间内参与每日朝议,在结束之前将自己这三年来的情况以奏章的形式当面递交给元康帝,并亲口阐述自己对于本地方管理的意见或是想法。而今日参与朝议的述职官员就是京都地区的官吏,那这位让人感到陌生的中年男子身份,也就能够让周围朝臣猜测到几分了。
  “你是……”显然,对于整个钦傲国土上的官吏而言,元康帝并不可能做到事无巨细,记住每一个任命的官员名姓。且不说身为钦傲帝君所要掌握的事情有多少,单就是整个钦傲境内千余名大小官吏的长相,恐怕元康帝都不可能认全。此刻的元康帝,由于并不认识阶下这个回顶了韩梧信的官吏,这才甚是好奇地想要知晓了此人的名姓经历。
  因为元康帝问出口的疑惑,乾元殿中诸多臣工也竖起了耳朵,想要知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胆敢顶撞了韩丞相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而那人却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身处危险之中,只继续拱手微微低头,口中的音量没有丝毫的改变。“启禀圣上,臣是京都辖下永昌吏唐兢。”
  “唐兢?”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之后,元康帝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荣连福。而已经听出了端倪的荣连福也不含糊,直接就在脑海中锁定了有关于这个自称为“唐兢”的中年男子的信息。而后,其才转身看向元康帝低声言语道:“圣上,唐兢是天宁十五年的科举中元之人,当初由圣上亲自下旨,任命为永昌吏,如今也有十几年了!”
  听过荣连福的讲述,元康帝这才慢慢回忆起自己脑海中关于这个名叫“唐兢”之人的相关信息。当初,他就是看到了唐兢在科举中写下的那篇“为臣之道”的文章,才提拔了他为官员,没有让他同当年一同中元之人到平鸾台修书。之前是觉得,能够写出如此文章之人,对于为官之道必定有所见解,能够更好地去管理了一方百姓。自己这才直接将其就近任命于京都附近的永昌。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倒是没有听到了什么关于永昌不好的消息,想来,也是同唐兢脱不得干系的!
  整理好思路之后,元康帝这才注意的焦点转移到方才的事情上来。他没想到这个在永昌默默无闻管理了十余年的小官儿,竟有如此勇气,敢直接回顶了韩梧信这个一朝丞相。以卵击石的事情他身为帝君已经将看过太多了,可眼下的这一次,元康帝却觉得并不是那般简单,反而是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在其中。虽说,对于一个已经在官场上沉寂了十余年的官吏,用“初生牛犊”来形容多多少少有些怪异和不恰当。
  “唐兢,你方才说丞相此举有所不妥,不知这不妥之处又在何处啊?”虽然元康帝想要顺着唐兢的这番言语直接肯定下“不妥”之处,可毕竟这乾元殿中韩姓阵营的官员不在少数,自己也不可能贸然就去依靠了一个京都小官儿,来言说了些什么意见。合该是让唐兢点出个子丑寅卯来,也好给自己一点子信心才是。
  “是!”得了元康帝的准许之后,唐兢先是拱手称是,这才恢复了方才得神色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臣虽为京中小吏,却也知道这婚姻大事,乃是看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可成其夫妻,缔结良缘!”说到此处,唐兢有意停顿了几分,眼睛则是有意无意地看向了一旁脸色有些难看的韩梧信。转而,他竟直接同韩梧信搭话到,“不知韩大人是否也推崇尊重了此等理念呢?”
  由于对于唐兢这等没有过高品阶的官吏并不在乎,韩梧信根本没有将这种人放在眼中。倘若不是他方才出言顶撞了自己,身为朝中丞相的韩梧信根本不会去在意了这么一个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小官儿到底会言说什么。而已经被人问到了家门口,韩梧信自然也不会惧怕了什么,直接点头承认了下来,表示自己也同样遵守钦傲历来的规矩,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标准来进行儿女的婚配。
  “既然如此,韩大人又何必忤逆了圣上的意思,执意推拒了皇后娘娘的美意呢?”没想到唐兢会有此言语,而且再一次回顶了韩梧信的时候,他同方才一般,竟也是没有说出个大概来,只一再地证明着韩梧信此举无礼至极。
  “你……唐兢!你休要污蔑了老夫!”被唐兢的这等言语绕的有些头疼,韩梧信面露怒色,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正当他要再说出什么威胁了唐兢的言语之时,还是元康帝为其解围,恩准了他继续说下去的行为。
  “圣上!唐兢分明是有意……”韩梧信被无缘无故地咒骂了一通儿,这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此刻的愤怒竟让他失去了往常的理智,想要让元康帝收回方才的命令,一定要治了唐兢一个目无尊上的罪过。
  “韩丞相,目无尊上这四个字,恐怕由你来说,不太合乎规矩吧?”因着韩梧信的言语,元康帝的语气较之方才冷上了几分。毕竟,“目无尊上”的罪过可不是用于唐兢顶撞了高他数级的韩梧信,所能使用的罪名,这可是专属于皇家的权力!
  “是!老臣……老臣也是被唐兢的言辞说得有些……有些失了分寸!”被元康帝冷了些的声音一提醒,韩梧信这才察觉自己在愤怒间到底都说了什么出来。于是,他也顾不得什么旁的缘由,赶紧解释了几句,还顺带将这等罪名的帽子间接扣在了唐兢的头上。
  “罢了!”冷冷地挥退了韩梧信的言辞,元康帝知道此刻的韩梧信不会再多说了什么。现如今,只要唐兢敢讲出自己的理由,他相信安排宫中的嬷嬷进入韩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唐兢你接着说吧!”
  “是!”得到了继续言语的准许,唐兢仿佛多了一层保障一般,本就是个耿直刚强的性子,如今也算是在乾元殿完全放开了吧!“回禀圣上,臣之所以有此言语,也是为了遵守了钦傲历代的规矩,要遵从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缔结婚姻的!”
  下一刻,唐兢直接转向愤怒着的韩梧信,此刻他的一双眼睛正愤愤然地盯着不远处的唐兢。倘若这眼睛能作为武器使用,恐怕唐兢的身上已经出现了百八十个血窟窿,死在了韩梧信的愤怒眼眸之下了。
  “圣上就钦傲的天,是钦傲所有臣民的天!换言之,钦傲的臣民就是圣上的孩子,而皇后则是全钦傲臣民的母亲!宸王殿下与韩家四姑娘的婚事,往小了说,是云韩两家的亲事;可往大了说,那就是圣上的家事!不论是圣上以宸王殿下父亲的身份,还是以钦傲帝君的身份而言,都是有权利去安排了宫中的教养嬷嬷前往韩府,可是这么个理儿,韩大人?”一番言语下来,韩梧信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根本不想再同这个唐兢言语上一个字。而高坐在九龙祥云椅上的元康帝呢,却觉得唐兢此人确实是个人才,竟能将不可一世的韩梧信堵得哑口无言,只能黑着一张脸无可奈何。他此刻竟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竟放任了这样的人才去了京都辖下的永昌做了永昌吏。倘若这十几年来,唐兢是在京都之中任职,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恐怕也能够组织起一支力量,去对抗了韩梧信的势力。这样比段天泽这一派的苦苦支撑要强上许多吧!
  看着朝堂上的事情也有了着落,元康帝倒也没了方才因为礼部尚书的那起子事而生出的烦闷之气。先是敲定了今日午后宫中的教养嬷嬷前去韩府的事宜,而后又嘱咐了楚仁青今日将整理好的礼单尽快递交,安排完这许多事,元康帝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算是微微着了地,不再是那等悬空的无力状态。
  待朝议结束之后,元康帝因为这些日子一直忙着自己这个儿子的婚事也就多了许多的借口前往徐皇后的凤鸣宫中。此刻,因为该解决的事情都有了出路,元康帝迈出的步子都显得要比往日里轻快上许多。信步来到凤鸣宫前,他并没有让荣连福多言语,只递了个眼色,便自己一个人快步走进了凤鸣宫中,一路上倒是因着自己的眼色,而处理了不少想要出声行礼的宫人都人。
  不一会儿的功夫儿,元康帝已经来到了紧闭的正殿门前,正准备推开房门进入里间,却听到了屋内有声音传了出来。
  “主子,您都已经挑了一个时候了,还是决定不下吗?”
  “怎么可能这么快决定了去?倘若是个寻常官宦人家的女子也就罢了,只送了个贴身的物件也算是抬举了她去!可现下……那可是给沐儿心悦的女子挑个见面礼,总不能让她觉得我这个当婆婆的小气了去!这不是给这新婚的小俩口儿添堵吗?那本宫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沐儿的孩子出生?”
  “呵呵呵,主子您这想得也太远了吧?殿下这不是还没成亲呢嘛!再说了,即便是成亲了,见面礼也要等新人进宫请安,才能送出去啊?您这会儿子倒是急着选了,都已经惦记着殿下未来的孩子了!”
  屋中传来了两个女子的声音,模模糊糊间听着,大概也能猜到是徐皇后同自己的贴身侍女思容在说话。而这话中的内容嘛,倒是让元康帝大开眼界。都说什么新嫁娘同娘亲是仇人,为了一个男子能够打得不可开交。可眼下呢,元康帝不仅没有看出一丝争执的模样,倒还觉得此刻的徐皇后竟比多年之前的少女模样还要让人怜惜。
  想来,这时候的她也是想到了自己几十年前成为新嫁娘的经历吧?提起这个话题,元康帝不由想到曾经自己与徐皇后的那场算不得正式的婚礼,只因为旁的阻隔,本来自己想要以正妃之礼迎娶的徐皇后,也只能以侧妃的名义进了自己的府中。
  而那个时候自己的府中,除了一个体弱多病,自己不得不照顾的正妃薄氏,还有曾经是自己府内良妃的韩梧桐,以及鲜少露面的娴妃宋氏。当然,宋氏在生下自己第二个儿子没多久就亡故了,她本就是个孤女,也就不存在什么要对娘家人有所交代的问题。而徐皇后当初入了府中,也只是居于侧妃之位,封号为德。
  每每想到当年之事,元康帝的内心总觉得有些酸涩,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咒骂着多年前那般混账的自己,还是在为那时候为自己操碎了心的徐皇后感到心暖。两人风风雨雨过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出了头,能够让她安安心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结婚生子了!
  元康帝想到此处,正准备将停在一处的手放到房门上,想要将门推开,可之后屋中的声音又再次响起,让他再次延迟了自己的动作,想要继续听听看徐皇后还会说些什么话出来。
  “本宫只是觉得,当初昭儿出嫁的时候,本宫没能将她亲手送到宁家世子的手中。这么多年了,这小没良心的也不说回京中看看本宫,倒是央着翎……央着圣上,让沐儿到川蜀走了一趟!”
  “主子,许是明华公主身子多有不便,想给您个惊喜也不一定啊!之前……宁家世子不是到宫中拜会,说公主是在川蜀养着身子,不便舟车劳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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