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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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赴宴回来的早,斜阳都歇在了西峰。
  她出去一天,头上那些贵重的首饰拽得头皮发麻,美丽是真遭罪,心里也绷紧,一整天都不得劲。这样的生活以后可能成为日常,她也不清楚,这和辛苦赚钱开店劳作哪个更累?
  人回来后就想去后院休息,路过花厅前,就看着雕花的深红大门敞开着,门边恭恭敬敬的站着蓝衣奴婢,好像随时听候里边人的吩咐,又好像是在这里刻意等人。
  白雪头皮发麻,一想到今日叠加发生的事情,以及肖邦那张死人脸,就觉得人生毫无希望。
  婢女盈盈一拜,“二少奶奶,大爷请你进去。”
  白雪嘴角微抿,颓废的像是六月开的花被霜雪覆盖。她迈了进去,脚下铺着毛毡走在云端般宣软,看着稳坐上位端的是家长姿态的人,微微欠了欠身。
  她心里琢磨着,肖邦在这堵着自个,别看面上波澜不惊,怕是肚里心事重重愁肠百结,就怕她这个农民出身的商女上不了台面,丢了他肖家的脸呢。
  “弟妹,坐。”肖邦硬邦邦的开口说道。
  白雪坐在了下方右侧,接过丫鬟端来的茶,很主动自然的开口:“我今天好像闯祸了。”
  肖邦嘴角无语抽搐,“嗯”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并不意外。”
  白雪捧着茶碗,热腾腾的茶直扑脸,熏得她有些萎靡:“不是我的错。”
  肖邦道:“是你的错,你太不小心,落人把柄。本就不该与金阳二人乘坐船,金阳公主不会无缘无故掉水里。”
  白雪眉头微皱,肖邦到是消息灵通,可是这话怎么好像兴师问罪。她不高兴,“大哥这话怎讲?是怀疑我害了她?”
  肖邦指了指脑袋:“我不会这么认为,因为我比你聪明。”
  白雪:“……”
  冤有头,债有主,金阳公主害她这笔账记在了肖张头上,肖邦冷嘲热讽也记在肖张的头上。
  “那个金阳公主有意陷害,杨贵妃站金阳公主的边儿,一计不成恐生又一计,所以我觉得这些日子我可以老老实实的躲一躲了。”
  白雪本着“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的心态,准备当缩头乌龟,甭管他们斗的怎么凶,跟自个儿没关系。
  肖邦道:“躲避是世上最无用的,你跟我们的时候张牙舞爪,跟别人怎么就发软。窝里横的主。”
  白雪揉着自个儿的眉心,“大哥,你讲讲道理,不然你和他们就真的没区别了。我顶着肖家娘子的身份,要怎么和她们张牙舞爪?把村妇那一套拿出来,直接撸胳膊挽袖子撕头发吗?”
  肖邦居然被逗到了,心情好了不少,板着一张威严的脸道:“ 那就饶了你了,今儿个早些休息,明天早上去厨房帮忙,我想吃猪肉馅儿的饺子。”
  白雪刚要起身,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道:“还有一件事儿,虢国夫人心血来潮请我查个案子,大哥也知道了吧?”
  肖邦一怔,这件事情是她们两个在车里谈的,他还真不知道,只知道虢夫人拉着白雪说了半天的话,还以为是讥讽一类的言语,以白雪伶俐的口齿估计也不会吃亏。
  白雪有些为难:“她让我帮她查案子,说是不想要惊动官府。我琢磨着杨家和肖家不是对立的吗?”
  肖邦道:“这个虢夫人是杨家的独女,自幼骄纵蛮横,说起话来连皇帝贵妃都敢怼,但不是很有脑子,找你帮忙也是她干得出来的事儿。”
  白雪道:“那我该怎么推辞?”
  “为什么要推辞?肖张说你帮他查过案子。”
  “但是那是一个火坑呀,万一我搅和进去被谁抓住把柄。”
  肖邦一字一句的说:“那你就得聪明点,别让人抓住。”
  白雪:“……肖邦是真的狗。”
  肖邦:“什么?”
  白雪本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从善如流的改口:“苟利家国生死起,因祸福趋避之,夸你呢。”
  肖邦才不信,白雪也是真的狗。他道:“白天我会派车送你去虢夫人府上,等着事情办完好好在后宅跟嬷嬷学着规矩,将来也好相夫教子,执掌中馈。”
  白雪把后一句忽略,那前一句就听出了一点催生的味道,果然是家长都操这点心。
  风雨飘摇,根基不稳,执掌中馈纯属虚构。
  她来了也有些时日,府里的事从不过问,到现在还是管家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
  肖家的人口不多也不杂,没见着背后议论主子的白雪,过得其实挺轻松,压根就没想着管家的事情。
  肖邦本来还准备用这个拿捏白雪,后来看出白雪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就不能捣乱,只能催促了。
  他又道:“时候不早了,你去厨房帮忙,晚上做桌菜给你自己庆祝一下,毕竟是你第一次出去应酬。”
  白雪:“给我庆祝为什么要我做饭?府内不是有厨子吗?”
  肖邦:“可我想吃你做的,我会把这个当成你对我的感激。”
  白雪第一次出去应酬,进的是京城最高等的圈子,她大体上没有出差池,肖邦认为这归功于嬷嬷的教导,也归功于自己日日嘱咐她勤学礼仪。
  白雪只想翻个白眼。
  肖邦商量:“你要是去厨房给我包饺子,今儿个的站姿练习就可以免了。”
  白雪毫无诚意的说:“那我可真是太感谢你了。”
  话音刚落,外边又回来了人。
  肖张满身酒气,略有些脸红,但眼睛亮晶晶的,身上穿着云绣缎服,手里面提了一盒糕点,“感谢什么?我没进门你就知道我给你买了糕点?”
  白雪迎了过去:“甜不甜?我不爱吃甜的。”
  肖张把糕点放在了桌上,解开,道:“肯定不甜,你为数不多的挑食,我还是记得的。”
  这年头糖很贵,一般人都喜欢吃甜的,尤其是那些专供有钱人吃的高级糕点都会放很多糖,肖张跑了好几家才特意买了不甜又软的糕点。
  夫妻两个自然的忽略肖邦,肖邦吃了满嘴狗粮,十分不满。他就算是对那糕点没心思也强行要了一款吃下去,觉得寡淡无味也不知白雪是个什么口味,反正差的紧。
  肖张笑着道:“要是知道哥也喜欢,我今天回来就多买一些了,明儿个他们还要去醉仙楼里喝酒,我估计推不了,也是这个时候再给你们买一些回来。”
  他新官上任,少不得要和同僚们联系一下感情,好在大理寺也是个难进的地儿,除他以外,众人年岁都不小,二三十岁的年纪都娶了娘子一般不去花街柳巷私混,只是纯出去喝个酒而已。
  肖邦直接拒绝:“我并不爱吃,我想吃饺子。”
  知道知道,白雪在心里翻白眼,你都说了好几遍了。她将最后一块云朵糕吞下,拍了拍手:“我先回去换身衣裳,把发饰摘一摘,这就去厨房和面包饺子,肖张来给我烧火,顺便跟我讲一讲查案的重点。我今儿个去参加宴会,虢夫人也不知发哪门子的疯,说是不想惊动官府,要我私下帮她查一个案子……”
  夫妻两个边说边往出走,夫妻相处的很是融洽。
  肖邦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和英娘那几年,他不如肖张油腔滑调,英娘温顺少语,二人无交谈,在树下坐上一天也是好的。可惜那样的日子太少了,他总是不断的在外征战,现在回忆起的时候都没有多少回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从未想过,他拼命的回来了,家人却不在了。
  残垣断壁好像一个鬼宅,厨房在上一次大火便被直接烧损,这次所用的厨房是新建的。
  请了两个厨娘,平日里一家人的饭菜倒也做得过来,沈棠换完衣裳进厨房,两人都要帮忙被她给撵走,只叫肖张帮着打下手。有自己男人可以指使,何必用别人。
  细白的面里放了一点盐,这样和出来的面更加劲道,尤其是面醒好了以后,做出的饺子皮晶莹剔透。
  白雪先一步和面,和好之后并没急着揉搓,而是把五花肉前后改了花刀,然后齐头并进的一切,成了一些小肉粒。
  把这些肉粒拨出一部分,用七种材料熬出来的料油小火慢炒,直到肉粒变了颜色,又舀了一小勺炼制的鸡油加进去,待到香气扑鼻的时候,她把酱油倒了进去,然后放一边凉着。
  这个时候她又把醒好的面揉搓,已经是韧劲十足了,盖上洁净的湿布放在一旁,切葱花用料油一拌,等着拌馅时放进去,葱香十足,而且葱嫩绿遇盐也不塌。
  她装盆给生肉粒打水,打肉的水是加了花椒浸泡的水,透着浓郁的花椒香气,没一会儿小肉粒吸了个饱满,晶莹剔透似粉色的小樱桃,和炒熟了肉馅儿一搅拌,再加上嫩绿的葱,拌上香菇精,未曾全熟已经是香气扑鼻。
  肖张:“难怪我哥哥一个劲儿要吃,还真会点。”
  白雪:“你来帮我摁饼吧。”
  她揉搓着面曾着嘎噔嘎噔的面剂子,撒点面用手一搂便是滴溜溜的圆,肖张摁饼,她再把按扁的面剂摞高点,分两摞放在擀面杖上走了几圈,然后轻轻一抖就是一个个面饼。
  白雪熟练的包着饺子,包一个摆放着一个,没一个就有上百个,整整齐齐的透着里边粉嫩的馅。
  肖张包子饺子都是东倒西歪,但他很满意:“我的厨艺是不是跟你有的一拼?”
  白雪委婉的说:“希望我跟你学的长按本事比你跟我学的做饭本事要强一些。”
  肖张哈哈一笑:“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做推官的时候,你帮我处理了好几个案子,你的思维敏锐,粗枝末节的地方都能看出端倪,只能说虢国夫人真的是好眼光。”
  白雪满脸复杂:“答应我私底下跟我说说就行了,千万别跑到外人面前,尤其是你哥哥跟前这么说。”
  她这张脸一点都不厚,经不起旁人这么说。
  肖张被逗得直发笑:“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白雪皮笑肉不笑:“的确比不了肖二公子,聪明的肖二公子知道这世上什么最硬吗?”
  肖张摇头:“不知道,是什么?”
  “你的胡子,这么厚的脸皮都能长出胡子来真是难以置信。”白雪取笑道。
  肖张摸着下巴:“我胡子长出来了?不好看是吗?回头就刮干净。”
  白雪:“……这不是重点。”
  肖张装模作样的说:“娘子喜欢我的原因,怎么不是重点?”
  白雪不理他,包完了饺子,肖张烧火煮了饺子,她又额外拌了个凉菜,煮了一点汤,晚饭不丰盛,但肖邦吃的很满意。
  肖张则是在心里叹气,又出人又出力的,结果因为在外边喝酒根本吃不下,看着饺子只能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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