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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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方起义,陛下派肖邦镇压,还派了莫云渊督战。
  陛下的命令不是亲自颁布的,而是由大总管在早朝上通传的陛下手书。
  陛下病了,刚一得到消息,当天晚上就病了,直接起不来床。几个太医轮班诊治,最后得出统一结论,急火攻心。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只能认为陛下有意立莫云渊为太子,让他出去跟肖邦度一圈金回来,有功勋在身,名正言顺的入住东宫。
  莫云渊跟着肖邦一起去平定叛乱,月牙一个人在王府,莫云渊放心不下,临走前让白雪过去陪着住。
  肖张这边追查莲花教党羽,也的确没什么功夫回家陪白雪,愉快的答应了。
  地方一起义,民间流言四起,有好多小孩,不知道是谁教的,说了一堆童谣“凤皇生一雏,天下莫不喜。本言是马驹,今定成龙子。”
  大概意思就是,陛下没有生育能力,两个孩子都是旁人的。
  还有什么“五马游渡江,一马化为龙”,长江对岸的大家族姓马,听上去像是意有所指,谋反成皇。
  国家本就动荡,流言蜚语,民心浮动,结果还赶上了一个干热的夏季。
  一直到六月末都没有下一场雨,失去气候的正常规律。
  蓬勃升腾的白云涌起后飘荡不止,运转着的白云和乌云弥漫无际,正错杂而并起,不时呈现仿佛要下雨的样子,但终究是没落。
  无论室内还是室外,都热得密不透风。
  冰块儿成了贵重的东西,一再涨,价比黄金。
  康王府的冰块不算多,每次只从地窖里取出一小块给孩子用。两个大人吃冰西瓜解暑,一个劲儿的用扇子扇,热的受不了了,就大喊一声,想吃冰棍。
  空调、冰棍、冬天,一个比一个可望不可及。
  “再这么热下去要出事,我听丫鬟说,井水都要见底儿了。老天再不下雨,地里的苗怎么办?今年干旱,明年大灾。”白雪有些忧心忡忡,她是农地里长出来的,很清楚百姓的不易。长安是这个光景,不知道千里之外的家乡什么样。
  “还有战场的人,渴没渴,有没有水喝。”月牙给孩子绣着衣服,绣来绣去总扎手,气的扔到了一边,夏天一热,她也是心浮气躁。
  她们两个坐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
  白雪不住的扇着扇子,眼睛往窗外看,“肖张昨天来看我。说外边都在传,老天迟迟不下雨乃是执政者贪邪暴虐所致。墨云都在天上挂了好几天了,就是不下,我觉得那云都要被风吹散如霰一般,有点山陵隳毁、土墙崩溃之像。”
  墨云被吹散,辽阔的天空就像清洗过一样啊,照射到大地上的是没有一丝云彩阻挡的强烈阳光。
  三伏天里无所仰赖,在烈日下的砂石如被火煎烤一样,而渭水也似乎被晒得干裂了。
  窗边晒得太热,她们搬着绣凳换了个位置坐,稍稍备了点阴凉,舒服了一些。
  月牙说:“咱们都学过历史的,一旦有连续的灾难出现,就代表着这个国家不行了。‘国家政令何其不对,政治措施不当而违背制度。阴气停滞潜藏,因为暴政的实行使得民不聊生。’像这种话肯定很多,将来莫云渊就是接手了也是个烂摊子。可能是不接手,乱世怎么过活。”
  白雪捧着一块西瓜,“不知道。人在大势面前,就像一粒尘埃,大厦将倾扶不住。现在放眼全国,好像江南还算太平,那边运来的东西价格没怎么涨,我已经派了个管事去那边买园子,到时候实在不行就溜,再去我老家把我娘、弟弟妹妹接过来。”
  月牙:“就怕……他们一个个对这个国家感情深,不到万不得已不肯松手,只叫咱们两个去避难,他们还要与命运争一争。”
  她们两个来自于现代,对于这个时代没有任何归属感,只是想办法活下去而已。但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他们生长的国家,不战而逃,哪是君子?
  西瓜吃的都没滋没味。
  “娘娘,宫里来了天使,宣娘娘带着小皇孙进宫!”丫鬟迈着小碎步进来,腿晃的快,没一会就到了跟前,脸上的刘海都被汗打湿了:“可是瞧着有些陌生,没见过。”
  陛下好几次都派人来府上赐东西,来的都是大总管等人,可这次来的宫女太监无一不陌生。
  白雪在长安呆久了也知道一些门道,直接问:“是陛下召见,还是太后召见?亦或者是后宫妃嫔召见?”
  “是陛下召见。”
  这听着就很奇怪了,莫云渊不在家,陛下召见儿媳妇做什么?
  白雪狐疑:“来的是明旨还是口谕?”
  “是明旨,管家已经叫人抬香案摆上。管家接了好几次的旨意,那的的确确是圣旨。”
  白雪本来猜测有可能是假传圣旨,但王府管家总不会认不出来宫里人的打扮和圣旨。
  月牙心有些凉:“这就不好弄了,来的是明旨。”
  明旨和口谕还不一样,关于明旨有一句话叫做抗旨不遵。
  白雪犹疑不定:“陛下无端召见你做什么?总不会是把莫云渊支开了赐死你吧。倘若是这样,莫云渊必然要翻脸不当这皇帝,陛下应该知道的。莫云渊可是一点后路都没留。”
  月牙:“倘若陛下赐死我,应该也不会让我带上孩子。且来的都是不认识的人,未必是陛下宣召。陛下不是一直在生病吗?”
  两个人三言两语的把局势一分辨,觉得这宫不能入。
  她们两个不是没见识的小姑娘,相反有着太多的信息,所以顷刻间就有了决断。
  月牙吩咐道:“小桃红,你让结巴偷偷的去找肖张,找不到肖张,找霍长歌也行。”
  小桃红道了声是,匆匆的出了门。
  月牙忧心忡忡的对白雪道:“我感觉来者不善,要不你先离开。”
  白雪:“就算最后真没法子进宫,我也跟你一起。况且宫里这么正大光明的传召你,说不定有什么事。”
  只有前朝发生了大事儿才会影响到后宅。
  白雪有些担心肖张是否平安。
  “你们好大的胆子,陛下召见都敢不进宫,康王可还不是太子呢。就算康王成了太子那陛下的话,他也得听呀。”
  前院前来的传旨太监已经叫嚷上,“你们是不是要造反?!”
  尖锐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后院都隐约听闻。
  管家差遣了丫鬟来问,究竟该怎么办?
  白雪道:“这肯定不是陛下派来的人。”
  要真是皇宫内院里的宦官此刻就该拂袖而去,进宫添油加醋的跟陛下说一顿,让他们满府大祸临头。
  越是心里没底气的人才会张牙舞爪。
  月牙忧心:“宫里怕是出事儿了,莫云渊不在家,这要真出点事儿……”
  白雪:“你先别急,已经派人出去打听了。”
  月牙点了点头对小桃红道:“你去告诉管家,就说我换王妃服饰时撞到了肚子,怀孕小产了,赶紧请大夫过府,再告一声罪,把那些传圣旨的人打发了。”
  小桃红应下,出门之际,和结巴擦身而过。
  结巴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前院后院,匆匆进了侧妃的福苑,行了个礼,带了个消息:“奴才去了大理寺,大理寺只有几个推官在,他们说人去了早朝就没下来。我又跑去京兆府问了,霍大人也不在,被召见入宫了。”
  白雪和月牙当时就心凉了半截。白雪反应还算快,直接跳了起来,冲到了前厅。
  只见一个传旨太监配着一个女官,身后跟着一堆儿小宫女太监,个个张口说话,开口闭口都是警告。
  管家满脸带笑,但手上不留情,几乎是推搡着将人撵出了正厅。
  白雪匆匆而来,口干舌燥,嗓子略微有些哑:“把他们都给扣下!假传圣旨,都要好好审一审,是谁胆子这么大?!”
  管家一听这话,踹了一脚旁边发怔的小厮:“愣着做什么,没听见肖二奶奶的话吗?叫府兵进来把人都扣下,先压到西藏房去。”
  其余的小厮堵住门口,不让他们走。
  王爷临走的时候就说了,府内要是有什么大事儿就去问白雪。白雪做的不一定对,但她绝对够横,不会任由谁来欺凌。
  领头的那个宦官明显慌了一慌,紧接着呵斥道:“好大的胆子,司礼监随堂太监也敢扣留,咱家手上捧着的可是陛下亲赐的圣旨。”
  白雪冷笑一声:“欺负我不是贵族出身,不知长安的规矩?到王府来传旨,来的怎么可能不是掌印。”
  宫女姑姑解释道:“宫里事多,掌印走不开,这才叫我们来的。”
  白雪:“那你就要细细的跟我说一说,掌印忙些什么呢。”
  宦官指她:“你放肆。”
  白雪上前抬手就一巴掌:“你才放肆呢,这里是王府,又喊又叫的,你当你是什么?扯着嗓子的鸡吗?”
  她也是犯了狠,这巴掌抽的又响又重,将那太监直接打翻在地。
  小厮府兵们赶到,将这群人团团按住,那些宫女一个个哭爹喊娘,被硬拖着进了西仓房,一个府内放置废品的地。地方挺大,分开关押。
  管家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圣旨,展开一看,神色有些凝重的地到了白雪跟前:“的确是圣上亲笔,卑职跟着王爷接了好几次。”
  白雪就是觉得这件事情有猫腻,即使那真的是皇帝的亲笔,狠了狠心道:“出了什么事儿我担着,你现在找两个人挨个问,动点刑也行,问清楚宫里出了什么事儿?分开回答的答案要是对不上就上重刑。”
  管家依言行事。
  几棍子下去打的这帮人哭爹喊娘,很快就有人受不住,一个人肯说实话,其他人说谎话就会被发现。
  最后大概拼凑出来了一个故事。
  他们的确不是司礼监随堂太监,是杨嫔宫里的太监。杨嫔便是昔日的杨贵妃。
  今日杨嫔差遣了好多太监出去传旨,传的都是陛下的旨意,召见各个府邸的人进宫。
  白雪一听,就知道完了。她甚至有些慌,赶紧告诉诸人:“快派人去霍府,若有太监去传旨召见,绝不可入宫。”想了想,道:“挨家挨户的告诉,但凡在朝廷有名有姓的都去通知一下,信不信随他们。”
  管家到了声是,指挥着小厮出去报信。
  白雪又说:“王府里的府兵要做好防范,撑不撑得住就听天由命。”
  管家神情十分严肃。
  外边不知何时乌云又聚集起来,但就不是不下雨,连风都没有,天地间像是个烤炉一般。
  中午是最热的时候,再加上白雪着急,满身都是汗,不住的用帕子擦拭。
  月牙带着孩子怕吓着,并不敢到前院来,只差人找白雪回后院吃午饭。
  夏天太热,白雪好长时间没进厨房,厨娘做的菜她吃不太惯,只略微用了一些,就放了筷子。
  月牙:“我听前院闹吵吵的,如今怎么样了?”
  “那帮人有问题,都是杨锦衣的人,也不知道什么内情,只是领了命令。杨锦衣将好多官家夫人叫入宫,一些大臣还被扣在宫里。皇帝肯定不能这么干,那这就是政变了。”白雪很冷静的说。
  “老天玩干旱不下雨,将军击退外部入侵又去内部平叛,江山风雨飘摇,摇摇欲坠,她还要抢。”
  小腊月哭闹不止,也许是因为太热的缘故,月牙给他加了好几块冰才逐渐安抚下来,但也是抽抽啼啼的,孩子整个打蔫。
  再稍晚一些,魏府的人来报信,是魏意跟前的小厮,白雪见过。这人道:“我家少爷说,让侧妃和二奶奶哪儿都不去,在府里呆着。”
  “你家少爷没在崇文馆吗?”
  “没有,少爷今儿个是去读书了,但半路就匆匆忙忙的回来。”
  白雪心里琢磨,在崇文馆读书的都是一些王亲贵族,但杨锦衣要是想谋反,第一时间控制的应该是大臣,就忽略了崇文馆的这帮人,魏意准是察觉到了不对,先溜了。
  更晚一些,宫里敲起了丧钟,一直响了九下。
  这个钟是只有皇帝去世的时候才会被敲动的。
  皇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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