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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在摇晃中前进,苏惟眇靠着车壁,腿全放在座椅上,她把一方手帕蒙在脸上,心道: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她一个不晕车的人,已经吐过两回了,脸色苍白,唇色几无,整个人看上去很萎靡。
  “夫人,要喝点水吗?”知春坐在一旁,在给她捏腿。
  苏惟眇没有吱声,搁在身旁的手,半举着摇了摇。
  没想到她也有今天,浑身无力,就跟抽筋拔骨了一般,晕车晕成这般,也真是罕见。至少她从未见过。
  哎,好想念现代社会高速发到的交通工具啊,哪里会遭受这般罪?
  不是说莱阳距离闵城只有四十里路吗?四十里就是二十公里,开车时间不足一个小时。
  可是这会儿,已经走了一个半时辰了,被告知才走了一半多的路程。
  她可不可以不去了啊?
  “嘚嘚”的马蹄声响起在马车旁,接着响起一个声音:“夫人如何了?”
  知春倾身,半撩开帘子,忧愁道:“回大人,这会儿许是睡着了。”
  “好好照看夫人。”骑在马背上的赵海潮,点点头。
  她这回晕马车竟然晕得这般厉害?他也只能放缓行程。
  巳时中出发,马车到达莱阳,已经未时末了。
  苏惟眇是被赵海潮背着进苏府的,她身软无力,知春扶不动她。
  “哎哟,眇儿这是怎么啦?”听闻女儿姑爷回来的苏二夫人,迎出门,就看到姑爷背着女儿。
  “岳母好。”赵海潮打招呼。
  “夫人,小姐她晕车,路上吐了几回。”知春回答。
  “哎哟,怎么晕得这般厉害?”苏二夫人跟着往里面走。
  到了苏惟眇出嫁前的闺房,一群人七手八脚帮着扶人。
  谁知苏惟眇刚被放下来,头一歪,就吐了。
  “哎哟…..这可如何是好?!”随着苏二夫人的一声惊叫,知春并其他几个丫鬟,纷纷愣住了。
  赵海潮还坐在床沿,鼻端飘着一股酸臭气息,他双唇紧闭,神情冷凝,放在床沿的手,抓了抓床沿。
  任谁都看得出来姑爷的脸色不好。
  “大人,对不住…..对不住啊….”苏惟眇眯着眼睛,嘴里喃喃。
  “姑爷,快快快…..去旁边房间换衣裳。”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苏二夫人,“知春,你们几个,服侍小姐,把这屋里都收拾干净了。”
  赵海潮没有再看苏惟眇,起身往外走。
  跟个醉鬼一样!
  完了完了,要被美男子讨厌了!苏惟眇摸着皱起的眉心。
  她要是被谁吐了一身,一准讨厌这人,再不想看见那谁了。
  好了好了,讨厌就讨厌吧,到时离婚会更顺利。
  几个丫鬟齐齐动手,花了好些时间才把床铺并脚踏收拾干净,并换上干净的铺盖毯子。这期间,苏惟眇就躺在屋里一角的软塌上,闭眼歇息。
  “小姐,你手怎么这么凉啊?”知春给苏惟眇盖薄被时,惊讶道。
  “嗯……我要吃酒酿赤豆小元宵。”苏惟眇把手缩回被子里,望着知春。
  “好,我现在就去让厨房做。”知春点头。
  且说赵海潮这厢,去旁边房间沐浴更衣完毕,苏家二房大少爷苏骞就来了。
  “刚听说妹夫你们来了。”苏骞笑着敲门进来。
  看着赵海潮刚换的衣衫,他笑着,显然已经听说了那事。
  “我那妹子,娇惯了一些,妹夫你多担待。”苏骞道。
  “无妨。”赵海潮轻轻摇头,看着眼前面带笑容的年轻人,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能再见挚友,再好不过。
  “走,咱们上我那书斋喝酒去。”苏骞点头,兴冲冲建议。
  赵海潮点头,两人兴致勃勃地往苏骞的书斋而去。
  苏骞苦读多年,仍未高中,除了偶尔去附近的书院同人一起读书,其他时间都是在自己的书斋里看书。
  他的书斋地处僻静,少有人前往,府中的丫鬟仆役都被告知不要随意靠近书斋,以免打扰大少爷读书。
  两人都为读书人,见面难免会讨论时局事件。
  “咱们真的和英格兰签订了藏印条约?”苏骞问。
  “是的。”赵海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酒。
  “何其无耻!何其不公!”苏骞愤愤不平,“啪”一下将酒杯放在桌面上。
  “我们国家积弱已久,地大物博,在那些国家看来是块大肥肉。”赵海潮摇头,继续喝酒。
  说起这令人愤恨的时局,两人相顾无言,唯有一杯一杯喝酒。
  如今朝堂内,洋务派和守旧派的斗争,此起彼伏,针锋相对。由是连带着让地方官场也几番震荡。赵海潮就是在这震荡中步步高升的。
  拎着食盒在外面听墙角的苏惟眇,把食盒放在地上,她也蹲着,回想着藏印条约是什么时候签订的。她从念书起,就对语文历史特别感兴趣,号称“历史小达人”。
  藏印条约是在1890年3月17日签订的,苏骞还在和赵海潮确认这个事情,说明此事发生不久,现在应该大致就是4、5月份。
  苏惟眇的脑袋转动,一想到那些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情,心潮澎湃。这些事情是书中都没有写的。可却是她那个时代真切发生的。
  难道书中的世界是以真实世界为原型进行塑造的?
  如真是如此,那真是个混乱的年代啊。
  世道不太平,出个门都得小心。那她的游山玩水的计划可能要搁浅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骞笑看着蹲在地上的自家妹子。
  “我……过来给你送酒酿赤豆元宵。”苏惟眇站起来,拍了拍手。
  “是给我送的?你不是晕车在休息吗?还送什么食盒过来?让人送过来就行。”苏骞提起食盒,脸上带着了然的笑,“进来吧。”
  “哥,你就别取笑我了。”苏惟眇笑笑,捏了捏手臂,心想: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1901年汽车才会进入中国。而且还是先到上海的,传到这内陆地区就更久了。
  那就是说在这之前,她只能坐马车或者坐轿子,再不然就是骑马。晕车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都成亲了,还不放心?”苏骞悄声说。
  “不想吃,我就拿走了。”苏惟眇说着要去抢食盒。
  “诶……你可是很久没送食盒来了。”苏骞提高了食盒,不让苏惟眇得逞。
  绕过屏风,就看到端坐在长桌一头的赵海潮。
  他抬起眼皮,看苏惟眇,意味不明。
  “大人,我这给你赔罪来了。”苏惟眇揭开苏骞放在桌上的食盒盖子,端出酒酿赤豆元宵,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夫人何罪之有。”赵海潮淡淡说。
  生气了生气了,书中赵海潮每每这般语气说话时,就是气还没消。
  “大人先吃元宵,这可不是普通的元宵。”苏惟眇接着往外端,送到苏骞面前一碗。
  “我保证大人吃了会说好吃的。”苏惟眇笑眯眯的,从桌下拖出一张凳子,在一边坐下来,率先吃起了元宵。
  “确是不错,这是加了什么?”苏骞吃了一口,问道。
  “小赤豆、红糖、炒得喷香的白芝麻。”苏惟眇扳着手指数。
  赵海潮默默吃着酒酿赤豆元宵,一言不发。他知道苏惟眇看着他,就是想从他的面部表情得知他是否喜欢吃,但是他故意不露情绪。
  苏惟眇倒确实观察了一会儿,但是也不是抱着一定要知道答案的想法。
  反正书中对完美男配的设定就是——喜食甜食。她送酒酿赤豆元宵过来前,就想到了一点。
  待几人吃完,苏惟眇也没多留,拎着食盒,拍拍衣衫,走掉了。
  回到寝房,苏二夫人就在等着她了。
  “听说你又送吃食到你哥的书斋去了?”
  “是啊,哥哥念书辛苦。”苏惟眇将食盒递给一旁的丫鬟手里。
  “听知春说,你前儿个摔了,磕到脑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夫怎么说?”苏二夫人很是担忧,这才离家多久啊?就发生这等事情。
  “就是脚滑摔了一跤,大夫看了,开了药吃,”苏惟眇走过去,拉着苏二夫人的手,“而且大人请了何大夫来给我看过了,也说没有大碍,只需吃一阵子药。”
  “既是受了伤,就不要回来啦,这样跑来跑去,怎么养伤?”
  “这不是离家这么久,想念爹娘嘛,所以就回来啦。”
  “你那点小心思,我会不知?你就是想回来给你堂兄七七上坟烧香。”苏二夫人有些埋怨。
  “哎呀,娘,你都猜到了。心知就行,何必说出来?”
  “姑爷肯陪着你回来,也是不错。”苏二夫人有些欣慰。
  他如何不肯回来?回来就能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女主,巴不得早早回来呢。
  苏惟眇只是笑,不答话。
  “你呀,以后可不要这般任性。没得姑爷定要回来给堂舅子上坟的说法,何况他还官居高位。”苏二夫人劝道。
  “娘,你别担心这些了。我离家这些天,你们怎么样?”
  “我们都好着呢,你和姑爷相处怎样?可还和睦?”苏二夫人还是关心这个问题。
  “也好着呢。”苏惟眇笑眯眯。
  “你在家当闺女时,就爱使小性子,如今做了人家的夫人,可不要再这样啦。姑爷是男人,又身居高位,你得大度些,不要计较太多。”苏二夫人语重心长地说。
  为什么我就得大度些呢?
  “娘说得对,我记着呢。” 苏惟眇仍旧笑着。
  “你上次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苏惟眇愣住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她老娘怎么问这种问题啊?哪有老娘催闺女生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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