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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王渐渐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看到了暮贞满怀心事的眸子,记忆中女儿从没有过这样复杂的神情,更多时候她的眼睛是澄澈的,或是淡然的。
  “滕王殿下,父亲,贞儿还有些事情要去宝昌寺一趟,就先行告退了。”贞儿施礼,向外走去。“贞儿……”肃王唤道,“早些回来……”听到这句话的暮贞,心里忽然有些凄然,她点了点头:“嗯。”
  “贤婿啊,本王此次进京还要前去参拜圣上和天后,就不多做逗留了。贞儿那丫头回来,还望贤婿多多提起我这个外祖父啊!”滕王脸上依旧挂着谄笑,宗肃心下厌烦,碍于他和沁儿的关系,宗肃淡淡的回礼:“滕王殿下放心,贞儿这丫头还不至无情无义,目无亲情。”滕王有些讪讪的,尴尬的笑了笑:“贤婿说的是。”
  已经日暮时分,闭着眼睛坐在宝昌寺的梧桐树下,静静的听着风吹着树叶的声音,宛若唤起了所有的美好和静谧。“不知居士可有什么参悟?”至善大师问道。“只觉得这风吹树叶的响声很有佛性。”暮贞微笑说到。“居士难得的平和心境啊。”至善大师无不感慨。质子肃王的幼女嫁于天后次子,这可是轰动长安的大事,连这本该清净的佛门净地也有所听闻,暮贞不禁莞尔,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轶闻,又好似与自己毫无瓜葛。风吹叶动,暮贞望向了不远处袅娜静立的垂柳,树下却空无一人,她慌忙收回了目光。“居士的心想是被这风吹乱了。”至善大师顺着暮贞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袭白色的瘦弱身影不知何时立于了树下。“殿下。”大师向着那个方向施礼,恍然回神,刚刚还空空如也的地方,站着正在回礼的李弘。“今日又冒昧讨饶了,落霞居士也在。”他不称呼她的俗家之名,倒显得很重场合。“殿下。”虽说在佛家之地,俗家的规矩亦免不了,暮贞郑重的施礼。“咳咳……何须如此多礼……”他又在咳,声音微颤着,“落霞居士莫非嫌弃我是个俗人,不肯以清净之礼待我。”他轻笑着,清癯的脸上闪着少有的光彩。
  他走近,连衣袂都滑过了孱弱的风,梧桐树下是落日斜斜的暗影,风吹树叶的声音竟有了几分凄婉。“殿下最近倒是常来……”至善大师的话像是解释什么,“殿下,大师,天色已晚,暮贞该回去了。”水袖一敛,暮贞施礼,告辞。
  至善大师微笑,回礼。
  李弘的眼里闪过一份犹疑,终于还是启齿。
  “郡主,且等等。”他一急,又开始咳了起来,修长的指紧攥着帕遮在嘴角,神色痛苦。
  “殿下!”暮贞不由娥眉一蹙。“无妨,”他勉强露出了温文的笑意:“我尚有一事想请郡主帮忙呢。”“殿下且说。”暮贞言道,心里却因答应的过于仓促而懊恼,她本是个谨慎的人,不轻易许诺什么,但即已答应便会竭尽全力。
  至善大师已不在此处,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几近绚烂,在天边燃尽最后的美丽。
  “我想……这件事情定然有些冒昧,也不知贤是否介意。”他的脸色夸张的惨白着,暮贞有些动容。“殿下但说……”暮贞轻轻坐了下来,静等着他的开口。“母后的生辰将近,我打算送她一份与往常不一样的礼物……”他徐徐说着,“暮贞冒昧,想知道原因。”今时与往日并无不同,天后殿下也并非整岁寿诞。“也是我的不是,近些日子许多事情做得不尽如母后之意……”他说得很含蓄。在天后身边已不是一日两日,她的性子暮贞也知晓几分,太子定是于天后政见不合,怕天后生气。也是,太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得罪天后的后果。“太子殿下是想用一份礼物来表示对娘娘的至孝之心吧……这样的礼物当真得慎重。”暮贞认真的说到。“郡主果真冰雪聪明,李弘不敏,还望郡主帮我……”他深深一揖,暮贞霎时变了脸色,“殿下折杀暮贞了,暮贞怎经得起如此大礼。”这么多年随父亲谨小慎微的活在天子脚下,暮贞心里时刻都很清楚自己的分寸。单薄的身影在风中显得很是清弱,暮贞心下不忍,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殿下大可放心,暮贞想到礼物该送什么了。殿下暂请回府,五日之后,还请派人前来取回,但是,请来人务必谨慎,切莫张扬出去!”一霎那间,暮贞觉得自己像个女侠客,旧日里深锁在内心的豪侠之气被悉数激了出来。也罢,权当出嫁前,任性最后一回……以后,再也不会了,亦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弘定定的看着夕阳下,那娇俏伫立在眼前的女子,心里说不出的感慨万千。自己不该对她那么多的关注,原本是挣扎在理智边缘的情感,在一霎那间变成莫名的敬意。他觉得自己俗了,这样美好的女子,不是用来爱的,那个字也许对她太狭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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