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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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雀台上凉风习习,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个适合宴饮的季节。
  铜雀台的磅礴与华丽足以睥睨天下所有的建筑,远眺漳水,比邻邺城,仿佛传说中鹏鸟,伏在冀州大地之上。
  新台高筑,本是最值得庆贺的事。
  在丝竹的嘈杂声中,甄洛望了眼坐在上首的那个人。铜雀台是他一生荣耀的象征,此刻他该是志得意满的,可是他嘴上虽然在笑,眼睛里却更多的是疲惫。
  半生的戎马倥偬,他尝尽了荣辱,如今言笑晏晏的人们,又能明白几分英雄的悲凉和孤独?该得到的他都得到了,不该失去的他也失去了太多……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朋友和敌人大多离他远去,如今的他只不过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一个虽然锦衣华服、位高权重却终究还是年岁不予的老人。
  “今日新台筑成,欢乐之事也,须有好赋一篇,不知列位谁能做得?”他看着下首列坐的众人,开口问道。
  “子建公子才华横溢,此事他自是当仁不让啊!”说话的是丞相府主簿杨修。
  甄洛明显看到曹丕眼里隐忍不发的怒气。
  “我儿何在?”曹丞相饮了口手中的酒,询问道。
  曹丕环顾四周,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曹植没有来。
  “父亲,孩儿因故来迟,还望恕罪!”一个好听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几分张扬恣意。
  “何故?说来听听。”丞相的心情因为这个儿子的到来而显得分外好。
  “孩儿远望此台,见其比传闻中更加雄浑壮丽,又见周边的景致也十分旖旎,一时贪看风景,所以来迟了。”真真是讨巧的回答。
  甄洛不禁望向来人。
  尽管那张年轻的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轻狂与疏懒,但是遮蔽不了他扑面而来的独特气质。这种气质是高华的,是清贵的,同时也是桀骜的,那些恣意挥洒的才华全都渗透在了他的眼底眉间,一举手一投足都有说不出的洒脱飘逸。
  他也恰好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一边是眼前一亮的惊叹,一边却成了情根深种的缘起。
  就那一眼,曹植便知道自己已沉沦的无可自拔。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盈盈秋水,淡然一盼,清丽脱俗的就像是林中走出的世外仙姝。
  不是没有遇过倾城殊色,只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只需一眼便进到了他的心底。那个存在于幻想中的影子,就这样被她恰如其分的诠释了。
  如此美好,恍若一梦。
  “公子这一路走来,定然已想出了什么锦绣文章吧。”有人奉承道。
  “方才父亲还在念叨这件事呢,三弟既有好文,还望不吝分享。”身旁的曹丕早已敛尽了怒气,面上全是一副诚恳而又温厚的样子。
  俨然又是一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画面。当年嫁入袁家后,这样的画面她见得太多太多了,所以她清楚的知道,以曹丕的城府,这句话绝不是要给予弟弟一个出风头的机会。
  果然她留意到了曹植一瞬间的尴尬。
  “二哥说得哪里话,植一路上只是贪看了风景,哪里做得什么好文章。”曹植如实说道。
  原来是这样。明知道曹植生性不羁,断不会提前做好文章以备今日之用,所以明里推他写文,其实是逼着他主动退却。到时候再站出来救场,既能得父亲的重视,又能赢得才华横溢的好名声。
  虽然知道他也素有才名,但这种方式显然胜之不武。她看了他一眼,虽选择低头不言,心里却闷闷的,很不舒服。
  “将笔墨取来,植儿不要再推辞了。”曹丞相果然下了这样的令。
  “在座诸位亦是有才之人,不如每人作一篇如何?此等良辰,此等盛事焉知不会成为千古佳话!”丞相此刻的心情仿佛大好,便鼓动起了所有人。甄洛想,他大概也是心疼儿子,不忍他尴尬,想着法儿保全爱子的才名和颜面。
  曹丕的眉略微皱了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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