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林芷告辞后许久, 季凝仍觉恍惚。
“在想什么？”简铭已经盥洗过，还换了衣衫。
季凝见他竟然换了平素在家穿的袍服, 双目微圆, 那意思你洗手洗脸倒也罢了，怎么还换了衣衫？
简铭倒是一派理所当然：“又不是没换过。”
季凝脸上一红。
昨夜简铭便是宿在这里的，两个人仍是同榻而眠。
莫说是外面穿的衣衫了, 简铭昨晚还换了寝衣呢！
而且……他还巴巴儿地让常青把衣箱都抱了来, 俨然就是要在这里长久居住的意思。
虽然两个人昨晚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就是老老实实睡觉来着, 季凝脸上的红晕还是禁不住又添了一层。
要说只是“老老实实睡觉”, 似乎也不切实。
准确地说, 是简铭抱着她, 老老实实睡觉来着。
季凝的脸都要烧着了。
屋内还有一个玉篆呢！
她拿眼去瞟玉篆。
玉篆拧脸去忙别的, 那意思“姑娘你别瞧我,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瞧见”。
季凝更觉得窘了。
“你不是问我方才在想什么吗！”季凝虎着脸瞪简铭。
简铭被她瞪得莫名，浑然没想到他方才的话, 很是容易让人多想。
他“啊”了一声。
季凝继续瞪他：“那你怎么不接着问了？”
很有几分嗔意。
简铭犹不解, 却也不计较。
他好脾气地真就接着问了：“那你究竟在想什么？”
季凝：“……”
怎么有种老拳打在棉花包上的感觉呢？
她无语地看简铭——
你是战无不胜的常胜侯啊！怎么可以这般没脾气呢？
简铭也温和地看过来。
四目相对, 季凝没脾气了。
“我在想, 我娘亲。”季凝叹息。
“你想贺姨了？”简铭问道。
此时, 玉篆因为之前被季凝那么瞧着, 早借机躲出去了。
屋内只有季凝和简铭两人。
季凝又轻叹道：“我在想啊, 我娘亲到底是怎样的人啊！她当年在各国，到底掀起了怎样的波澜啊！”
“怎么想起这个？”简铭挨着她坐下。
“你也听到林姐姐说了，极有可能我还在襁褓中的时候, 便中过那毒。我娘亲一定很疼爱我, 以她当时的富可敌国，得到林姐姐说的那种奇药，一则为我解毒，二则让我一生百毒不侵，这并非是不可想象的事。唯独……”季凝说到此处，突地顿住。
“唯独什么？”简铭追问。
季凝看了看他：“唯独一件事，若你是王太后，杀一个人会两次用同一种方法，且还是用同一种毒吗？”
简铭想了想，道：“你这种说法，有两个前提，一是当年对你下毒的，也是王太后；二是王太后知道你是贺姨的女儿。”
“当年王家肯定是对我动过手的……”季凝蓦地想到了什么，“你还记得那日我去书房寻你，险些遭遇王相派去的鹞子死士吗？”
“记得。”
“我当时其实是察觉到他的存在的……那种气息，”季凝蹙眉，“我觉得我多年前一定遇到过！”
简铭听得皱眉：“就算是当年王太后曾对你动过手，那便符合我方才说的第一个前提……”
“还有第二个前提，王太后得认定我是娘亲的女儿。”季凝接口道。
简铭眉头未展，不语。
季凝苦笑：“其实，我一直猜测，她其实知道我是娘亲的女儿，但同时她也以为我的生父是先帝。”
简铭仍未接口。
季凝何等聪明？
她一早就猜到了这其中的关节：“当年，她嫉妒我娘亲与先帝有了我，就像她当初那般对你的，她自然对我也下了杀手。不过，我没被她害死。后来卫国出事，娘亲辞世，我被父亲带回季家养育。王太后不是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是她的儿子已经做了皇帝，她已经是太后，我的存在已经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她便懒得理会我了。”
“可是她没想到，后来阴差阳错，皇帝在街市上遇到了我……”季凝顿了顿，看向简铭。
简铭的脸色不好看起来。
季凝抿了抿唇，仍是继续道：“她更没想到，皇帝对我动了心思。在她看来，皇帝与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若皇帝真纳我入宫，那便是皇帝一生永远抹不去的污点。就是她这个太后，也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简铭猛地站起身，他已经没有多少听下去的耐性了。
屋内的气氛，突地冷了下来。
季凝看着简铭负手站在窗前的背影，轻轻吁气。
“生父是谁，有什么要紧？我只要知道我娘亲是谁，知道我娘亲疼爱我，便足够了……”季凝喃声道。
简铭耳力好，听得清清楚楚。
他顿觉心如刀绞般难受，拳头攥紧，手背上青筋绷起。
他从来没觉得，这般对不住季凝。
季凝吸了吸鼻子，绽开一抹灿然的笑容。
“等到此间事了，我们便离开圣京城，去我娘亲当年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好不好？”她说。
她的声音那样软，几乎带着些恳求的意味。
即便她不这样说，简铭也想这样做，何况季凝这般的恳求，早就让他的一颗心软成了一汪春.水。
“好！”简铭痛快道，“等到此间事了，我们便离了这是非之地，再也不管这些是非了！”
管他谁是谁的生父呢！
简铭只要季凝，这辈子，只要她！
一场风波暂息。
简铭自去老太太那里叙了会儿话，没过多久便归心似箭地回来了。
第一眼看到季凝正捧着一本游记看得入神，简铭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凝凝还在。
季凝闻声，抬头，刚好与简铭的目光对上。
因为之前的风波，两个人都微有些别扭地各自挪开目光。
简铭上前去，轻轻抽走季凝手中的书：“总是看书，当心伤眼睛。”
“又不是真卧床。”季凝不以为意。
简铭的动作有些尴尬。
季凝也自觉失言，和软了些语气道：“明日还要早朝，侯爷早些歇息吧。”
简铭侧眸看过来：“明日不用上朝了，以后都不用上朝了。”
“为何？”季凝惊道。
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太后当真责罚了侯爷？”
简铭入宫前，便料到了一些事，也曾与季凝说过。
有些季凝想到了，而有些季凝原以为简铭想得太过悲观，比如眼前这件，竟就成了真。
“她只是太后，后宫的事她有权力做主。朝中大臣，她又有什么权力贬斥？”季凝想到简铭所受的委屈，便替简铭十分地抱不平。
简铭心中感怀：“凝凝，你别急，事情并非那般糟糕。”
这还不够糟糕？
季凝忧心忡忡地看过来。
简铭耐着性子向她解释道：“太后一直忌惮我手中的兵权，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抓到我的把柄，焉能不大用特用？”
季凝想要说什么，简铭安抚住她：“凝凝，这件事不怪你。说到底，是我自己乐意把这个把柄送到太后的手里，由着她利用。唯有如此，她与王相才能越发地志得意满，以为朝中上下已经没有弹压得住他们的势力。”
“那他们不是要……”
“是！”简铭郑重点头，“王相这么多年，等得就是这个机会！你别忘了，寿康宫里还养着郑贵妃的儿子呢！”
“你是说，他们想学曹操！”季凝吸气。
“他们倒是想学！只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机会！”简铭冷笑。
“陛下已经不是许多年前那个任由摆布的小孩子，陛下有他自己的打算。”简铭道。
“皇帝抢在头里在睿思殿召见你，为的就是这个？”季凝似有所悟。
“有御史密参王相，私吞盐税，还与南楚缇骑勾结，出卖大齐军报，购置军械，豢养私兵。”简铭咬牙道。
“这些，都是皇帝说的？”季凝瞠目。
她想得到王相大胆，当年吞下了她娘亲的产业，如今经营做大，季凝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王相竟敢通敌卖国。
他是大齐的丞相啊！竟然通敌？
他出卖的大齐军报，不知让多少大齐将士死于非命，又让多少大齐百姓颠沛流离……
这种事，在简铭这个护卫边境的大将军看来，更是不可饶恕的吧？
季凝心疼地看向简铭。
“这些，都是皇帝派人调查到的？”季凝转走话题，不欲简铭难过愤恨。
“他若是有这个能耐，就不至于受制于寿康宫这么多年了！”简铭冷笑。
看来是另有其人了。
季凝心道。
“那名密奏的御史，极有可能是赵王的人。”简铭幽幽道。
“赵王？”季凝微怔，“他在背后指使人捅出王相的事？”
“赵王这个人，我总是没法不忌惮。”简铭沉声道。
“你还记得白日里那个黄太医吗？”他问季凝。
“太后派来的那个给我诊脉的黄太医？”
“就是他。他是赵王的人。”简铭道。
简铭遂将黄太医自言自语赵王殿下云云，而自己仿若幻听的话头儿，与季凝说了。
“这个黄太医是想提醒侯爷，赵王已经知道我中.毒的事了？”季凝拧眉。
“不仅如此，赵王还想通过他，让我知道，想要医治好你的毒，我就只能投靠他，”简铭冷冷勾唇，“一个两个，还真都打得好如意算盘！”
“在想什么？”简铭已经盥洗过，还换了衣衫。
季凝见他竟然换了平素在家穿的袍服, 双目微圆, 那意思你洗手洗脸倒也罢了，怎么还换了衣衫？
简铭倒是一派理所当然：“又不是没换过。”
季凝脸上一红。
昨夜简铭便是宿在这里的，两个人仍是同榻而眠。
莫说是外面穿的衣衫了, 简铭昨晚还换了寝衣呢！
而且……他还巴巴儿地让常青把衣箱都抱了来, 俨然就是要在这里长久居住的意思。
虽然两个人昨晚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就是老老实实睡觉来着, 季凝脸上的红晕还是禁不住又添了一层。
要说只是“老老实实睡觉”, 似乎也不切实。
准确地说, 是简铭抱着她, 老老实实睡觉来着。
季凝的脸都要烧着了。
屋内还有一个玉篆呢！
她拿眼去瞟玉篆。
玉篆拧脸去忙别的, 那意思“姑娘你别瞧我,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瞧见”。
季凝更觉得窘了。
“你不是问我方才在想什么吗！”季凝虎着脸瞪简铭。
简铭被她瞪得莫名，浑然没想到他方才的话, 很是容易让人多想。
他“啊”了一声。
季凝继续瞪他：“那你怎么不接着问了？”
很有几分嗔意。
简铭犹不解, 却也不计较。
他好脾气地真就接着问了：“那你究竟在想什么？”
季凝：“……”
怎么有种老拳打在棉花包上的感觉呢？
她无语地看简铭——
你是战无不胜的常胜侯啊！怎么可以这般没脾气呢？
简铭也温和地看过来。
四目相对, 季凝没脾气了。
“我在想, 我娘亲。”季凝叹息。
“你想贺姨了？”简铭问道。
此时, 玉篆因为之前被季凝那么瞧着, 早借机躲出去了。
屋内只有季凝和简铭两人。
季凝又轻叹道：“我在想啊, 我娘亲到底是怎样的人啊！她当年在各国，到底掀起了怎样的波澜啊！”
“怎么想起这个？”简铭挨着她坐下。
“你也听到林姐姐说了，极有可能我还在襁褓中的时候, 便中过那毒。我娘亲一定很疼爱我, 以她当时的富可敌国，得到林姐姐说的那种奇药，一则为我解毒，二则让我一生百毒不侵，这并非是不可想象的事。唯独……”季凝说到此处，突地顿住。
“唯独什么？”简铭追问。
季凝看了看他：“唯独一件事，若你是王太后，杀一个人会两次用同一种方法，且还是用同一种毒吗？”
简铭想了想，道：“你这种说法，有两个前提，一是当年对你下毒的，也是王太后；二是王太后知道你是贺姨的女儿。”
“当年王家肯定是对我动过手的……”季凝蓦地想到了什么，“你还记得那日我去书房寻你，险些遭遇王相派去的鹞子死士吗？”
“记得。”
“我当时其实是察觉到他的存在的……那种气息，”季凝蹙眉，“我觉得我多年前一定遇到过！”
简铭听得皱眉：“就算是当年王太后曾对你动过手，那便符合我方才说的第一个前提……”
“还有第二个前提，王太后得认定我是娘亲的女儿。”季凝接口道。
简铭眉头未展，不语。
季凝苦笑：“其实，我一直猜测，她其实知道我是娘亲的女儿，但同时她也以为我的生父是先帝。”
简铭仍未接口。
季凝何等聪明？
她一早就猜到了这其中的关节：“当年，她嫉妒我娘亲与先帝有了我，就像她当初那般对你的，她自然对我也下了杀手。不过，我没被她害死。后来卫国出事，娘亲辞世，我被父亲带回季家养育。王太后不是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是她的儿子已经做了皇帝，她已经是太后，我的存在已经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她便懒得理会我了。”
“可是她没想到，后来阴差阳错，皇帝在街市上遇到了我……”季凝顿了顿，看向简铭。
简铭的脸色不好看起来。
季凝抿了抿唇，仍是继续道：“她更没想到，皇帝对我动了心思。在她看来，皇帝与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若皇帝真纳我入宫，那便是皇帝一生永远抹不去的污点。就是她这个太后，也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简铭猛地站起身，他已经没有多少听下去的耐性了。
屋内的气氛，突地冷了下来。
季凝看着简铭负手站在窗前的背影，轻轻吁气。
“生父是谁，有什么要紧？我只要知道我娘亲是谁，知道我娘亲疼爱我，便足够了……”季凝喃声道。
简铭耳力好，听得清清楚楚。
他顿觉心如刀绞般难受，拳头攥紧，手背上青筋绷起。
他从来没觉得，这般对不住季凝。
季凝吸了吸鼻子，绽开一抹灿然的笑容。
“等到此间事了，我们便离开圣京城，去我娘亲当年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好不好？”她说。
她的声音那样软，几乎带着些恳求的意味。
即便她不这样说，简铭也想这样做，何况季凝这般的恳求，早就让他的一颗心软成了一汪春.水。
“好！”简铭痛快道，“等到此间事了，我们便离了这是非之地，再也不管这些是非了！”
管他谁是谁的生父呢！
简铭只要季凝，这辈子，只要她！
一场风波暂息。
简铭自去老太太那里叙了会儿话，没过多久便归心似箭地回来了。
第一眼看到季凝正捧着一本游记看得入神，简铭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凝凝还在。
季凝闻声，抬头，刚好与简铭的目光对上。
因为之前的风波，两个人都微有些别扭地各自挪开目光。
简铭上前去，轻轻抽走季凝手中的书：“总是看书，当心伤眼睛。”
“又不是真卧床。”季凝不以为意。
简铭的动作有些尴尬。
季凝也自觉失言，和软了些语气道：“明日还要早朝，侯爷早些歇息吧。”
简铭侧眸看过来：“明日不用上朝了，以后都不用上朝了。”
“为何？”季凝惊道。
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太后当真责罚了侯爷？”
简铭入宫前，便料到了一些事，也曾与季凝说过。
有些季凝想到了，而有些季凝原以为简铭想得太过悲观，比如眼前这件，竟就成了真。
“她只是太后，后宫的事她有权力做主。朝中大臣，她又有什么权力贬斥？”季凝想到简铭所受的委屈，便替简铭十分地抱不平。
简铭心中感怀：“凝凝，你别急，事情并非那般糟糕。”
这还不够糟糕？
季凝忧心忡忡地看过来。
简铭耐着性子向她解释道：“太后一直忌惮我手中的兵权，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抓到我的把柄，焉能不大用特用？”
季凝想要说什么，简铭安抚住她：“凝凝，这件事不怪你。说到底，是我自己乐意把这个把柄送到太后的手里，由着她利用。唯有如此，她与王相才能越发地志得意满，以为朝中上下已经没有弹压得住他们的势力。”
“那他们不是要……”
“是！”简铭郑重点头，“王相这么多年，等得就是这个机会！你别忘了，寿康宫里还养着郑贵妃的儿子呢！”
“你是说，他们想学曹操！”季凝吸气。
“他们倒是想学！只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机会！”简铭冷笑。
“陛下已经不是许多年前那个任由摆布的小孩子，陛下有他自己的打算。”简铭道。
“皇帝抢在头里在睿思殿召见你，为的就是这个？”季凝似有所悟。
“有御史密参王相，私吞盐税，还与南楚缇骑勾结，出卖大齐军报，购置军械，豢养私兵。”简铭咬牙道。
“这些，都是皇帝说的？”季凝瞠目。
她想得到王相大胆，当年吞下了她娘亲的产业，如今经营做大，季凝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王相竟敢通敌卖国。
他是大齐的丞相啊！竟然通敌？
他出卖的大齐军报，不知让多少大齐将士死于非命，又让多少大齐百姓颠沛流离……
这种事，在简铭这个护卫边境的大将军看来，更是不可饶恕的吧？
季凝心疼地看向简铭。
“这些，都是皇帝派人调查到的？”季凝转走话题，不欲简铭难过愤恨。
“他若是有这个能耐，就不至于受制于寿康宫这么多年了！”简铭冷笑。
看来是另有其人了。
季凝心道。
“那名密奏的御史，极有可能是赵王的人。”简铭幽幽道。
“赵王？”季凝微怔，“他在背后指使人捅出王相的事？”
“赵王这个人，我总是没法不忌惮。”简铭沉声道。
“你还记得白日里那个黄太医吗？”他问季凝。
“太后派来的那个给我诊脉的黄太医？”
“就是他。他是赵王的人。”简铭道。
简铭遂将黄太医自言自语赵王殿下云云，而自己仿若幻听的话头儿，与季凝说了。
“这个黄太医是想提醒侯爷，赵王已经知道我中.毒的事了？”季凝拧眉。
“不仅如此，赵王还想通过他，让我知道，想要医治好你的毒，我就只能投靠他，”简铭冷冷勾唇，“一个两个，还真都打得好如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