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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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然心中有无限温柔, 现实也不得不面对。
  从赵王府回常胜侯府的路程不远。季凝与简铭叙说的当儿,常胜侯府的大门, 已经遥遥可见了。
  车马随从在府门口停住, 府门口当值的小厮当然知道马车之中是何人,皆恭顺垂手侍立。
  简铭依旧如前,当先跳下马车。
  早有从人将马凳摆好, 季凝移步下车, 简铭伸手扶住了她。
  随行去赵王府的一众人,在赵王府门口就见过这幅情景了, 一个个都习以为常一般。
  倒是侯府门前当值的小厮, 从来没见过他们家侯爷这般过, 俱都看得呆了眼, 却又不敢多看, 生怕被他们家侯爷发现, 招致责罚。
  季凝下了车,双脚落在实处。
  她不由得抬眸,与虚揽着她的简铭对视一眼。
  前路尚未可知, 有对方在身边一刻, 不安便少了一分, 踏实便多了一分。
  两个人无声地相视一笑。
  “走吧!”简铭道。
  “好。”季凝应道。
  侯爷与夫人回府, 诸人各司其职。
  车夫赶着空了的马车去了后院安置;众随从各自散去, 有在赵王府受伤的, 则去换药疗伤;暗卫们则悄悄回到住处, 换了衣衫之后,依旧于暗中护卫简铭与季凝的安全。
  常青的脸上顶着一块乌青,倒也不以为意。他如往常一般缀在简铭与季凝的身后, 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
  所有的从人之中, 最别扭难受的,莫过于玉篆。
  从常胜侯府到赵王府,再从赵王府返回,她全程都跟随着,却成了被忽略的存在。
  玉篆委屈得只想掉眼泪——
  明明她才是季凝贴身服侍的丫鬟,明明她才是季凝最信任、最该被季凝带在身边的人,那个韩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一路上,玉篆不知横了韩乙多少眼。
  韩乙呢,则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玉篆的眼神。
  只有在回来的路上,玉篆心中恼极,忍不住狠狠瞪了韩乙一眼。
  两个人中间隔着马车,韩乙却是个眼观六路的,她早就发现这一路上玉篆眼神的不善。
  韩乙初时懒得计较,她只负责遵从主人的命令、护卫主人的安全,旁的人、旁的事与她何干?
  可是这会儿,韩乙手臂上的伤疼得厉害,玉篆不客气的瞪视,让韩乙心里不痛快,于是回敬了两道寒森森的目光。
  自那之后,玉篆便不敢再瞪韩乙了。
  韩乙回敬的那两道寒森森的目光,让玉篆瞬间觉得浑身都凉透了——
  仿佛在韩乙的眼中,她已经是一个死人……
  玉篆打了个寒战。
  她想起来那夜被韩乙点了穴,晾在黑夜之中的光景。
  这个姓韩的女人,若是真招惹了她,恐怕就不是被点了穴那么简单了吧?
  玉篆不敢瞧韩乙了,她心头的不忿却难以平复。
  她自幼和季凝一同长大,在她看来,她与季凝是同甘共苦的情分。
  然而此次赵王府之行,玉篆亲眼瞧着的、亲耳听闻的,季凝险些深陷死地,几乎有性命之危……这还了得!
  且季凝身处那样的危险的时候,身为季凝最亲近的人,她竟然没在她的身边?
  单单这件事,就已经让玉篆很难过了。
  她可以甘心情愿地为季凝赴死,可是季凝却开始……不信任她了吗?
  玉篆双腿如同灌铅,木然地缀在季凝与简铭的身后。
  她盯着季凝的背影,心里难过到了极点——
  她们家姑娘,不仅不信任她,连话都不肯与她多说,连眼神都不肯给她半个了吗?
  玉篆犹记得,往常都是自己陪着季凝乘马车,下车的时候都是自己搀着季凝下车的……
  是了,姑娘她有了夫君,还是那么出色的男子……
  可是,她还是她们姑娘的贴身侍女啊!
  姑娘不会真不要她了吧?
  常青也跟随在简铭与季凝的身后。
  他瞄了瞄旁边面如土色、傀儡人般挪步的玉篆,唇角不屑地勾了勾。
  “身子不舒服就别在这儿硬撑着,侯爷和夫人身边不需要没用的人。”常青飘悠悠的开口,声音刚好只让玉篆听到。
  玉篆仿若被雷击中,霍地抬头。
  “你说什么!”她朝常青低喝道,语声不忿。
  常青面露讥笑:“你也不必这副样子……”
  说着,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你这么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跟要对谁下毒似的。”
  常青的音声极低,玉篆却已经听得脸色煞白。
  常青懒得再瞧她:“若不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
  常青的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因为前方,变故突生——
  从前面正房的方向,传来了极其凌乱的脚步声,且不是一个人。
  不止脚步凌乱,还能听到嘶喊、吵嚷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在追逐着某种可能伤人性命的猎物。
  原本安静的常胜侯府,此刻倒像是成了人与兽相斗的猎场。
  简铭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一把将季凝扯到身后护住。
  “保护侯爷!”常青一声呼喝,立刻有府中的护院冲了出来。
  这些人,来得格外快,倒像是事先便埋伏好,只等着常青一声令下……
  季凝眸光微沉。
  她想起来了:简铭之前,在从赵王府回来的路上,便提前打发常青回府,说是“提前安置”……
  所以,便应在这里了?
  季凝正思索间,那嘶叫声和凌乱的脚步声逼近。
  转过一道影壁,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五官的人,嘶吼着冲了过来。
  身后七八个人,各个手持棍棒,紧追不舍。
  当先那人也不知是疯了还是怎的,竟然脚下跑得飞快,张牙舞爪的模样,便不似正常人。
  追在其身后的,都是常胜侯府中的小厮护院,皆年轻力壮,竟然抓不住这人。
  有一个身健腿长的汉子,终于擒住了当先那人的手臂,想一把将其拽倒。谁料,竟被那人死命地挣脱,那汉子拽人不成,还被那疯子扯得一个趔趄。
  那疯子被拉拽了之后,嘶叫得越发大声了。
  声线竟是属于女子的?
  此刻,她被刺激得更加厉害,跳叫着大有癫狂之状。
  初时她只是一味地逃脱身后众人的追赶,此刻跑至院中,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蓦地停住——
  她死死地盯着季凝身处的方向,一双血红的眼睛,在蓬乱的头发之下,仿若发现了猎物的野兽。
  与其说像是发现了猎物的野兽,倒不如说是发现了仇人……
  玉篆在季凝的身后,脱口尖叫一声——
  前面那个疯癫的女人,便朝着季凝的方向扑了过来。
  其实从这个疯女人逼近、停住,再到她双目含血地扑过来,不过几息的工夫,季凝惊变之下被骇住。
  最令她惊骇的,不是这个疯女人扑过来的事实,而是这个疯女人……她认得!
  这不是沙嬷嬷吗?
  那个当初被太后派出宫,随在季凝身边,明面上是为季凝做教养嬷嬷,实则是为太后做监视之举的沙嬷嬷!
  自从进了常胜侯府,到如今已有月余,季凝都不曾见到过她。
  曾经,老太太说,把沙嬷嬷和一同给季凝做教养嬷嬷的毕嬷嬷留在身边说话。
  老太太还说,她已经许久不见宫中的老人了,有这两位嬷嬷在,也能说说话,聊些旧日的话头儿……
  季凝早就猜测老太太不放心这两个嬷嬷的居心,于是留她们在身边,以防备她们对简家不利。
  可是这会儿,沙嬷嬷怎么这副模样跑来了?
  毕嬷嬷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
  季凝骇然的时候,简铭眼明手快,迅速环了她的腰肢,搂着她飞身撤到了一边。
  简铭熟悉的干净气息就萦绕在周身,季凝却顾不上羞赧,她的全副心思还在原来的地方——
  疯癫的沙嬷嬷,看似是扑向她的,其实不然。
  沙嬷嬷根本就不在意季凝和简铭是否躲开,她扑冲过来,就只有一个目标……
  而那个作为她目标的玉篆,早已经被吓得不会动弹的。
  “玉篆!”季凝焦急地脱口唤道。
  无论这背后的真实情形为何,她都绝不想看到玉篆受伤。
  观沙嬷嬷那副已经疯魔了的模样,只怕不会仅仅抓伤玉篆那么简单。
  疯了的人,怎能用常理推断?
  眼看玉篆就要危险了,旁边的常青猛地飞起一脚。
  这一脚不偏不倚,刚好侧踹在扑到眼前的沙嬷嬷的腰间。
  沙嬷嬷再疯癫,也是个不会丝毫武功的,猝然挨了这么一脚,自然是直接侧飞了出去。
  她身后追打的众人,刚才看到她扑向了侯爷和夫人,头皮都要炸起来了:若是这疯婆子伤了侯爷或者夫人,他们焉有命在?
  得亏侯爷身手不凡,护了夫人躲开,一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又提了起来——
  疯婆子去扑夫人身边的小丫鬟了,虽然只是个丫鬟,那也是夫人贴身服侍的丫鬟。以侯爷对夫人的宠爱劲儿,便是这小丫鬟被疯婆子伤了,他们也逃不掉责罚啊!
  是以,当常青及时飞起一脚,将疯癫的沙嬷嬷踹翻在地的时候,所有人都如释重负,七手八脚地将沙嬷嬷按在地上,她想动弹分毫都没有可能。
  玉篆以为自己这一遭完了。
  不说性命如何,至少这张脸得被沙嬷嬷抓花。谁知道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根本没想到会忽然得救,而且,救她的还是……常青?
  玉篆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常青,想说多谢,又不敢说。
  常青则根本瞧都不瞧她,转身奔向简铭和季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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