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心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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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了转眼珠,才找到了焦距:“小娥?”
  妇人唇抖得厉害:“老爷,您醒了?”
  疯举人姓孟,平时都叫他孟老爷。
  孟老爷眼神越发清明起来,动了动头,问:“我这是在哪儿?”
  妇人捂着嘴,一下子痛哭起来。
  “小娥,你这是怎么了?”孟老爷挣扎着起身。
  老仆忙上前按住他:“老爷,您好好躺着,您现在在医馆呢。”
  “我怎么会在医馆呢?”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沉默起来。
  老仆看向妇人,妇人不知所措,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程微。
  这个时候,程微在他们心里已和半仙无异。
  “张榜那日,你榜上有名,高兴疯了,所以来了我们医馆。”程微语气平静地道。
  “我考中了?”孟老爷神情茫然起来。
  妇人见状吓得花容失色:“老爷,您,您怎么啦?您可别吓我啊!”
  孟老爷回神,眉梢眼角尽是喜悦:“小娥你哭什么,我考中了不是天大的好事么,以后你就可以享清福了。”
  妇人一脸紧张看向程微,眼神中满是祈求。
  程微知道,妇人这是求她不要把真相说出来,怕孟老爷受不住刺激又疯了。
  不过她心中有数,并没理会妇人的祈求,淡淡道:“孟老爷,您疯癫了这些日子还不知道,本次春闱的成绩作废,定于这个月二十二日重新考试。”
  孟老爷愣住:“作废?为什么?”
  程微看向妇人:“这个大娘应该也清楚,不如亲自讲给你们老爷听吧。”
  “我——”
  孟老爷一脸严肃:“小娥,你快讲给我听。”
  妇人脸色越发苍白:“我,我怕——”
  程微一言不发,孟老爷忽然明白了过来:“你怕我再疯了?”
  妇人不敢点头,神色惶恐望着孟老爷。
  孟老爷笑了笑:“我都好了,你快讲给我听吧,不然我一着急,该头疼了。”
  妇人这才壮着胆子把人尽皆知的春闱舞弊案说了一遍。
  孟老爷一直沉默听着,等妇人讲完,依然不言不语。
  妇人吓坏了:“老爷——”
  孟老爷这才回神,安慰笑道:“小娥,你别担心,我疯过一次,可不想再疯了。马上要到考试的日子了,咱们这就回去准备考试。不管成不成,就考这一次了。”
  妇人不敢相信地眨眨眼,捂着嘴啜泣起来。
  “老年,扶我起来吧。”
  孟老爷由老仆扶着下了床榻,对着程微忽然深深一揖:“姑娘的恩德,我们记在心里了。”
  程微侧开身子:“孟老爷不必如此,我是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等孟老爷考完试,记得来把诊金交了就行。”
  孟老爷一怔,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姑娘仁善。”
  妇人过来,跪下给程微磕了几个响头,站起来扶着孟老爷往外走。
  程微忽然想起一事,喊道:“等一等。”
  她快步走到孟老爷身旁,道:“孟老爷,不知你发病时是否有知觉,我想把这种病症详细记载起来,将来好作参考。”
  孟老爷自然满口答应下来,细细述说了自己发疯时的感觉,这才千恩万谢离去。
  程微手中握笔,飞速记着孟老爷说的话,写完后想了想,又加上自己的心得,这才合上了小册子。
  “薛大哥,你直直盯着我做什么?”
  薛融不掩敬佩之情,由衷道:“三姑娘,你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神医。难怪前人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刚刚你虽救了孟老爷一人,其实是救了他一家人。”
  程微白他一眼:“少见多怪,比我强的医者多得很。”
  她口中虽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
  薛融这呆书生,偶尔还是挺会说话的嘛。
  “三姑娘!”薛融忽然站起来,一脸严肃。
  程微莫名其妙:“怎么啦?”
  “要是我三年后依然考不中,就拜你为师学医好不好?”
  程微目瞪口呆,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等你把欠我的银子还清再说吧。”
  近日来,程微呆在济生堂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哪怕下午在德昭长公主府学完骑马射箭,宁愿返回济生堂,也不愿回府。
  可科考前一日,她还是忍不住早早回去了。
  用过晚饭,飞絮居已经掌上灯,室内一片明亮。
  程微在灯下咬断了线头,一遍一遍摩挲着雪白的罗袜。
  画眉笑盈盈道:“姑娘,这袜子是给二公子做的吗?您这回的针脚比以前要细密多了。”
  “我没觉得。”
  “真的呢。这么细密的针脚,还被姑娘仔细包了边,穿起来定然舒服透气。二公子穿了您做的袜子,定会考个状元回来。”
  “是么?”程微一直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把这双袜子送过去。
  她心知二哥现在厌烦了自己,怕把袜子送过去会遭二哥冷眼,可听了画眉的话,又心动了。
  二哥那次还说喜欢穿她做的袜子呢,只要二哥穿得舒服,能考好,就算又惹他嫌了,也是值得的吧。
  “那……就送过去吧。”
  画眉笑容清脆:“嗳,婢子这就给您掌灯。”
  她比欢颜心思敏锐,早察觉这段时日姑娘情绪不佳,若是能和二公子多说说话,说不定就好了。
  “不用了。”程微把袜子递给画眉,“你给二公子送去就行了。”
  “姑娘——”
  程微匆匆找了借口:“我过去就忍不住拉着二哥聊天,会影响他温书,你把袜子送去就速速回来。”
  画眉不疑有他,接过袜子用帕子仔细包好,提着灯笼往长青苑而去。
  长青苑竹影摇曳,灯火通明。
  程澈把书卷放在案边,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后自嘲一笑。
  他心知这番坐卧不宁从何而来,忍不住狠狠唾弃自己。
  用冷言冷语与微微拉开距离的是他,可到了这种时候,那隐含的期待又是为了什么?
  程澈再清楚不过原因,正是这样,更不敢打破那个距离。
  他是兄长,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心已是罪孽深重,若还由着微微胡闹,把她引入歧途,那就更罪无可恕了。
  程澈正心思恍惚间,忽听外面一个声音传来:“二哥,我可以进来吗?”
  他猛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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