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鼠一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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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县令那边初步已经说通了,其实说是说通,不如说是吓住,我告诉他,如果不让我审乌梅生,我就把这案子直接报给安乐千岁,请控鹤监下来查。这是我办的案子,他如果拦,就是跟我过不去。公事上说不通,靠着这一说,反倒是把他说服了,这说起来真让人气闷。但是他自己也说,公事上离不开乌梅生,真要办他,必须得有能说服他的证据。”
  回到房间里,雄霓就到外间坐守,只留下两人谈论案情。柳长安点点头,“这事我也能想的到,钱秀夫一看,就是没什么本事的模样。这样的人想要把官做稳当,离不开幕僚。说不定他还有什么把柄捏在乌梅生手里,所以他肯定会保乌梅生。这样对我们也是好事,咱一共只有三个人,如果现在有人把乌师爷杀掉了,咱们其实也拦不住。正因为大家认定,县令会保乌师爷,我们是外来人,在这里待不住,他们盘根错节,彼此关照,案子审不明白,将来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你没看,那两个女人也没人杀么?”
  “那现在……”
  “审吧,乌师爷这种人是老公事,一般制不住他,可是这等人也有办法对付他,就是不能跟他讲道理。”
  提审乌师爷是在馆驿里进行,乌师爷身上并没上绑,可是在抓捕时,雄霓卸了他的膀子。虽然有郎中给接上,人还是不舒服,尤其看到雄霓,就吓的直往后退。
  冯素珍并没露面,只有柳长安与雄霓在这里招呼,柳长安笑了笑,朝乌师爷做个手势请他坐下,然后道:“你是老公事,很多事不用我多说什么,你应该明白,抓你是状元公的意思。如果你身上什么事都查不出来,那不是说状元公错了?当然,我也知道,你不过是一介书生,又是县尊心腹,怎么可能闹出什么大的风波来。无非是贪图了些好处,卖个交情。王柱儿死了,人死没有招对,自然是问不出什么。可是想想也知道,那两个女人相貌周正,又不是三贞九烈,吃这碗饭,少不了应酬官府,想来乌师爷就是她们相好了。只是不知,相好的是那媳妇,还是小姑子,又或是一箭双雕?”
  乌梅生脸色如常,“柳公子,你说的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乌某无权无势,既惹不得状元公,更碰不过驸马爷。官字两张口,你们想定什么罪,我没有办法,但是要想我自己往自己头上泼脏水,也办不到。”
  “别急,你听我把话说完。这案子是状元办的,你说他是假的,你想想公事上何能与争?最后一定是状元不会错,你老兄全错。但是一样是错,定什么罪名,就大有可议。我相信乌师爷最多是和那两个女人有些关系,其他的事绝对不会有。在状元面前,也是一力担待。可是老兄要是不讲交情,那我只好把案子交给状元公亲自问,到时候该什么罪定什么罪,小弟可是不能从中斡旋了。”
  乌梅生一愣,按大周律,勾结强盗也要论斩,一旦通匪论实,肯定会死。他久在公门,心头雪亮,既是驸马爷点名要抓自己,这次多半是无幸。唯一希望在于县令力保,驸马不能久住,只要他一走,自己就有转机。但是到此时看不到县令的面,心里就凉了大半,听柳长安说法,不免有死里逃生之感。
  “柳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先不说什么意思,先为你老考虑。乌先生多半还是想着,钱大令会救你对吧?可是你也不想想,这是驸马爷办的案子,他钱大老爷有几颗脑袋,来为你出头?幕僚没了可以再招,驸马爷随手写封信,就能打掉他的纱帽。两下相权,你若是钱大老爷,又该站在哪边?”
  乌梅生额头上汗水渐多,柳长安这话虽然诛心,却正中乌梅生心头最大隐忧。一旦钱知县选择丢卒保车,真把自己问成通贼,那可就真是死路一条。一念及此,额头上冷汗更多,柳长安恰在此时说道:“不过乌老兄也不要太紧张,我既然这么说,肯定是要周全你。你只要说实话,万事有我,肯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做幕僚的,我把你逼迫过甚,难道不想想自己将来的收场?”
  这话说的推心置腹,乌梅生自问,如果再不肯吐实,把交情变成怨气,事情就真的不可收拾。他抬眼看了眼雄霓,正好看到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想到这个女子那可怕的气力,又是一阵脊背生寒。
  “乌兄要是什么都不肯说,那我也没话说,只好告辞,把这事交给状元公亲自问。雄姑娘,这人犯你先过一堂,我后面睡一觉再说。”
  “慢……且慢,我与话说。”乌梅生看看柳长安,心内犹有些不肯认命,“我先是不明白,状元公为什么会咬定我是通贼?”
  “这还不简单?你在店房里的话,表面是帮着状元,实际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让状元公过问此案,又拿了店主人。倾向不言自明。那两个衙役还不想承认状元身份,这不摆明了是怪我们多事?这三个强盗混迹两年,杀了这么多人命,即使多是外地人,但也难免有本地人失踪。衙门一无所觉,放任其行动这本就可疑。再说,朱家兄弟曾经透露过,王柱儿帮他们讲斤头,取得两兄弟信任。试问一个跟衙门里没有交情的人,自身还负有命案,如何敢与公人交涉,还帮人讲斤头?从此可见,他在衙门里必有极大的靠山,才敢这么横行无忌。你乌师爷的分量,是足够了。”
  他话锋一转,“驸马爷很生气。他原本与这案子没关系,可是既然是他发现的罪犯,自然想要做成个铁案。有人想要翻这个案子,不是跟驸马过不去?更为甚者,就是以为驸马愚鲁可欺,却不知,京城里混出来的人,又有几个是好惹的?乌师爷,你这回大错特错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乌梅生此时已经恍然,自己这次错在哪里。不是勾结土匪,而是落了驸马的面子,也难怪对方要在大庭广众下捉拿,可不就是为了找回颜面。他连忙道:“柳公子,小人冤枉,真的冤枉啊。我与土匪没什么交情,勾结土匪的,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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