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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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水的家住在城池偏南的角落,靠近城墙的位置,这里的城墙坍塌了一大片,民居紧挨着城墙,修起来也不容易,最终导致城内外的房子几乎连在一起,形成了地跨内外的特殊街区。
  低矮的民房,横流的污水,野狗在路上奔来奔去,并不怕人。离的近一些,就能闻到混杂着臭味与腥味以及东西腐烂味道的古怪气息扑面而来,让人暗皱眉头。好在雄霓是从小混在深山里,比这更恶劣的环境都见过,对这些并不十分在意。
  车越向里,路就越窄,自发走出来的道路由于缺乏维护,满都是坑洼,车在上面轧过去一颠一颠,发出阵阵声响。一些妇人坐在门首,缝补着手上的衣服。她们自己的衣服上也满是补丁或是窟窿,有人的衣服由于过旧,已经遮不住皮肉肌肤。
  看到车上的猪肉、米粮还有鸡蛋等食物,不少妇人眼中露出羡慕的光芒,又看着柳长安衣着光鲜玉树临风的模样,看唐水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别样味道。有大胆的妇人放下手里活计问道:“唐水,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个有钱又俊的相公,却不让街坊们知道?他是哪府的,可是没见过。是不是住在西城那边的?”
  “我看啊,西城那边的人,也未必有这么富,一准是陈李张黄四家里,哪一家的公子是不是?这位公子我跟你说,唐水可是我们这苦水坊最好看的丫头,人好心好手也巧,娶到她是你的福气,可要好好待她,明年记得带孩子来给我们看。”
  也有的妇人只冷眼看着没说话,目光里流露出嫉妒与鄙夷兼而有之的神情,又或者低声嘀咕着,“不要脸的贱货,捕头的女儿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出来卖……”
  “大婶你们误会了……这是衙门的柳师爷,不是什么公子……”唐水很有些面嫩,慌忙地向街坊们解释着。结果几个女人都以一副我懂的表情回应,看柳长安的时候,就更像是长辈在看晚辈第一次带回家的结婚对象。
  “师爷啊……这个更不得了,是在县太爷身边做事的,一定很厉害,将来说不定可以做官的。到时候我们的小水就是官太太了,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穷街坊。唐大嫂,你快出来啊,看看这位柳师爷第一次上门是多阔气,居然带了这么多东西来……”
  柳长安咳嗽一声,朝几个妇人施礼道:“在下柳长安,是咱们平遥县新任县令李大老爷的师爷,今天来,是奉县太爷的命令,来看望受伤的唐捕头的。大家让让,我先办了公事,再与各位乡亲聊天。”
  唐家住的房子靠近胡同里面,是一处独立的院落,在这种贫民区,就可以算的上豪奢。院落四周是用篱笆圈起来,院里还种了几棵核桃树。几间矮房东倒西歪,随时都可能垮塌。由于房顶漏了几处地方,有阳光照进来,勉强可以看清屋里的情形,如果没有这几处破洞,房间里白天和晚上,实际没有多大分别。
  屋里满是药味与恶臭味,一卷破席盖在一条大汉身上,这大汉原本应是个昂藏身材,但是现在却显得有些消瘦。听到外面动静,他似乎想要支撑着坐起来,可是动了几次都没成功,急的满头大汗,怒骂道:“唐水的娘,你是聋了还是瘸了?没听到县里来人了?赶快扶我起来。”
  “唐捕头不必多礼,这么说话就好。”
  柳长安与雄霓走进来,见房间里除了床以外,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房间里空荡荡地,充分符合家徒四壁的标准。一个四十几岁的妇人慌乱地跑出来给柳长安见礼,“柳师爷……您看看,家里实在是太穷了,拿不出什么东西招待您。就是有几棵核桃树,我给您摘些核桃来吃。”
  “唐夫人不用忙了,我们来是来看望唐捕头,不是来打扰的。”柳长安又朝床上的男子施个礼,“在下柳长安,是咱们这里新来的师爷。久仰唐捕头大名,特来拜见。”
  大汉打量了几眼柳长安,一双环眼里依旧精光四射,可想而知,在他未受伤时,亦是何等精壮强悍的男儿。
  “柳师爷……你的名字我已经听人说过了,听说令尊是御史?咱们这小地方,没人见过言官老爷什么样子,但是听说很厉害,那想必柳公子家传本事,也肯定很了得。昨天县里有人去闹事,估计也撞上了铁板吧?其实他们找我时,我就说过,不要去闹。衙门有衙门的规矩,做捕快的不守规矩,那是要出大问题的,结果怎么样?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再说,衙门里也没忘我们这些伤号,还按月发给钱粮,有这份恩赐,人就该知足。只可惜,他们太不知足,总是想要的更多,这样下去,最后只能是自己倒霉。”
  “唐捕头高见,如果大家都能像捕头这么想,这天下也就太平了。唐捕头,你的伤?”
  唐英摇摇头,“刀伤是小事,总不过靠时间慢慢养,但是真正的重伤,没办法治,无非就是拖延时间而已。与贼匪撕杀时,被铁椎打中了腰,这辈子算是废了。吃这碗饭,早晚都是有这么一天,只要我穿一天公服,就不能看着盗贼在县里横冲直撞。再说,他们杀进来的地方,是奔着我家来的,如果不拦住他们,唐水和她娘又该怎么办。我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受伤心甘情愿。”
  “唐捕头高风亮节,我更是佩服。不管您因何而战,总是与盗贼交战中受伤,衙门不会不管。我送来些猪肉大米还有鸡蛋,除此以外,也有些银两,先给唐捕头治伤。需要请医用药只管开口,县里会全力帮助。临来时太爷有交代,不能让真正为县里出力的公人流血又流泪,只要县太爷在这个位子上一天,就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
  唐英的脸涨的通红,憋了好一阵,挣扎着要坐起身来,“这……这怎么好意思?咱们是穷县,哪里花的起那么多钱。怕不是最后要县太爷自己掏腰包看我的伤,这我万不敢受。孩他娘,快给我预备软床,我要到衙门里,当面拜谢县太爷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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