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势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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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原县城的叛乱,从某种意义上说,倒是给了平遥一个难得的机会。本来官府以行政手段强制推行一些命令下去,在执行过程中,必然会引发反弹。即使柳长安重新培训了衙役,加上县城方圆有限便于控制,真到执行时,一样会有各种麻烦。
  官府的利益和小民的利益始终是两回事,大道理比不上眼前的利益,不管说的多好听,谁的碗里少了米,肯定都要骂娘。 这不是宣传或者舆论引导做的好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巧妇难为无米炊,从一开始官府所掌握的物资就不足以解决所有人温饱,于瘟疫也只能防范不能治疗。可以想象,必然有人会在这场灾难中死去。不管是病死,还是饿死,总归会死,而且总数还不少。
  在上位者眼中,这些数字或许只是数字而已,可是在百姓而言,这些死者是自己身边的人,甚至是亲人,心情自然不会好。防病减灾,物资统一分配,强行推行秩序,一系列的工作其用意都是正确的,但是在推进过程中无一例外,都会以妨害百姓生活为代价。初期的服从之后,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反对,意见乃至暴力反抗。是以阿史那的骑兵返回平遥,很大的因素就是对内不是对外。
  可是安原的叛变,却让这一切问题变的小了。在一个巨大的外部危机面前,内部的问题反倒是变的不那么严重。不管是百姓还是大户也好,都得考虑一个极客观的问题,一旦叛军打过来,或者城里发生叛乱,自己过的是比现在更好还是更糟糕。
  有关安原的情形他们所知不多,柳长安则发挥了自己身为穿越者引导舆论的优势,把安原的惨状进行有倾向性的宣传。比如大户人家全部被杀,女子都贞洁不保。那些大户人家的财产尤其是粮食都被瓜分一空,本地居民的产业也不能保全。而且那些物资有限,满足不了叛军需求,他们已经开始吃人,比如县丞就被吃掉了。
  或许于难民而言,吃掉大户分掉他们的财产是一件很爽的事,对于本地居民以及大户来说,那就另当别论。尤其是听到吃人,就连最底层的升斗小民,也感到毛骨悚然。如果说分财产还影响不到他们这个阶级,到了吃人,那就是没人可以幸免的程度,谁都得想想自己会怎么样,自己又能怎么办这个问题。
  这个时候就看出当初招女捕快的意义,张李氏、石榴嫂这两个女人自身功夫没什么了不起,但是平时在民间就算是那种很亲民的妇人。与各位大婶街坊很谈的来,现在虽然穿了官衣,可依旧是那种知心大嫂的形象,与百姓距离没有拉开。对于普通人来说,她们那身官衣不会增加距离感,反倒是让她们说的话更可信。连衙门里都有人说吃人,那就证明是真的,于是对于民变的恐惧感更为增加。
  一些不适应不舒服或是意见,在被吃掉或是被抢光财产这个大问题前,也就不那么重要,即使有谁想要说点什么,身边人也会毫不留情地予以斥责,“忍一忍会死啊,再怎么样也比被吃了好吧!”
  柳长安现在唯一感到遗憾的,即使这个时代没有朋友圈。否则发几条有毒鸡汤,再配个名人,比如状元说过,每天只吃一顿有利于考中科举,或者宰相说,一切服从官府安排的人会长寿之类,效果会更好。
  至于外来难民跟平遥关系不深,这个城打烂了跟他们也没关系,也正因为此,平遥怎么对待他们也是没关系的。原本官府行事也得遵守规则,即便冯素珍是状元,也不能想怎样就怎样。可是现在有叛军这件大事在,一切从权,即便是最严苛的官员,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找他麻烦,他可以为所欲为。
  一道道简单而残酷的命令发布下去,对于流民的控制越发严格,另一方面也是有赶人的嫌疑 。官府的态度很明确:想要走的官府不限制,如果留下就要守规矩,就要承认自己比本地人低一等,不要想着要什么权益,而是给什么就接受什么。
  闹事的砍头,偷东西砍头,抢东西砍头,殴打本地人砍头……一系列砍头令连冯素珍自己都觉得有些心惊肉跳,但是在柳长安的要求下,还是都发布了出去。乃至她自己都有些奇怪,平素柳长安在自己面前严守师爷本分,不会因为知道自己是女人这个秘密就要挟什么,可是当他坚持一个意见时,自己这个主人居然做不了师爷的主?
  想想这个,冯素珍就有些气闷。不过由于有反贼的事,她也有理由把柳长安招到自己房间里商议对策,不许其和唐水过夜,以此作为惩罚倒也可以出气。
  三天时间过去了。整个平遥的局面谈不到好,但已经比预料中要强出许多。没有发生大规模民变、哄抢或是闹事。那些杀头令在胡兵遍布的前提下,足以让难民心生畏惧,靠着屠刀维系的治安系统,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崩盘。
  衙门内,柳长安侃侃而谈:
  “安原那边最大的问题,就是县令没有自己的基本盘。他想讨好难民,但是人心不足,不管他给多少,那些难民都不会认为够。相反,他们会认为那是自己应得的。本地人不开心,难民不开心,造起反来,光靠着衙役根本顶不住。所以我们必须知道自己的根基在哪,然后再制定策略。”
  “所以你选择的根基,就是四大家和本地百姓了?”
  “当然,你做的是父母官,不是晋州节度使。这些百姓是你治下子民,你不帮他们帮外人,那是脑子坏掉了。你帮外人,他们也不会谢你,反倒会骂你,这种事做不来的。只要保住平遥就是最大的功劳,四大家是整个晋州最出挑的财主,他们说一句话, 比那些难民告你一万条都有用。所以啊,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冯素珍哼了一声,“若是在京里,卢相怕不会点着鼻子把你骂个狗血淋头。”
  “对啊,他是天下人的宰相,他的心中装的是整个大周。我是你的师爷,我的心里只装你一个,大家想法不一样,很正常。”
  冯素珍听到这句心里只装你一个,心头莫名打了个突,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由于公事谈的晚,就睡在这里,半夜的时候对方叫着唐水,却把手往自己腿上放的情景,于是心跳的更厉害。低下头,轻声道:“柳兄……多谢了。你今天晚上还是去陪阿水,新婚燕尔,总分房也不大好。”
  “她今天晚上当差啊,我回去也是一个人,还是在这里算了。”
  冯素珍一时间自己都搞不清楚,是希望调开岗位让唐水今晚上不用当差,还是调动岗位,多给她安排几个夜里值差的活。这时,雄霓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爷,师爷,有事情了,你们快看,有人在城里发现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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