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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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有一人的梦因他破碎,从此后再想起年少时殷切的希望时都变得波澜不惊,好像他夺走了她的幸福一般。
  李绩抿了抿唇。
  “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让你很欢喜,很欢喜,”他声音低哑,似乎有些哽咽,“但我想一生为你画眉。”
  “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原来一直没发出去?
  →
  第83章 、皇后八十三课!!
  月黑云浮, 风吹草歇,守城将士眼睫滴露,仍手持铁枪毫不撼动, 城外兵营各处熄灭的篝火散去了烟雾,只剩下烧黑的木炭和灰烬, 在初夏的虫鸣中摇曳星火。
  夜,万籁俱寂。
  黑暗尽头处一轻骑踏着尘土奔来,像黄泉路上的幽灵,城门口的士兵猛地一震, 立马握紧手中的武器, 打算同这个不速之客豁出去性命, 却见那人到跟前猝不及防下了马, 一边亮起手中的腰牌,一边扯着嗓子喊:“奉节度使大人之命, 特来巫州营请援,调千骑解充州燃眉之急,还请兄弟快快通知参将大人!”
  那人身披军甲, 长途跋涉下已气喘吁吁, 半躬着身, 虽着急却不逾越, 守门的将士互相看了看, 眼中满是戒备:“充州营发生了何事?”
  “江南道率先举旗讨伐景王,朝廷已经有了动作,他们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得知节度使大人身在充州便带兵围困,我好不容易从那里逃出来,两位兄弟快带我进去了,见了参见他就什么都懂了!”
  那人说完,守将再次交换了眼色,没有因为那人的说辞而放下丝毫戒备,反而怀疑更深些,其中一个低头沉默片刻,看向那人:“节度使大人……哪个节度使大人?”
  “自然是江南节度使刘大人!”
  他刚说完,肩膀上就搭了一个东西,他立刻噤声,低头一看,铁枪尖已经快要抵上他的脖子了,他愣了愣,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再抬头时满眼不解:“两位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个守将嗤笑一声,不屑地看着眼前之人,往旁边呸了一口唾沫:“呸,就你这样的杂毛还敢骗你爷爷我?说,是哪里派来的奸细!”
  “说!”另一个也呵斥他。
  传信之人开始慌张起来:“我说的都是真的,两位爷再不通知参将大人,充州营就要被一网打尽了,刘大人和楚王都会送命!”
  “哈哈哈哈,还在这演戏呢,不见棺材不落泪,”守将用长/枪尖拍了拍那人的脸颊,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本来你的借口找得挺好的,真是不巧,江南节度使刘大人,现在不在充州,在我们这,现在怕是跟参将大人一起喝酒呢,我看
  你才是朝廷派来的吧!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守将立时变了脸,冰冷的枪尖也逼近几分,那人被要挟着,半边脸藏匿在阴影里瞧不清楚。这声质问过后,另一个守将似乎看到那人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他想告诉身边的人要小心,想了想,还是决定仰头通知城墙上的守卫下来拿人,这个突然出现的通风报信的人似乎不简单,刚一抬头,忽然听到一个怪异的响声,随即脸上被洒了温热的液体,挡住了他的视线。
  心生恐惧,他急忙大喊,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兵器已经贯穿了自己的脖子。
  “果然是在宣州啊,将军的猜测从来不会出错。”
  倒下时,他听到刀剑归鞘的声音,还有那人漫不经心的一句夸赞。
  城墙上戍守的士兵也听到了城门的骚动,等了片刻却无声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急忙跑下城墙将大门打开,却只见两具尸体躺在地上,旁边站着一匹骏马正悠闲地吃着地上的草,其他地方再无一人踪迹。
  “快去禀报节度使大人!”
  朱红大门一开,清晨的朝气才开始蔓延皇宫,将一整夜的漆黑驱散,骄阳升起,映照红墙金瓦,连枝头的花都开得更娇艳些。
  陆陆续续的朝臣从执明门进入,三三两两说着话,平日里朝会他们都走孟章门,今日乃特例。
  执明门是赤阳宫北正门,靠近北苑,宫门偏僻,平常只有出入北苑的玉麟军从这里进出。但是举行皇家祭礼的天庙却靠近执明门,而今日又是久违的天庙祭礼,朝臣们早就得了圣旨,今日不必到衡元殿点卯,只数着时间入宫,赶在天庙祭礼之前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就行,所以都不太着急。
  陆十宴比众臣来得都要早,只是他静静站在宫门前久久不曾进去,就那么站着,好像一尊雕像。
  过不久后,孟邵下了马车,看到陆十宴的背影,眼神微眯,神情耐人寻味,他走过去,站到他身边,也顺着陆十宴的视线去看。
  “大人看什么呢?”
  陆十宴仿佛没听见,还是微微扬着头,认真地看着上面。
  “陆大人在看什么呢?”孟邵咳嗽一声,又问了一遍,
  这次声音提高许多,陆十宴恍然惊醒,像个反应迟钝的老人一样,怔了片刻,才抬手指着宫墙边上一颗高耸的大树,“这里原来还种了一棵紫云木啊。”
  孟邵怎么也没想到陆十宴会突然说这样一句话,跟着他目光看去,那实在是一棵看不出什么种类的树,没有什么叶子,也不开花,好像快要枯死了,他不知道这样一棵稀疏平常的树怎么会引起陆大人的注意。
  “这树怎么了吗?”
  陆十宴收回手,慢吞吞地长吁一声,轻道:“是紫云木啊,以前在清源时,经常能看到这种树,现在是五月末了,正是花开正好的时节……”
  孟邵听他絮絮说着,本以为其中有深意,却只听到陆十宴将紫云木仔细描述一番,顿时有些不耐,今日皇后举行天庙祭礼,他们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商讨。
  “所以这树到底怎么了?”他将陆十宴的话打断。
  那人微愣一瞬,平静开口:“是苒儿最喜欢的花。”
  陆十宴说完,突然低下头,在孟邵略有诧异的目光中迈步向前走去,他步子稳健,身形却有些佝偻了,这副模样的确不堪上阵杀敌,刚才那声轻叹,好像带了数不尽的落寞。
  孟邵皱了皱眉,抬脚跟上前去。
  “大人——”
  “今天就要做个了断了。”陆十宴突然沉声说道,跟刚才的垂垂老矣不同,这句话充满了底气,让人听着十分胆寒,孟邵刚刚有些动摇的心在他这句话渐渐平稳,什么陆清苒,什么紫云木,通通抛到了脑后,他笑着点头,又凑近些:“大人准备妥当了,确保万无一失?”
  “怎么,你怕了?”
  面对陆十宴突然移过来的冰冷视线,孟邵心里一震,背后发了汗,他尴尬地笑了笑,转移目光:“怎么会……”
  “功败垂成,在此一举,成则兴败则死,很简单的道理,只要杀了狗皇帝,丰京自然归顺。”
  孟邵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向四周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这边才松一口气,但陆十宴的话也给了他莫大的安慰。只要李绩一死,哪怕朝臣再怎么忠心,也一样群龙无首,皇家只剩下一个楚王,手中握有传国玉玺和先皇亲笔写下的传位诏书,就算众臣再怎么疑心,除
  李缜外再无一人是正统血脉了,谁又会为亡魂卖命?
  真相就是这么现实,没有永远的忠诚,只有眼下的得失与利益。
  孟邵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天庙就在不远的前方,他迈着步子,脚下轻快,衣袂掠过青石板路。
  黑鞋跨过水洼,深夜里突然下起了小雨,不大,淅淅沥沥扰乱人心,宣州城内的都督府上还亮着灯,飞奔而来的将士浑身湿意,带了重要的消息进了门,不久后领命出去,把门紧紧关上。
  屋里灯火通明,沉寂的氛围像是外面酝酿雷霆的乌云,坐在首位的人神情阴鸷,冷峻双眉微耸,眸中充满深意,他身前站了一个身穿黑斗篷的男子,男子旁边则坐着一个脸色晦暗不明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说话的是江南节度使刘却,他满脸横肉,拳头砸在桌案上,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洒了出来,“守城士兵无故被袭,来者却无声无息消失了,所为何意?”
  自己问完,他满心后怕,又抬头去看那个黑衣人:“韩兄,以你的身手,这世间恐怕没几个人能近得了你的身,所以,千万要保护好我们!”
  韩适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然后转头看向前面。
  上首那位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忽然放下茶杯,起身走到书架前,挪动了一个毫不起眼的砚台,旁边出现一道暗门,他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韩适看到也急忙跟上,刘却见状,也抬起屁股,还不等他抬脚,暗门已经合上了。
  静室内空余一声咳嗽声。
  沈佑潜走进暗门,顺着暗道走了没多远,就到了一个漆黑的铁门前,密室里有些潮湿,韩适点上灯,暗无天日的密室里突然被灯光充满。
  这光刺得人眼有些疼,铁门里只有一张床,床上的人被迫睁开了双眼,看到外面站的人,神情没有丝毫波动,两个人视线相接,似乎都在等着对方说话,对峙时,只有后面的韩适躲开了眼睛。
  李缜从床上艰难地坐起身,要用手挪动毫无知觉的双腿,他才能坐得舒服些。
  “这么快就来看我的笑话了,”李缜整了整盖在双膝上的被子,语气暗含讥讽,“外面是不是下雨了?我的腿有些疼。”
  韩适攥紧了手心,他知道李缜是在
  跟他说话,但他并未应声,只是直直地看着前方,视线没有在任何一处落定。
  李缜等了片刻,轻笑一声,低下头按了按腿,继续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待你不薄,舅舅走后,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剩下你一个,就算我们之间恩断义绝,你也不再心存任何情分,我要一个答案,不过分吧?”
  他突然抬头,和韩适目光撞上,唇角的那抹凉薄笑意还未散去,双眸看起来了无生气,韩适抓紧了衣角边,神情慢慢松动。
  沈佑潜好像知道身后之人在动摇,但他却并不担忧,犹有看好戏的架势。
  “你跟丰京那位到底不一样,我好像终于知道为什么最后是他坐上皇位而你落败了,你就是太优柔寡断,心存侥幸,心那么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怎么做得成大事啊?”
  隐隐灭灭的灯火衬得那人的脸有些可怖,寂静中,有人忽然轻笑一声。
  “你心狠手辣,不一样被他当狗一样从丰京赶出来?”好像脱去了温润的外壳,李缜再抬眸时多了几分戾气,跟他一贯的形象不太相符,却又不似对方那样阴森狠辣,反倒有种置身事外的浑不在意,是彻头彻尾的嘲笑。
  沈佑潜愣了愣,随即低头笑了笑:“是我看走眼了。”
  “你若去争,未必争不过他,只是到底困于情之一字,”沈佑潜看了看李缜的腿,将讥讽还之彼身,“不然也不会落到现在这副模样,还被我关在牢里。”
  “你已经悠闲到揣测我的心事了?”李缜蜷起右膝,放开手垂在两侧,向后靠了靠。
  沈佑潜不置可否,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人,韩适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一怔,而后更加卑微地低下头去,沈佑潜笑了笑,转头看着铁门里的人:“你也不必心寒,韩适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人,他只忠心于沈家,从前是父皇,后来是我。”
  李缜眉头一跳,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却没有出言质问。
  看到李缜眼中的错愕,沈佑潜笑得更大声了:“你也怀疑过不是吗?卓家覆灭,徐家失势,这些都是父皇的手笔,既然都是我父皇的手笔,在其中居功甚伟的人,如果不是握在我沈家手上,父皇又怎么会放心?”
  “但这些,跟韩适又
  有什么关系。”李缜面无表情。
  “对,他的确没做过什么,”沈佑潜把手背过身去,好像洞悉了他心中所想,“身为徐亥门客,从他被派到你身边的那一刻起,你就从未怀疑过他的身份,除了他的姓名,你对他一无所知,也从来没想过去问一问你的舅舅。”
  看到李缜因为他的话开始沉思,沈佑潜好像颇为愉悦:“兰如玉,你还记得吗?”
  李缜豁然抬头。
  “她出自徐府,却并非你舅舅的姬妾,她只是你舅舅府上门客的一个女人,最后被你舅舅相中了姿色,奉到李崇演的御前,不仅成为惠妃娘娘,享盛宠,还变成了挑拨帝后关系的利器,没有她,就不会有卓家的今天。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所以这个门客,就是韩适。”李缜回答。
  “毕竟是皇帝的宠妃,纵使大家都知道兰氏入宫前就已经是别人的人,也没人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大书特书这种事,人人闭口不言,不去打破宁静,与兰如玉有关的细枝末节就会慢慢淡去,最后谁也不曾提起。但如果我是你,想到跟徐府有关的人很有可能不干净的时候,我就会去查韩适的身份了,可惜,你没有。”
  “现在来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李缜似乎有些心烦,他靠着墙闭上眼,将腿上的被子向上拽了拽。
  沈佑潜看着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半晌后他打开牢门,站在李缜面前,挡住身后的光,一张脸突然变得阴鸷歹毒。
  “我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么笃定的,但是刚刚,我突然察觉到自己把你们似乎想的太过愚蠢了。”
  “李缜,你真的,一点都没怀疑过吗?”
  昏暗的密道里,幽幽的质问声盘旋回荡,于无言的尽头在人心底留下致命一锤。
  “噹!”
  天庙祭台的大钟被撞响,之后,是一下跟着一下的钟声,震得人心激荡,朝臣们并列两侧,恭谨地低垂着头静候他们的帝后,在长长的龙尾道的另一边,礼乐随钟声而起,顿时将荡涤人心的声音加上了几分尘俗的喜气。
  容卿看着前方高高的祭台,这样的距离似乎有些远,远得看不真切,这样恢宏的龙尾道只有两个地方有,一个是每日朝臣与皇帝议事
  的衡元殿,一个便是天庙。
  衡元殿前那个,只有皇帝有资格在上面走,只有天庙的龙尾道,上面可多行一个人,是她,是大盛的皇后。
  她曾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站在上面,凤冠霞帔,享万人朝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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