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变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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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漫漫内心已对这个世界,这个家充满了仇恨与绝望无助掺杂着,于是生出极端的想法来。
  她终于耗尽所有活下去的勇气,不想再继续忍受着妈妈对她这种摧残对待而苟延残喘。
  那些待遇比肉体上所承受的疼痛还要痛上几百倍!
  即然没有人希望自己好好活着,那我还留在世上干什么?
  世人皆颂世界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但她对自己的妈妈早已没有了任何美好的幻想。
  现在的妈妈,比刀子还要冷漠,只会让她心寒胆颤。
  在没生病之前,妈妈对她有多好呀,逢人就喜欢夸自己女儿有多聪明懂事,可现如今呢,巴不得没有她的存在才好!
  人说:恶语伤人六月寒。那些伤人伤己的话语,妈妈,怎么忍心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骂的出口?
  曾几何时她还心存幻想,未来定要好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让他们过上富裕的生活。
  原来,对妈妈而言,只有她死,才是妈妈最想要的生活。
  而这,是刚好我立刻就能满足你的,妈妈。
  了结自己荒凉的一生,攒足了绝望,带着妈妈给的冷漠,永远地离开世界离开这个家,最重要的是,离开妈妈。
  所以在陈芬郁发泄完夺门而出的时候,陆漫漫这些细微的神情变化却逃不过一个10岁小女孩的观察。
  小女孩是陆依依,她的妹妹。
  妹妹很懂事,和她小时候一样天真可爱。
  陆漫漫非常宠爱她,姐妹俩的感情一直都很要好。
  也许在单纯的孩子世界,姐姐无论变成什么样,永远都是姐姐,无贵贱三六九之分。
  她多么希望妹妹能永远单纯快乐地活着,姐姐经历的一切不要给她带来任何不良影响。
  陈芬郁走后,陆漫漫瞟了一眼桌子上的水果刀,心里有了明确的选择。
  她挤出微笑温柔对正帮自己擦眼泪的妹妹说:“依依,出去玩吧。姐姐没事儿…”
  “嗯嗯…”依依点点头,听话地走开了。
  正当她走到门口,突然又折回来,笑嘻嘻地把桌上的水果刀给捎走了。
  正是陆依依这个细心的举动,使当时不能走路的陆漫漫自杀未遂。
  即使那时候她因为伤心而几天都没有吃饭,那个暗自作下的决定也终未能达成而告一段落。
  多年后陆漫漫每想起这件事时,都会对妹妹多一份感激。
  如果不是陆依依那个举动挽救濒临绝望的她,也许这个时候就没有办法坐在教室里回忆这段刻骨铭心的往事,更不会想到多年后的她人生将会有重大的改写……
  日记风波过去后,陆漫漫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每天都为了不让家人担心而刻意表现乐观。
  不悲也不喜,不吵也不闹,脸上没有了表情,一副安静的模样,与她病态样子根本不符,这样反而显得她有那么一丝搞笑。
  可能是因为高冷是强者才有的一惯风格吧,所以弱者高冷起来总是会觉得有一丝滑稽。
  只有在陆依依的面前时,她才会让自己挤出一丝笑容,可能潜意识里,她是不想让这么小的妹妹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受到冷暴力对待。
  陈芬郁也许是意识到自己那天下手太重而伤到了女儿的心,又固执的不肯低头,所以在一段时间里母女俩都处于零交流的状态。
  她又不是真是铁石心肠,冷血无情不顾女儿,她气忿自己每天的辛苦最终都是无偿,她恨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她恨自己要承担的责任,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终是好景不长,本性难移的陈芬郁在冷静一段时间后仍然不依不饶地继续对陆漫漫表露出各样的嫌弃与数落。
  只是那时候陈芬郁不知道的是,陆友生已经答应了陆漫漫,要把她接到梧桐市,去与他一起生活。
  奈何妈妈说再难听的话,她都显得无动于衷,毫无波动。
  因为她知道,她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家远离妈妈,再也不会听到陈芬郁如雨点一样密集的咒语萦绕在耳朵里面。
  “为了让爸爸同意带我离开这个只带给我心寒的家,我不惜威胁他说如果在规定的时间里没有回家接我走,那么我就在第二天死在家里,到时候您就回来收尸吧!我一定说到做…”陆漫漫在日记里如此写道。
  每天数着日历,离约定的日期越来越近,陆友生到底还是没能做到如约而至,按时回来接她离开。
  她当然很难过,就像被父亲抛弃了一样,陆友生一直打电话努力向她解释原由,使其心宽,最终选择谅解他。
  能怎么办呢?难道自己还不是一样在为难爸爸么?
  直在18岁那年,陆友生终于兑现了他的承诺,连夜赶回来带着她离开了家,前往梧桐市,留下去河边洗衣服回来一脸错愕的陈芬郁。
  此刻,坐在长途汽车上的陆漫漫,鼻子忽然酸酸的,也许是终于离开了那个伤心的故乡,又或许是因为看到为这个家操劳了太多的陆友生仿佛一夜之间生出来的白发。
  要知道,陆友生年纪不到四十,正是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的年龄,然而却因自己的缘故一下子变得苍老许多。
  压抑太久的情绪就快要暴发出来,陆漫漫拼命忍住眼泪不让爸爸看见,连忙找借口支开他。
  “爸爸,”她说:“可以去帮我买瓶水吗?我有点口渴了…”
  “啊,可是车子要开了呀!”陆友生显得有些为难。
  左右环顾,恰好看到车厢里放着有公共饮用水,欣喜不已,“看,车上有!你等着我去给你倒一杯来。”
  她连忙低头擦试了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笑着说了声:“好。”
  陆漫漫也是后来才知道,爸爸不愿去买水而感到十分为难的样子不是因为车要开了,而是那时他身上全部家当只有一百八十三来块钱罢了。
  那将是他们即将在梧州市度过两个月里仅有的生活费用。
  陆友生在回家接她之前,为了方便照顾她,辞掉了原来可以包吃包住的工作,而找了一份朝八晚六的新工作,并在工作地点的不远处,租了一套不到20多平米的一室一厅的房子。
  他把刚发的工资全部都交押了房租,仅剩下最后一点生活费。
  到了即将生活的地方她才知道,原来梧桐市的生活环境,比家里的条件更差!
  租房的空间又黑又窄又闷,即使在白天也要一直开灯才有光亮,狭小的房间除了容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吃饭的小桌子及一张旧沙发,就仅剩一条窄仄的过道了。
  纵然是这样,陆漫漫仍觉得特别开心,异常激动。
  就像是特别容易满足的孩子一样,突然被赏了一块糖果,光是拿在手里不吃就觉得很幸福了。
  只是,再硬的糖果总会随时间慢慢溶化掉。很快,陆漫漫就厌倦了这种还和家里一样的生活模式——吃饭、看书、睡觉、再起床,吃饭、看书、睡觉…不过只是换了另一个地方同样进行着而已。
  因为自己没有办法走路,就算身在繁华的大都市,也只能屈身于都市里的无人问津的角落,每天过着白开水一样的生活,吃着最便宜的饭菜,勉强度日。
  有天午饭,陆漫漫不甘心地捧着碗说:“怎么又是豆腐?都已经吃了一个多月了!不腻吗?我们就不能换个菜吗?”
  陆友生掏出口袋里干瘪的钱包,递给了她,“还剩最后五十块,咱再忍忍吧,下个月就发工资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看看自己再看看瘦小的父亲,他每天工作回来不仅要照顾自己,还要买菜做饭洗衣服拖地做不完的家务活…
  我有什么资格埋怨?当初是自己选择这条路的…
  陆漫漫沉默片刻。
  “床头那个柜子抽屉里面有个布袋,里面装着一些钱,大概有一千多,是我这些年攒的。您拿去买点肉和水果吧!”她说。
  陆友生低着头默默吃饭不语,良久才说了一个字“嗯”然后就收拾碗筷洗碗去了…
  她知道,父亲在作思想挣扎。
  他不想用女儿好不容易攒的零用钱,是不想间接承认,自己的能力太有限,有限到养不活自己的家,自己的女儿。
  可是眼下,他就只能这么做才能让女儿过的好一点。
  在这个家,只有爸爸,能让陆漫漫感觉得到还有父爱。
  还有妹妹,懂事的让她感到很温暖。
  而妈妈,在她匆忙离开家以后,与爸爸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两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任何联系,铁了心要与他们抗衡。
  直到有一天,外婆的死讯传来…
  妈妈的妈妈没有了,那一刻陆漫漫忽然有点想念妈妈了,也忽然意识到人生苦短,不应该一直与她置气。
  她此刻该有多么难过啊?爸爸也在第一时间赶回去陪着妈妈送别外婆最后一程。
  一想到生前对自己百般疼爱的外婆突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走了,甚至连她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就要成为心底永远的遗憾了,陆漫漫的心就抽着疼。
  亲爱的外婆,一路走好。
  梧桐市的夜景很美,霓虹灯替代了没有星星的夜空,使许多的人流连忘返。
  上周陆友生发了工资,在预算之内为她买了一辆轮椅,有时间的时候就推着她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整天闷在屋里子的时间太长,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那么的辽阔,那么的令人神往,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中的世界再精彩也不如自己亲眼看过这世界真实…
  在回去的路上,她鼓足了勇气问了一个她一直想问却没有勇气开口的问题:“爸爸…”
  “嗯。”
  陆友生愉快地应道,想是因为带女儿出来溜达了一圈而为自己的功劳正感到高兴吧,只是当他听到陆漫漫接下来说的话,他脸上愉悦感一下子散去,变得阴郁起来。
  “您什么时候才能带我去医院治病啊?”
  陆漫漫十分期待陆友生的回答。陆友生沉默许久,仍然没有作出相对回应。
  陆漫漫急了,转过身子说:“总不能我真的就一辈子都这样了吧?爸,您一定不要放弃我啊?否则我这辈子真的就完了!”
  “坐好!着什么急,以后会去的!”陆友生这才开口打断了陆漫漫的话,没好气地回答到。
  “您总这样说!以后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一年,两年还是十年?我怎么能不急?我已经成年!难道要我在最好的年华里一直过着八九十岁一样的生活吗?我没有把握住最好的时光,那十年二十年后就算我忽然康复了又还有什么意义,最好的年华都已不复存在了!”
  陆漫漫显得很委屈,她早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就是不想轻易死心。
  “那也要等有钱啊!”陆友生把最关键的问题所在指出来。
  这得确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此刻,她也沉默了,一个中年男人推着一个小女孩静静地消失在夜色中。
  陆漫漫又怎么会明白陆友生的苦衷,他心里头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好好的,哪怕付出所有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可是眼下,肩膀上的重担已经压的他透不过气来,他要顾及的,是整个家庭。
  我可怜的女儿啊,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没有能力给你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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