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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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怀疑他们有钱人根本就没有感情。”
  屈湘露脸上仿佛落了灰,脏兮兮的,掺杂着些许无可奈何的怨念。
  苏实真终于破天荒地开口,好像幽灵在说话:“……不至于吧?”
  “但他们有钱。有了很多很多的钱,所以不需要很多很多的爱。”百年难得一见,高中文凭都存疑的屈湘露竟然引用亦舒小说里的语句,“他出钱买了我的自由。就这么回事。可惜了,今天我还想去蹦迪的。小秦什么时候再搞轰趴?记得通知我。”
  屈湘露是各大俱乐部vip,几乎在每一间本地人说得出名字的夜店都有办卡。喝醉了还执行过躺在地上骗捡尸专业户的正义之行,等有人靠近就跳起来破口大骂,实打实的醉酒疯女人。
  苏实真漫不经心,依次回答:“不知道。好的。”
  她没有回自己的住处,直接去秦伶忠家,进门,上楼。他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与此同时和工作上认识的人打电话。他们都是很早就计划过毕业后的类型。
  苏实真随便洗了些食材,放进锅里煮粥。秦伶忠走出去,绕到她身后,单手环住她的腰。
  电话那端是女性,嗓音很有穿透力,即便不外放,娇滴滴的声音也相当清晰。他不以为然,带着笑,不可以又说可以,来却说不来。这笔钱有多少,项目到底最后会归谁,探着谁会升职谁会调任的口风。那边在娇嗔什么,模模糊糊,没能入耳。明明是商讨,听起来却像调情。
  容器里的水已经在沸腾。
  苏实真想要走过去,但腰间的手臂却牢牢束缚,不论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电话打完了,她听完了全程。最后他们还要互道晚安,他用很耐心的口吻说“知道了,听话”。
  可以吃晚餐了。
  苏实真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秦伶忠也什么都不说。两个人各自喂饱自己。
  他问她:“你开学的时候要去学校吗?”
  “不去。”她拿纸巾擦着下巴。
  “那我们去珀斯玩几天吗?很久没玩帆船了。”秦伶忠随口问,“感觉之后会很忙,再要休息,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而且刚好赚了一点钱。”
  苏实真慢吞吞地收起餐具,想到什么,她笑出声来,突兀又突然。他看过来时,她说:“今天遇到屈湘露,她抱怨你们有钱人没感情来着。我说——”
  她没说完,却被别的东西夺去了注意力。
  苏实真看到秦伶忠的笑。
  他的笑像是海鸟的翅膀掠过水面,不会打湿的羽毛微微发黑,水珠落下来,悄无声息。一瞬间的安静里,苏实真呆滞地站立着。听力重新回来时,秦伶忠说:“我也觉得。”
  他在笑,所以不知不觉她也笑了。
  苏实真笑着背过身去,再也不提剩余的话。
  把盘子放进洗碗机的时候,贺正群来了。男孩子的友情好到女朋友都怀疑是gay的程度。他是被临时火急火燎差遣过来的,刚下的的士,满脸不情愿,骂骂咧咧抱怨着论文被打回来。
  “你的论文选题是什么?”秦伶忠说,“我帮你写。”
  “这不合适吧。”话是这么说,贺正群已经接过他递来的新3ds和香烟,脸上露出难以遮挡的灿烂笑容。
  苏实真走过来坐下。
  有差不多半秒钟,贺正群像见了鬼似的,但转眼就自然地吐起烟圈,开玩笑说:“你俩和好啦?我就知道,苏实真,你不毁了秦伶忠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她笑着推搡他:“你知道的太多了。”
  其乐融融,一点尴尬和怀疑都没有。秦伶忠大概描述了一下:“本来还以为会被掐死。”
  “那我怎么舍得。”苏实真懒洋洋地躺着。
  “等我赚点钱再杀吧,”他也笑,“分到的遗产会多点。”
  手机又在响,最近来电多到让人怀疑秦伶忠究竟能不能出国。他起身去露台上接听。苏实真抽出电脑,也准备给新修改的论文收尾。贺正群坐在一旁玩游戏。
  忽然间,他问她:“其实你是认真的吧?”
  错愕与茫然中,苏实真抬起头,看到贺正群仍然在专心致志地操作游戏机。刚刚的质询仿佛只是幻觉。
  然而,下一秒,他飞快地扫了她一眼。
  “你是真的想掐死他吧?”贺正群说,“我知道你们谈恋爱像玩游戏,但是,那时候,你是真的生气了吧?”
  漫长的沉默中,苏实真微笑起来:“怎么会呢?”
  她侧过脸去,伸手抚平座椅上的褶皱。好一会儿,她又回过头来,慢慢加深了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适当加更一下(
  晚上还有
  谢谢归歧投雷
  第12章 放松(12)
  最后,苏实真并没有跟着秦伶忠出国。
  她签证过期了,况且,也不是那么想到处浪费钱瞎转悠。
  两个人一起过了新年。
  年夜饭吃的奶油蛋糕,不伦不类,但放在他们身上就很正常。
  电视里在播放春节联欢晚会,秦伶忠已经戴着眼镜开始看传过来的资料。他父亲这几年在国内做的投资涵盖很广,目前侧重的还是互联网。苏实真握着遥控器,时不时跟着电视节目发出笑声。
  在室内恒温很好,秦伶忠向来习惯只穿短袖,苏实真懒得化妆,头发卷一卷盘起来。
  两个人生活都很随便。
  就这么度过了新年。
  秦伶忠家没有人主动和他联络,只有一天苏实真从护理中心回来,家里没有人。等了一阵,他才边摘下围巾边进门,被问起就轻描淡写地说:“去看我妈了。”
  他和亲生母亲关系很好,书房还摆放了小时候的合影。心情不错的话会说以前的事。他妈妈会画画,从原本的大学退学去考美院。似乎就是在这期间遇到了他爸爸。“不算好事,但也就那样。”秦伶忠是这么评价的。
  苏实真从没见过他妈妈,理由也是秦伶忠不喜欢。但他带其他女孩去过。不止一个。苏实真也是知道的。她以前不在意。
  还在春节期间,他们就分开行动了。她走的时候是早晨,他已经坐在电脑边,苏实真弯下腰,吻了吻他头顶,却反而被他亲到脖颈,亲热一番,差点耽误了航班。
  秦伶忠和秦伶碌约好了,本来想趁热打铁特意介绍一下苏实真,但事情急不得,反正订婚典礼时走过场也要来,索性懒得勉强。
  这对兄弟不算关系太差。秦伶碌比他母亲和姐妹成熟很多,带着弟弟参观过本宅,最后还毫无保留地说:“我会提防你,但不至于太讨厌。”他是双眼皮,五官都很大气,剑眉星目,直视时会有被握在手心的感觉。
  兄长正直而优秀,是秦伶忠在他面前有点抬不起头来那类人。假如只是纯粹的正经也就罢了,他知道,该动手让什么破裂时,秦伶碌是绝对不会犹豫的。
  见面时,他毫不犹豫就张开手臂,堂而皇之对秦伶忠施以吻面礼,两个人一同去沙滩。
  虽然是冬天,但南半球艳阳高照。
  秦伶碌还笑着开玩笑,揽住同父异母、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弟弟,像高中生一样亲昵:“一看就知道不是健身房泡出来的。”
  然而,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秦伶忠表情显得很自然,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僵硬。
  “都是学你的。”他客气地回答。
  秦伶碌从小就学习柔道,比起单纯的健身,他对有目的性地学习格斗技更感兴趣。
  所以秦伶忠也练了截拳道。
  “那我们哪天没准能打一架啊。”秦伶碌用好像什么都没考虑过的天真无邪开口,可是,四目相对时,面部表情又瞬息万变,转眼闪现出些许敏捷的试探,“希望不要有那一天。”
  秦伶忠若无其事地回答:“不会有那一天的。”
  他让他升帆他就升帆,他让他转向他就转向。假如这是连续剧,为了活到最后一集,秦伶忠愿意卑躬屈膝、俯首称臣,变成可有可无的人,贯彻毫无助力的私生子应有的生存之道。
  好在秦伶碌显而易见比大学应届生忙,很快就要飞回欧洲。
  秦伶忠清早起来,面带微笑,送哥哥上车。
  “有机会我想见见你女朋友。”秦伶碌笑着说,“我很好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当然有机会。”
  他的回答完全是公事公办,满脑子只想着尽快送走麻烦。然而,在临别时刻,秦伶碌却补充了完全不必要的话。他眼睛里闪烁着真挚的光芒,一字一顿说:“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心爱的人。”
  英文对秦伶碌来说更为熟悉,表达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说这些时,他的态度是真实的,但却让秦伶忠的笑容变得更虚伪。
  直到司机驾车扬长而去,兄长的脸也只存在于记忆中,秦伶忠的神情才逐渐冷却。
  他转背,本来觉得好笑又恶心,可走了几步,充满厌恶的微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空洞而冷漠的眼神。
  大约只有被爱着长大的人才会那样善良。
  善良得有点可恨。
  -
  小时候,有条运输货物的铁路从家门前穿过。在那个年纪,苏实真从来没想过,回家会变得像现在这样尴尬又麻烦。
  繁华的高楼大厦逐渐被茂密的树木与一望无尽的平地替代,柏油马路变成水泥路,最后再到尘土飞扬、毫无修饰的土地。万幸今年冬天没积雪。转第二趟巴士的时候,已经能零零星星看到许多认识的面孔。小地方就是这样。
  虽然苏实真长得有些出众,但她的故乡并不是多么漂亮和时髦的地方。
  “实真?”
  苏实真被颠簸得快要入睡,猝不及防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阔别已久的面孔。
  她又惊又喜地笑起来:“黎旭!”
  苏实真连忙往里面挪一个座位,苏黎旭由此坐下来,相互问候“新年好”。
  他们其实相差好几岁,苏实真小学时,苏黎旭已经在读初中了,等苏实真读初中,苏黎旭又去职高了。但都是走读,所以还是经常一起玩。乡下小孩很早当家,尤其是长男。记忆里,他很少和同龄人一起玩,多半都在帮长辈照顾弟弟妹妹,中途动不动还要突然暂停,回家淘米蒸饭。后来很久没联系,可是只要回家,每隔几年还是能见一次面。
  苏黎旭高高瘦瘦,头发理得很短,反而衬得眉目硬朗,好像刚刚服刑结束似的。苏实真一个劲发笑,故意伸手揉他,两个人打打闹闹,之后的旅程才没那么无聊。
  “你做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来?”她问。
  “打工呗。”苏黎旭说,“你是不是要毕业了?”
  苏实真用力点点头:“嗯。”
  “好好休息啊。你晚上不睡觉吧?”苏黎旭从来不说什么一味督促人上进的话,伸手在她眼前掠过,“黑眼圈都这么重了。”
  苏实真笑得东倒西歪。
  他们在路口下车,苏黎旭本来要帮她拿行李,硬是被拒绝了。“你快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了。”说着苏实真就把他往相反的方向赶。
  转过身,苏实真继续拎着箱子,继续有些艰难地往前走。
  天气很冷,东西也很沉,她习惯了穿得单薄,哈了一口气,慢吞吞地往前走。
  忽然间,手上一轻。苏实真回头,看到苏黎旭神色寡淡、近距离贴近的侧脸。他从她手里接过箱子,不容分说,负担着那份重量往前走。她愣在原地,眨了眨眼才匆匆忙忙跟上去。
  “我说了不用你帮忙了,”嘴上这么说,笑意却按捺不住往外冒,苏实真走在他身后,“你怎么还是这么爱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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