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的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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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疙瘩说:“九奶奶,俺东海哥家那失踪了十八年的孩子回来了!”
  瞎子老太一皱眉,说:“是东海家以前失踪的那个大儿子么,他咋会回来?他已经死罢了!”
  三疙瘩一愣,问:“九奶奶,你咋知道他死了?”
  瞎子老太说:“东海曾找我算过几次卦。让我帮他找找他家大儿子在哪。可我每次得到的卦,都是他家大儿子已经死了。也就是他失踪的那年,四岁的时候死了!”
  躺在床上的那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婆“吭哧、吭哧”剧烈咳嗽了几下,喘着气说:“九婶子,万一你算错了呢!”
  “我咋会算错!”
  “你又不是神仙,不能每一次都算得对啊!我看这孩子的眉眼长得像东海!肯定就是他的大儿子回来了!”躺在床上的银发老太婆说完,又咳嗽了起来,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盯着我打量。
  “奶奶!”我喊了一声。
  “哎!我的好孙子!我可算见到你啦!还是我把你带到四岁的,让你那死爹一不小心把你给不见了!”躺在床上的银发老太婆一边咳嗽,一边哭着说。
  中午了。大老猪的媳妇晁喜喜做了一锅饭,给每个人盛了一碗。是很稠的玉米糊涂。就着咸菜喝。没有馍。好在玉米糊涂很稠,一碗喝下去对饥饿的肚子挺管用。我不禁感慨,这二十一世纪都过去六年了,竟还有这么穷的地方。
  下午,三疙瘩对我说:“大侄子,马上就过年下了,去祖坟上看看吧!”
  我没有异议,觉得认认祖坟也好,便跟着三疙瘩下地了。
  到了坟地,三疙瘩指着其中一座比较新的大坟,说:“大侄子,这就是你爹和你娘的坟!俩人伙一个坟。把你弄不见了后,两口子一直内疚自责。在生下你二弟后没过几年,就得病死了!先是你爹死,后面你娘跟着死!”
  我越听越糊涂了,说:“三叔,俺爹跟俺娘活得好好的啊!我昨天还见他们了!”
  三疙瘩说:“你说的是养父养母吧!他们是干啥的?”
  “一个是大学教师,一个是医院里的大夫!咦,不对呀!那是我亲生父母。父亲叫金东海,母亲叫姚淑琴!”我说。
  三疙瘩满脸奇怪地看着我,说:“大侄子,你脑子没事吧!”
  “我脑子没事儿啊!”
  “你脑子一定出毛病了,但还不算严重,毕竟还能记住你爹和你娘的名字!”三疙瘩说。
  就在这个时候,村里的广播喇叭响了:“乡亲们,今天是一九八四年腊月二十六,再过四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提前祝贺大家过一个平安年。大家要积极搞好家里和村里的卫生,天气干燥,要做好防火!下面放一首歌:东方红。”
  音乐旋律响起。
  大合唱:“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嗨哟,他是人民大救星……”
  我不觉听呆了。脑子发懵。
  这是咋回事?怎么会是一九八四年?
  难不成我穿越历史了?
  但又一想便释然了。我从十六楼跳下来都没摔死,还掉进一个不知多深的窟窿里。从窟窿里漏出来了。又碰见长翅膀的“飞人”。这本来就是一系列不正常的事情,就算穿越了也不足奇怪了。还有看不见的人呢!
  我也明白,自己这趟子过来是应那个“看不见的人”的要求,为他办事儿。找一个手里拿着红色炮仗的十岁孩童。
  想到这里,我将手探入怀里摸了摸那本书。这本书也是挺稀罕,我掉河里身上都湿透了,它却不会湿。但它看起来跟普通的纸张又没什么两样。
  既然三疙瘩认错人了。那我不妨将错就错。好歹能跟他混吃混喝。
  毕竟这是一个我人生地不熟的年代。
  于是我就装模装样的问三疙瘩:“三叔,我那二弟呢?”
  “你那二弟可有出息呀!”三疙瘩一瞪眼,嘴咧着。
  “咋有出息了?”
  “他学会了开车。在县里给县长当司机!你二弟岁数跟俺家大老猪一样大,比你小两岁!但人家比你跟大老猪俩加起来都有出息!”三疙瘩说。
  我不禁感到好笑,说:“一个司机而已!再说,你咋知道我没出息!”
  “你有啥出息?”三疙瘩瞪眼问。
  我倒是回答不上来了。
  “你要是那精明人,还能掉河里?那么宽一个桥,走着走着咋能掉河里!我闭着眼都能走过去它!”三疙瘩说。
  我没有吭声,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疙瘩又说:“你个子不低,能够枣使。等来年枣熟了,你帮我够枣去。我在家屋子后种了两棵枣树!对了,大侄子,你还走不走啦?”
  我说:“不走了,没地方去!”
  “行,就搁这儿住下吧。反正你爹留的宅子空着。你二弟在城里住着!”
  我跪倒下来,对着那座比较新的大坟磕了三个头,又往上面撒了一把黄土。算是祭拜过“爹娘”了。
  然后三疙瘩就带我去“爹娘”留下来的宅子。
  “你二弟把钥匙给我了,让我帮他看着家。现在你回来了,这钥匙就给你吧!你自己把家里拾掇拾掇吧,我得回去了,俺家里还有事儿呢!”到了一座破烂的老宅子门口前,三疙瘩把一串子钥匙交给我,转身走了。
  这座宅子虽然破烂不堪,但在这座村庄里算是好的了,因为它起码还有院墙和大门。不远处,还有几个村民在围观我。我冲他们礼貌性地笑了笑。想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以便往后能在这村子里混得开。
  有个姑娘害羞脸红并低下了头,但还是忍不住抬眼皮子看我。我瞅着她,这心里就想:“看你那样儿吧,矮冬瓜一个,大饼脸小眯缝眼的,脸色跟烤红薯似的,能配得上我?少自作多情!净让我犯膈应!”
  有一个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妇女。她旁边正站着一个年龄大约十岁左右的孩童。那孩子一手捏了一根红色的小炮,一手捏着一根点燃的香。用火红的香头将小炮上的捻子引燃了,突然手一晃,将小炮扔到了我的脚下。我赶紧抬脚要踩,还没踩到它它就崩了。
  我表面上笑了笑,脑子却迅速在转圈:“这不就是一个拿着红色炮仗的十岁孩童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我得赶紧找个地方翻看那本书,看接下来该怎么做!”
  那挺漂亮的妇女冲我歉然一笑,说:“小孩子淘气,大兄弟别见怪!我们是你家的对门邻居!”
  我说没事儿,小孩哪有不淘气的,你家孩子多大了。
  妇女说十岁了。
  我便用钥匙打开锁,推门进了去,转过身又冲外面的人笑笑,关上了门。有一泡尿正在身上憋着,挺急的。但我没有去立马撒尿,而是迫不及待地将怀里装着的那本书掏出来。翻开第二页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上面写的内容是:务必杀死那个手拿红色炮仗的十岁孩童!完成任务后再翻看第三页。若在没完成任务时擅自提前翻看第三页,我们之间的交易无效!
  这是让我杀人啊!
  愣了半天后,我才颤抖着双手合上了书本。下面尿急得厉害,再也憋不住,尿湿了一裤子。
  拖着湿漉漉的裤裆,我走过去用钥匙打开了堂屋门上的锁。推开门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屋子很浅。有一张案桌摆放在跟门对照着的墙边。案桌上正摆放着两张黑白色遗像。一看到那两张遗像,我不觉呆住了。
  遗像上的人是一对男女。面容看起来是那样的熟悉。不过,他们的打扮和发型很土,脸上也没有戴眼镜。这两张脸跟我的父母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比我父母要年轻不少。我真怀疑这两张照片到底是不是我父母的年轻照。
  我不禁感慨,世界上竟有长得这么像的两对夫妻,其命运却大不相同。一对活得贫苦早早的死了,一对成了大学教授和医院里的大夫,生活富足。这让那些相面的神棍怎么说?
  天傍晚了。在这八十年代中,乡村里虽然安着灯泡,但没电。我只好找到蜡烛跟洋火,点了根蜡烛粘在桌子上。肚子饿了,该做晚饭了。我去到厨房,看见一个烧得黑黝黝的土灶,上面连个锅都没有。
  锅可能是让人给偷了。
  我翻出来几颗红薯,点燃了一堆玉米包.皮和玉米棒芯,将红薯烧熟了。揭了烧得黑乎乎的红薯皮,吃红薯肉烫嘴。就一边用嘴吹一边用手揭皮的吃了几个。总算将肚子垫饱了,再找口凉水喝了。
  虽是皎洁明月照得天地间跟白昼似的。但这天气冷得让人撑不住。还刮着呼呼的西北风。我回到了堂屋里。堂屋的角落有一张床。床上的一条被子打满了补丁,布是老粗布。我掀开被子,摸了摸被褥,沙拉拉的还算干燥。就衣服也不脱,只蹬掉了鞋子,上床钻入被窝里了。
  躺在床上,哪能那么快睡着。我这心里正算计着怎么杀死对门邻居家的十岁孩童时。听得“嘭嘭……”外面有人拍门子了。
  可能是三疙瘩找我。我赶紧下床跑去将门子打开了。却不是三疙瘩,而是对门邻居家的十岁孩童,他一手里攥着一根香,一手里捏着一个小炮。脸上带着逞能之色。我问你干啥。他说我来你家拿鸡蛋。
  我说这家哪有鸡蛋,有我早吃了。
  “你不知道在哪,我知道!”小孩子一头钻进院子里去了。
  我探头往外看了看,见周围没人,便将门子关上了。记得厨房里有一把破菜刀。我便先进厨房拿了菜刀,又去找那十岁孩童。
  那孩童钻进了屋顶漏了一大片的东屋里。这间东屋里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我见孩童正站在一只瓮缸前,便走过去,也朝瓮缸里看了看。原来里面正卧着一只老母鸡。那孩童用火红的香头引燃了炮仗,手一抖,将炮仗扔进了瓮缸里。
  “啪!”炮响了。老母鸡吓得从瓮缸里蹦出来,咯咯叫唤。那孩童哈哈拍掌笑,又走过去,手扶瓮缸的边缘,低头往里看。
  我咬牙鼓劲,瞅准了,猛扬起手中的菜刀,狠狠一下子砍在了孩童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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