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宴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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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皇子,给人磕头有时候也是难以避免的,比如拜师之类的,可作为太子,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地位,作为未来的皇帝继承人,整个国家的储君,除非是面对皇帝或者是皇后,否则,就算是面对一般的妃嫔,也都可以直面。
  这蕴含着极为深刻的尊卑,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太子的这份尊崇是必须的,他代表着天子的后裔,更是最为直系的继承者,是天然带有某种神性的,这样的存在,怎能给一个普通将领下跪那?
  就算他为了保护太子,的确是立下了大功,可这本就是他身为朝廷将领的职责所在,按照相应的功劳进行赏赐就行了,君臣大防怎可以如此儿戏,礼制何在?更让人愤怒的是,王虎竟然坦然接受了,并没有任何趋避和推辞,还有一点为人臣子的自觉吗?
  对于王虎的骤然冒头,本就已经让很多人看不过眼,眼前有这样一个攻击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很快便有人站出来,指着他喝道:“王虎,面对太子的跪拜之礼,身为臣子,你竟然不知闪避,简直就是毫无人臣之礼,根本就不配为官。”
  更有人将这件事直接拔高,喝道:“王虎,你这是在公然藐视君王,还说自己是什么真人,就凭你也配?”
  到最后,那名礼部老尚书更是亲自站了出来,痛心疾首的叫道:“太子殿下,你这般行事实在是太孟浪了。”言语间却并没有太多指责之意,可看向王虎的时候,却已经声色俱厉道:“你这般做派,难道就不怕被万人唾弃吗?”
  面对这样的汹汹人怨,皇帝其实也有些措手不及,按照他的想法,不过就是让刘兴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进而为之后的提拔王虎做好铺垫,然后便可以给自己的儿子,寻找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
  为此,他甚至专门询问过王映真,从对方的口中确定,王虎的确是一名修士,而且层次还不低,对于相同的问题,他也已经从邱毅口中了解到,当时王虎曾经将山岭之上击出了一个大洞,的确拥有这样的能力。
  如此也能够解释,为什么他所带领的队伍,竟然会有这样可怕的战力,实际上,对于皇室来说,这样的道兵队伍,他们其实并不陌生,在当年他们进行争霸的过程中,扶鼎门便曾经替他们培养过这样一支队伍,在之后的战斗之中,展现出了让人震惊的可怕战力。
  当时还很弱小的刘氏一族,正是靠着这样一支队伍,才初步建立了自己的底盘,并在之后不断合纵连横,才最终夺得了天下,只是之后这支队伍似乎犯了某些忌讳,一夜之间被天雷直接击杀。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皇族才明白,原来修道还有这么多危险在其中,才放弃了追求长生的美梦。眼看自己的儿子,竟然有这样的机缘,可以再得到一支这样的队伍支持,他怎能让其离去。
  就在皇帝准备做出一些补救时,刘兴平却已经平静站了起来,却并没有眼睁睁的看着事情的发生,而是直接挡在了王虎的面前,维护的态度非常明显,面对他这样的表现,那名老尚书颇为痛心疾首的叫道:“殿下,您要自重啊!”
  眼看百官就要跟着再次鼓噪,刘兴平的表现却让人惊讶,他没有丝毫退缩,神情更是颇为庄重,高声道:“尚书大人身为礼部首脑,曾经教导过我,要知恩图报,衔草结环难报他人救命之恩吧。”
  老尚书一愣,却马上叫道:“那都是用来要求一般人的,您贵为太子,作为储君怎能……”
  “有何不能?”刘兴平突然大声道:“先贤之言,从未言及什么太子储君之说,而是作为君子的要求,身为太子,我更是应该以此为准则,严格要求自己,难道你们希望一个小人来做这个太子吗?”
  就在众人准备组织语言反驳的时候,刘兴平却已经侧身指着王虎叫道:“你们没有亲身经历,我自然不会怪你们,可这月余时间,在王将军和八百勇士的努力之下,我才有机会站在这里面对衮衮诸公,才能够与父皇见面,并得到他的教导,感受父爱的博大。”
  “之前路上的阻拦,我不知道是何原因,更不知道是谁指派,可一路之上,各种拦阻截杀却是我亲身经历了,最近的时候,利箭曾经将我身旁的侍女射杀,让我生母头破血流,如果没有他,我根本就不可能活着来到这里。”
  “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是我亲眼看到的,那些实力惊人的重骑兵,数量众多的轻骑兵,甚至还有各种关隘、城门的危险,都是我眼睁睁看着闯过来的,今日说来,可能不觉如何,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其中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够有今日的结果。”
  “若是没有这等忠勇将领,若是没有这等强悍队伍,我根本不敢想象,最后迎接我的将会是怎样的结果,恐怕就连荒间的一座坟冢都是奢求吧,这等对我有救命再造的大恩人,你们今日竟然还在这里说三说四,是何道理?”
  眼看着太子并不高大的身形,却表现出了一种有理有据的状态,昂然的神情让人再不敢将他当做孩童,当着皇帝的面,更是不敢随意乱说,对方始终紧扣恩重一点,其他人却不能随意否认报恩之情。
  更难得的还是他表现的状态,满朝文武尽皆在此,更有皇帝在场,整个气氛可以说颇为严肃,这样的气氛之下,一般少年莫说是如此侃侃而谈,说的还这般清晰,就算是让他们说句话,恐怕也会紧张的要死吧。
  很多人已经忍不住感慨,身为皇族,即便是没有从小在皇宫之中经历种种历练,可血脉之中流传的能力,却依然还是那般耀眼,再不敢将其当做一般人对待。
  高位之上的皇帝,更是颇为满意他的这番表现,对于这个从小没有生活在身旁的孩子,他的感觉其实颇为复杂,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年轻而有活力的血亲孩子,心中的那份激动是难以描述的,正是在这样的激动之下,他才会直接将其立为太子。
  随着那份激动渐渐平静,对于这位太子的担忧也油然而生,他这些天也曾对他的功课进行了些考察,虽然也曾经进行过蒙学,可水平的确不能和皇室子弟比拟,表层问题还好,稍有些深入便露出吃力情况。
  好在他的应对能力和察言观色还是让人满意的,更是有一份努力的上进心,不管是学习的积极性,还是对政事的积极了解,都还算让人满意,虽然自己的身体算不得康健,却还能支持一段时间,倒也能够给他创造些好的局面。
  没想到今日竟是给了他一个大的惊喜,实际上,那些所谓圣贤之论,在考核的时候似乎颇为重要,可对于在位二十余年的他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不过就是一种考校的内容罢了。
  身为帝王,甚至并不是什么所谓帝王心术,那些都不过是小手段,最重要的,还是心中的那份坚持,即便是在群臣的鼓噪之下,也依然能够坚持自己的意见,并将它推行下去。
  若是没有这样的一份主见,面对这满朝诸公各带私心的意见,恐怕很快便会被这些人绑架,进而彻底架空,失去对整个国家的掌控,到时候恐怕就不仅仅是失去权力的问题,若是其中出现权臣,恐怕就是大位不保、改朝换代的可怕局面了。
  很显然,刘兴平现在所表现出的,就是一种他最为欣赏的能力,即便是面对这样的局面,依然能够坚持自己的信念,虽然他对于自己的儿子,对一个外人、一个臣子竟然会抱着这样深刻的感恩之情,感觉颇有些异样,可想到王虎的身份,便也松了口气。
  若是其他人,他恐怕心中就要浮现杀机了,这样的人怎么也不能让其活下来,否则,就可能被其利用这份情感,在未来出现大权独揽的可能,好在他修士的身份,一下没了这个问题。
  更何况,他也不相信,这份感恩之情会持续多长时间,此时他年龄还小,那番经历还没有过去太长时间,自然会有这样的心思出现,可随着掌管天下时间日久,对于他人性命可以予取予求之后,自然会养成薄凉的性情,从来皇家薄幸人啊。
  对于王虎,他的心中也开始有了不同的想法,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平静下来的刘兴平,却并没有停下来,反倒是高声说道:“就在刚才,我听说了一件事情。”
  他的脸上没了神情,冷冷说道:“在王虎将军前往兵部的时候,竟然被司隶护卫军和西域都护府的人围堵了,如果不是展现出了自己实力,甚至会出现围攻情况,就在下午,西域都护府的人,更是直接对王虎将军进行挑衅,不知大家知不知道啊?”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兵部之事他们大半是听说,可下午之事,他们都是看在眼中的,就是不知道太子在这个时候,指名道姓的说出这件事来,是要准备做什么。
  刘兴平喝道:“我就想知道,这两支队伍的统领到底有什么资格,来如此对待对我有大恩,对朝廷也有大功之人,凭什么?就凭他们不经过朝廷命令就私自调兵对我进行围堵,还是以为,他们已经凌驾于朝廷之上,可以不用遵从朝廷法度?”
  众人心中哗然,这样的一个大帽子扣上来,若是真的坐实了,这两股王朝中最为鼎盛的军中势力之一,可就要迎来极大的动荡了,可你却不能说他说的错了,只是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出自他自己的想法,还是说,背后还有其他人的意思?
  很多人都在悄然将目光看向皇帝,可看到的情景却是,皇帝在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甚至挂着一副欣慰模样,很多人心中便开始多想,各种决断便开始在心中思考。
  这样的质问之下,数名司隶护卫军的将领赶紧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跪在刘兴平面前,大声喊冤道:“太子明鉴啊,之前我们的确曾经派出过骑兵进行巡逻,却绝不是私自出兵啊,军中到现在都还留存着相应的军令,都是按照命令行事啊。”
  另一人也叫屈道:“若是知道是在拦截太子,我们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是绝对不敢如此的,这都是赵王对我们下达的命令,我们只是听命行事啊。”
  眼看着其他人还要诉说,刘兴平脸上露出冷冷神情,傲然道:“是什么情况,自然有人会去调查,你们在这里哭叫算怎么回事,还有兵部,我就想知道,说是兵部,在其中就可以肆意动手,而不用担心什么是吧,我倒也想改天去抖抖威风。”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兵部尚书的身上,面对这样的职责,这位年龄颇大的老尚书并没有上前,反倒是看了眼一旁的汪直。
  汪直也很自觉,上前一步,拱手道:“太子殿下,今天上午之时,的确是有些争端,却并没有和外面流传的那般严重,不过就是有些争吵而已,身为武将,这等事情也是免不了的,至于动武,是绝对没有的,这等事情我等定会深刻反省,绝对不会让其再次发生的。”
  听着这番滑不留手的话,刘兴平也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却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转身再次对王虎躬身行礼道:“王虎将军,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还请你尽管放心。”
  他没有说放心什么,显得颇有些没头没脑,可在其他人听来,却更有一种感想在心中,这分明就是在承诺他未来的富贵荣华,没人知道这份感情到底有多大,可这等简在帝心的情谊,却是最为难得的,是真正能够救命的。
  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看热闹的皇帝,终于开口说话:“众卿家莫要如此了,兴平有这份感恩的心自然是好事,就不要为这点小事争论了,今日是为诸将士庆功的好日子,大家都坐下。”
  皇帝既然已经发话了,大家自然没有意见,纷纷落座,等到现场重新恢复秩序之后,他却突然抛出了一句话:“当日王虎在剿灭黄天教叛逆时,也曾经有过大功,当时邱将军还曾经写过庆功奏章是吧?”
  邱毅站起身来,拱手道:“回禀陛下,的确是如此,当日王虎将军的越骑营,是第一个杀入丛林之中,追寻敌人踪迹的队伍,之后更是与敌人进行了激烈厮杀,斩首人数是诸军中最多的,更不要说王虎将军亲自参与了对黄天妖人的围剿,功劳的确极大。”
  皇帝再次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对着王虎示意了一下,说道:“既然王虎也是这一次剿匪的功臣,更是带太子回归的最大功臣,自然也要有所封赏,只是一般的职位,很难配得上他真人的身份,既然这样,朕便封他为护国法师,独领一支护国军,诸位觉得如何啊。”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就算是刘兴平,也有些摸不准这个所谓护国法师,到底算是什么官位,反倒是王虎主动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我也觉得军中诸事繁杂,颇为影响我的修炼,既然有这样的机会,既能免除诸事烦扰,更能护持太子成长,我自然没有怨言。”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关窍,可既然王虎同意,刘兴平也站起身来,恭声道:“只要王虎能够留在儿臣身边,至于官职想来他是并不在意的,感谢父皇恩典。”
  这样的一唱一和,却让百官有种心中不安的感觉,只是在这等时候,谁也不想第一个做出头鸟,刚才太子的表现他们也都是看在眼中,显然是要对王虎维护到底。
  刚才两人都表达了同意的意见,这个时候若是站出来反对,站在众人之中倒还无所谓,可若是率先站出来,被太子记在心中,可就得不偿失了,本就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又没有顶替什么特别重要的位置,何必如此触霉头那。
  众人都在为新朝做着准备,这等和自己没关系,和朝中权力也没有太大关系的官位,其实算不得什么,最多也就是个荣誉岗位,和所谓的帝师差不多,虽然是人人敬重,却也没什么太大作用。
  这样一想,大家也都心平气和起来,彼此用眼神沟通了一下,发现没有人愿意主动站出来劝阻,自然也就这般不了了之了,既然没有什么问题,自然也就定了下来。
  当天晚上的饮宴一直持续到很晚的时间,皇帝再敬了几杯酒之后,便率先离席,就是为了能够给诸臣一个欢饮的机会,各方势力更是借助这样的机会,纷纷拉拢着不同力量,希望能够在不久的变换之中,占据更好的位置。
  只是第二天,便有一个大消息传出,礼部老尚书致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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