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乐极生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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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天公作美,连下几天的雨终于停了,乌云散去,洛川山顶出现了久违的阳光。
  九歌刚出院子就在游廊上遇到了君羽墨轲,仍是那一袭黑衣,眉目清浅,如一幅雨后初晴的水墨画,黑曜石般的凤眸有些幽沉,像是无底寒潭里的漩涡,让人探究不清当中深浅。
  “今天这么早就起了?”九歌看见君羽墨轲的同时,君羽墨轲也看到她了,神情与往日并无二致,目光柔和,薄唇边弯起一抹愉悦的笑。
  九歌笑了一下,讥诮道:“我若一觉睡到自然醒,岂不是又让你有了留下来的借口。”
  “本王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君羽墨轲半勾着唇角,缓缓走近她。
  九歌耸耸肩,“那可说不准。”
  君羽墨轲面上笑意不变,垂着的眸光却是认真的,看着九歌的脸,像是承诺般道:“九儿放心,就算本王对任何人失言也不会对你失言。”
  九歌看了他一眼,缓缓别开目光,笑而不语。
  她不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人,尤其是在这种对未来毫无预知的情况下。
  早饭后,收拾好行李就该上路了。
  庄外停着一黑一白两匹上等宝马,九歌认出白色那匹是君羽墨轲的坐骑,于是便向旁边的黑马走去,才迈出两步就被君羽墨轲叫住了。
  “九儿,追风野性未除,你骑踏雪吧。”
  九歌记得当初陪无双上西山寺的时候,君羽墨轲曾唤这匹白马雪儿,当时她就觉得‘雪儿’太柔弱,配不上这等上好的马儿,原来全名叫踏雪。那追风就是那匹黑马了。
  她对马儿没什么研究,但知道君羽墨轲没必要为这事诓她,且白马看起来也比较有灵性些,便欣然同意了。
  雨后的路不好走,官道上满是积水,马蹄踏上水花,惹得泥泞四溅。
  九歌今日所穿的是蓝珊亲手为她缝制的月白色裙子,她不想把自己搞的太狼狈,所以一上午仅仅行了五十里。
  前面一条河水潺潺而流,君羽墨轲说过了这条河,才算是出了樱城地理疆界。
  河水很清,看不出深浅,九歌拉着缰绳在溪边踌躇了会,随后跟上来的君羽墨轲却连头都没低,就驱着追风过河,河水深及马腹,刚好可以趟过。
  到对岸后,他便翻身下了马,“我们在这里歇会儿吧。”
  “好。”九歌求之不得,跃马过岸时,环顾了一下周围,“你以前来过这儿?”
  “嗯,路过几次。”君羽墨轲随口应了声,顺手从马背上拿下水囊,递给九歌,“喝点水吧。”
  九歌取出腰间携带的竹筒,拿在手中示意道:“我有!”
  君羽墨轲笑了笑,又将水囊放回马背上,“本王第一次见有人用竹筒喝水,你呀,怎么总能想出一些新奇的玩意儿。”
  九歌仰头喝了口水,又用袖子擦了擦嘴巴,笑看着他,道:“听说过水车吗?平民百姓家都是用竹筒盛水,哪能像王爷左手持金樽,右手执玉杯。”
  君羽墨轲弯着嘴角,反唇相讥,“漠北水源匮乏,粮草全靠后方运输,据本王所知,你都没去过江南,怎么知道水车这回事?”
  “书上看到的。”九歌摸摸鼻子,脸不红心不跳道。君羽墨轲缓缓一笑,没有戳穿她。
  九歌走到一旁的树荫下,转身时,见君羽墨轲卸了两匹马儿的嚼环,放由它们去河边喝水。
  正如君羽墨轲所说,追风野性未除,喝水都不像踏雪那么安分,时而嘶叹,时而刨蹄,仿佛随时都会暴躁起来。九歌疑惑地看着两匹马儿,眉心微微皱起,好像在为某件事而感到困惑。
  君羽墨轲缓缓踱步过来,循着她的视线往河边看了眼,似笑非笑道:“九儿似乎对那两匹马很感兴趣?”
  九歌点点头,拧着眉道:“我觉得那匹黑马看上去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君羽墨轲闻言,迟疑地看了眼追风,稍微沉吟了会,眸光一动,又马上恢复如常,只见他笑意盎然道:“除了毛色外,九儿还认得马儿长相?”
  九歌想了想,摇摇头,“认人我都脸盲,何况是马。”
  “那就别自找烦恼了。”君羽墨轲说着,目光转向潺潺流水,唇畔笑意不变,“听说这条河里的鱼不错,肉多刺少,味道鲜美。”
  九歌停下脑海中的思绪,淡淡斜了他一眼,“然后呢?”
  “本王想尝尝。”君羽墨轲回眸看向她。
  九歌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
  “所以要麻烦九儿了。”
  九歌没回答,就那样冷冷瞧着他,隐忍不发。
  “赶了一上午的路,有点饿了。”君羽墨轲找了块干石头,撩衣坐下,得寸进尺道:“这条河的水很浅,九儿快去吧,本王在岸上等你。”
  九歌瞪着他,心中窜起一团无名火,“你丫的皮又痒痒了是吧?”
  君羽墨轲笑,“多谢九儿关心,本王皮不痒,只是饿了。”
  九歌五指紧了紧,手中的竹筒被她捏的咯吱咯吱响,“好!很想吃鱼是吧?”
  君羽墨轲点头,似乎没有发现她的怒火,面上笑容依旧。
  “想吃鱼还不容易,”九歌深吸一口气平息心中怒火,脸上缓缓绽出一抹微笑,笑容有些扭曲,“我一脚把你踹下河,大鱼小虾任你挑。”
  说着,就气势汹汹地向君羽墨轲走了过来,正准备踢出一记无影腿,只听这家伙懒洋洋地叫道:“林崖,本王的话没听到吗?还不快去河里捉鱼。”
  “是。”对岸的一颗大树上忽然窜出一道黑影。
  九歌有些懵,抬头望去,只见林崖凌空一掌拍向河面,被这一掌击中的地方水花冲起两丈之高,他不知从哪折来了树枝,轰隆一声之后,人影跃起,从水花中穿过,不一会儿就落在了这边岸上,手中的树枝上串满了新鲜的活鱼。
  河岸上传来马儿的嘶鸣声,九歌转头看去,追风像是被惊扰了般,开始暴躁起来,不停的抛起前蹄,貌似要冲出去。
  就在此时,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哨声很有规律,没过一会儿就将追风安抚住了,马儿的嘶鸣声渐渐停歇,岸边又恢复了宁静。
  从林崖出现到哨声停下都发生在一瞬间。
  “……”九歌有些愣怔,不等她回过神,林崖已经蹲在河边开始洗鱼了。
  适时,耳边传来君羽墨轲含笑的声音,“九儿这是要做什么?”
  什么什么?九歌回眸看了眼自己,右脚还保持着踢腿的姿势,而君羽墨轲此时正扬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笑道:“是在练功吗?练得什么功?姿势有点奇怪。”
  九歌愣了愣,有些尴尬地收回腿,轻咳了一声,振振有词道:“这叫无影腿,咳……据说可以吸收天地精华之气聚入丹田,是佛教的一门上乘武功。”
  “噢,原来是佛教内功心法,”君羽墨轲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果然高深,真是叫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九歌嘴角一抽搐,瞅着他,继续扯淡,“王爷是不是大开眼界了?”
  “哈哈……是是是……大开眼界了,哈哈。”君羽墨轲实在忍不住狂笑出声,那笑声极为张扬,都盖住了树林里的蝉鸣声,和这些天心事重重的样子完全不同,看得出他此时的心情极为愉悦。
  他是开心了,九歌却不高兴,这厮刚才绝对是故意的。让林崖抓鱼就一句话的事,他偏偏整出那么多废话,分明是有意拿她开刷嘛。
  死妖孽,真是欠揍啊。
  耳边笑声不止,九歌脸色铁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突然跳起来狠狠地在他的腿上踩了一脚,“笑什么笑,再笑我废了你。”
  君羽墨轲始料不及,来不及避开,痛的闷哼一声,“这又是练的什么功?”
  “轻功!”九歌冷冷一哼,然后非常不客气地从他身上踩了过去,“是不是再一次大开眼界了。”说罢,便找林崖弄烤鱼去了。
  君羽墨轲疼痛难忍地扶着受伤的腿,抬首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哭笑不得。
  林崖弄了火堆,九歌挑了几条肥鱼,又摸了随身携带的调料,等鱼烤熟的时候,君羽墨轲才款款过来。他看了看九歌手中金灿灿的烤鱼,又满脸嫌弃瞥了眼林崖递过来黑不溜秋的一团东西,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玩得有点过火了。
  一阵清风送爽,酥香的味道飘了过来。
  君羽墨轲酝酿了许久,看着九歌,笑容可掬地赞道:“九儿弄的烤鱼真香,御膳房做出来的鱼都没有你弄得酥脆香嫩。”
  这是实话,九歌虽然不会炒菜,但弄烧烤的手艺绝对是一流,就连蓝珊都自叹不如。
  九歌手里拿着两根叉子,正吃得津津有味,听到君羽墨轲搭讪,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
  君羽墨轲目光落在她的叉子上,上面串着两条肥溜的鱼,烤的金黄金黄,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香气四溢的味道馋的他咽了咽口水,不死心道:“九儿,你一个人烤了四条鱼,吃得完吗?本王帮你分担一条吧?”
  九歌没有回答,偏头看了眼左手的一叉鱼,眨了眨眼睛,一脸犹豫地看向君羽墨轲。
  君羽墨轲见她动摇了,立刻摆出一副哀怨外加诚恳的样子,希望可以博取多一些同情,“九儿你看,林崖烤的这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团,也不知道洗没洗干净,万一吃坏了闹肚子,还得耽搁下午的行程,九儿烤那么多,让本王帮你分担一些吧。”
  “……”林崖暗暗觑了眼自家主子,心中有点委屈,他烤的东西只是有点难看而已,以前主子吃的都没事,这次还没吃,就被贬低成这样,好像自己要毒害他一样,还好周围没别人,否则他十个头也不够砍啊。
  九歌抬起叉子上的鱼看了眼,接着看向君羽墨轲,脸上露出了轻柔的笑意,将烤鱼送到他眼前,酥香味扑鼻,君羽墨轲心中一喜,连忙伸手接住,指尖还没碰到叉子,九歌又果断地将手收回了。
  “王爷想吃是吗?很简单。”
  “九儿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君羽墨轲下定决心,不管九歌说什么他都会同意且办到。不仅是为了解馋,更是为了自己的承诺。
  “没什么条件,想吃还不容易,”又是这句话,君羽墨轲感觉不妙。
  果然,只见九歌唇边上扬一抹完美的弧度,笑得温柔可人,“鱼有,火现成,自己烤呗。”
  君羽墨轲,“……”
  林崖压低着头,肩膀颤抖了几下,看吧,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这不,主子乐极生悲了。
  最后,君羽墨轲还是默默地咽下了林崖烤的黑焦鱼。
  午后的河边很静谧,清风徐来,吹得人有些倦意。九歌吃完后,便在君羽墨轲刚才坐的那块大石头上打盹儿。
  君羽墨轲瞅准了时间,趁她快要进入梦乡之时,悄悄走过去在她耳边突然击掌。九歌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石头上掉下来,还好被他及时拉住了。
  九歌气的怒目相向,君羽墨轲瞬间觉得心里平衡了,语气有些怡然自得,“再睡下去就天黑了,该上路了,”
  好梦被搅任谁都不舒服,九歌气的挥出一拳,君羽墨轲眼疾手快地避开,九歌打了个空,咬牙瞪了他好半晌,才忿忿不平的去河边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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