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骨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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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三天,太后都在用茯苓留下的方子泡浴,九歌虽然就住在隔壁,但很识趣的没去打扰,君羽墨轲也没再提过请安的事。
  而无双是个实诚的姑娘,头一天陪太后闲聊解闷时,太后就状似不经意地问:郁小姐怎么没一起来?
  无双不明状况,傻乎乎地说小九就在外面,还问要不要叫她进来?
  太后一听,登时有些不悦,先是指责九歌不懂规矩缺乏教养,没有来请安等等,接着又说定北侯忙于军务,而定北侯夫人蓝氏出身小户人家,想必从小到大没有人管教,她能理解等等.......
  无双一脸尴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便极力地举了一些她认为的优点,比如‘小九性子随和又风趣,武功高强,又为人仗义’等,可最后却被太后解读为:身为侯门嫡女却没有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端庄矜持,只知道动刀舞剑、打打杀杀等......
  无双见此,只能闭嘴了。
  下午她把话原原本本地转达给九歌,希望九歌抽个空去陪太后解解闷什么的,九歌当即赏了她一个白眼,并且指明不是她不想见太后,而是太后不待见她。
  无双当时还不相信,次日再去看太后时,又故意提起九歌,说下次会带小九一起来。太后听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无双故作茫然地问怎么了?太后则不动声色地说每天泡药浴泡的有些疲惫,暂时不想见外人,等双腿恢复后再见不迟。
  从那之后,无双妹子便再也没有怂恿九歌去讨太后欢喜了。虽然她有满肚子的疑问。
  很快就到了接骨的日子。
  这天,太后的房间里聚满了人,连消失几天的花非叶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了,为了防止刺激到太后,九歌自觉地留在大堂,其他人都齐聚客房。
  桌上备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茯苓拎着药箱走了进来,君羽墨轲看了眼她身后,眸色有几分凝重。花非叶却是直接皱着眉问:“风神医怎么没来?”
  “只是接骨而已,无需公子亲自动手。”跟风兮音的冷漠无情相比,茯苓算是一个很有医者仁心的大夫。
  江湖上去梅林求医求药的人甚多,只要公子不反对,她都会好心出手相助,正因如此,她的医术才日益精深。而那些被她救治的人,则认为她是风兮音派来的,以至于风神医的名号在江湖上经久不衰。
  但经过几次接触,茯苓对太后着实没有好感,只因公子有诺在先,却又无意出手,她才不得不来。
  房间里隔了一道屏风,君羽墨轲和花非叶急也没办法,只能候在外面,无双和钟黎在里面,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而太后早已准备好了,半靠在床上,裤腿从膝盖以下都被剪去,露在外面的双腿干枯如柴。
  “丫头,你确定能行吗?”看着茯苓的一举一动,太后再次确认道,显然她还是不太相信这个不满二十的小姑娘医术能高到哪去。
  “你实在信不过的话,我也没办法。”茯苓净了手,在桌上摊开的器具中选了把尖长的刀子,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动刀之前先在手中慢吞吞的把玩起来。
  太后心神一颤,顿时有些紧张,“哀家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该清楚后果。”
  茯苓挑了挑眉,她还真不知道。走到床前,准备下刀,无双突然问道:“茯苓姑娘,有没有能止痛的药?”
  因为九歌的原因,在场所以人中,她和茯苓还算是比较熟。
  茯苓眨了眨眼,爽快地点了点头,“有,用曼陀罗花和麝香调和成的麻醉散,可以让人无知无觉,不过可能会一睡不醒,要用吗?”
  无双眼角一抽搐,抬手示意,“你继续。”
  一抹不易察觉的暗笑滑过茯苓的嘴角,她瞟了眼床上如临大敌的女人,手腕一扬,刀起刀落,精准地往太后膝骨内侧深深地划了一刀,鲜血喷涌而出......
  太后痛得倒抽一口凉气,她没想到这丫头竟如此直接,而下手又如此的快狠,剧烈的痛意从双腿传至全身,尽全身力量克制着才没有叫出来。
  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房间,屏风外的君羽墨轲和花非叶渐渐有些不淡定,而操刀的茯苓却连眼睛都不带眨,先从左腿开始,来回换不同形状的刀子,深入到太后腿骨断掉的地方.....
  太后痛得脸色煞白,豆大的冷汗从额间滚下,双手死扣着身下的被褥,仿佛这样能减轻点痛苦,又是一刀,剧烈的疼痛使她双腿抑制不住颤抖了一下。
  “不要乱动!”向来笑脸迎人的茯苓难得严肃起来。
  钟黎眼疾手快,顾不得身份,忙上前点住太后的腿部穴道,迫使她动弹不得,唯有痛得僵硬的肌肉在扭曲着。
  无双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眼眶渐渐发红,咬着唇退后几步,最终忍不住转身跑到外间,不敢再看下去。
  感觉到腿肚子僵硬不堪的肌肉,茯苓瞅了眼太后惨白的脸色,医者仁心,终是不忍,从药箱里拿出一些麝香敷在伤口上,帮太后减轻疼痛的同时,但手下却越来越狠。
  别无他法,这种情况必须补骨。
  这个过程,就像在石缝里嵌钢筋一样,必须把两者都磨圆平了才行。虎骨她这几天都打磨好了,但还要打磨太后本身残缺的腿骨,以便与虎骨彻底吻合。
  剥皮削骨之痛,痛不欲生。
  太后死死咬着牙,猩红的眼眶里溢满了剧痛,终究是忍不住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彻整个客栈,楼下大堂的九歌闻声仰首,凝望着二楼房间,眉心紧紧蹙起。
  茯苓已经频繁给太后用麝香了,但太后的痛苦却一点都不减,凄叫声不断地传进每个人的耳里。
  在屏风外候着的花非叶有心帮忙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站着屏风外急得团团转。不知是怕打扰到茯苓还是过于紧张,平日里废话连篇的他今晚特别的安静。
  他身后,君羽墨轲定定地坐在椅子上,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紧握的双拳和攥的发白的骨指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黑狐狸,难道就任由姑母这么痛着吗?想想办法!”花非叶心急如焚,眼底尽是担忧。
  君羽墨轲眉头再度紧皱,看着屏风方向,沉声道:“钟黎,打晕母后!”
  “是。”
  一声令下,早就有此想法的钟黎没有丝毫迟疑,冰冷着脸,抬起两指,在太后的后颈重重点了一下,嘶声停止,太后昏了过去。然而很快,又被痛醒了来,如此反反复复,直到左腿削骨完成,茯苓已是满头大汗。
  削骨之后,是补骨。
  疼痛在继续!
  凄厉的惨叫声,一次又一次的压制,一次又一次的响起,到最后,都破了音,失了声。
  当两条腿都缝上线时,太后全身被汗水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这一夜,终是过去了。
  无双进来时,站在屏风前就迈不动脚步了,双手捂着嘴,眼泪刷刷往下掉。
  茯苓忙了大半夜,整个人跟虚脱了一样,今晚是回不去了,最后还是九歌进来帮忙,才在客栈找了间房和着衣服躺下了。
  房间内的血腥味久久未散,君羽墨轲和花非叶出去时,在门口遇到了去而复返的九歌,她从半敞的房门里,望了眼屏风后忙碌的人影,道:“今晚我和无双轮流照顾太后,算是尽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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