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北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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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的商船,不知道在风暴中挣扎了多久,才终于一瘸一拐地逃了出来。
  这个时候,我只觉得自己的胆,都已经苦逼地碎裂完了。
  反正满嘴都是胆汁的苦味,也不知道到底是吓破的呢,还是晕船给吐成这熊样的。
  阳光从头顶破碎的云层中洒下,照在身上,我却只觉得一阵阵后怕的寒意。
  低头一看,胳膊上栗起一片的鸡皮疙瘩。
  等到象征着暴风雨的云团彻底消失在海平线的那一边,我才惊魂未定地发现,整艘商船损失惨重:
  三根桅杆折断了两根,断掉的桅杆连着帆布和绳索,拖在船体的一侧,像是死掉的野兽;
  而船体本身,也因为暴风雨而受损严重,底舱一小半的舱室都已经进水,导致船体向着一侧严重倾斜。
  我走到舱口一看,只见大部分的船员都在忙着以接力的方式,向外疯狂舀水,可惜依然杯水车薪。其他人也在拼命修补着船只受损的其他部位,一派忙碌的景象。
  老伊东已经带着鱼漂胶下去补漏点了,现在就看我们能不能抢在船彻底沉没以前,把它修补好。
  船长带着翻译君站在我面前,低声报告道。
  看他的表情,好像是要宽慰我别担心。
  可他说出来的话,我却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
  什么叫作“抢在船彻底沉没以前修好”?敢情小爷我现在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难道这就是阁下所谓的正常天气?”
  我还记着风暴里翻译君说的话,忍不住没好气地问道。
  谁想得到,他傻呵呵地一笑,竟然点头应道:很正常的,风暴之海一年来往的船只里,八成左右要碰上这样的风暴。
  这家伙拿数据说话,我却是一下子就傻眼了。
  半晌才悻悻然地道:
  这么看来,这次是算我们倒霉咯?
  船长笑了:哪儿的话,能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哪里还有倒霉一说?
  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指了指翻译君,瞪大眼睛问道:
  刚你不是说,八成的船只都会遇上这样的风暴吗?
  是啊,只要遇上了,九成都会沉没啊……十分之一的概率,我们还能活着,这不是天大的幸运吗?
  翻译君理直气壮地回怼我一句。
  我闻言顿时只觉得一片天旋地转。
  我有一万句妈卖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过,我也总算明白为什么东瀛人那么少了……都是作死作的啊!跟他们一比,中原武林那些所谓的亡命之徒,都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好吗?
  正当我忐忑不安的时候,忽然听到头顶上有瞭望哨大声汇报着什么。
  我立刻期待地看向翻译君,翻译君闻弦歌而知雅意,微微一笑,说前边陆地到了,欢迎来到东瀛,尊贵的客人。
  我听到陆地两个字的时候,就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不由自主就学猴子上了桅杆,至于他后面两句话,我都只听了个模模糊糊。
  紫花株式会社的商船桅杆高度,远不能和大唐宝船相比,否则以我刚吐到脚软的身子,能不能登顶还两说。
  上了桅杆,我一屁股把原本的瞭望哨挤到一边。
  极目远眺,果然看到一片蜿蜒起伏的海岸线,出现在了海与天的尽头。
  我这才想起刚刚翻译君说的话,连忙又哧溜一声滑了下来,揪住他问:你刚说我们到东瀛了?你怎么知道的?难道就不兴我们前面是个无人荒岛吗?
  翻译君一脸无辜地看着我,说东瀛本来就是一个群岛。
  严格来说,过了风暴之海,甭管有人没人,名义上所有的岛都是东瀛的一部分,所以他才那么笃定我们到了东瀛。
  只是具体到了东瀛的哪个位置,还要具体再看。
  因为那场暴风很可能已经把我们吹离了航线。
  不过这也是正常情况啦,我们早有准备。
  他信心满满地告诉我。
  只是在经历了十不存一的存活率事件之后,再遇到他类似这样的保证,我都只敢打一折再去相信了。
  我最后观察了一下底舱舀水的劳工,发觉商船目前这个状态,至少应该能撑到前面的陆地或者岛屿,便松了口气,继续回船舱睡觉去了。
  ……
  我的这个回笼觉没睡多久,船就靠岸了。
  按照之前约定好的,翻译君叫醒了我。
  然后十分歉意地表示,原本预定要去奈良的船,被这阵暴风给刮到北海道来了。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对我来说,整个东瀛我都不熟,到哪儿都一样,我最后的目的地就只有汤谷而已。
  “张劫桑,请放心!紫花株式会社是分社遍布东瀛的大财团,在北海道这里,我们也有势力的!”
  我不明白这些倭人为什么喊人后面总爱带个桑,你特么是蚕变得吗?
  不过他的话,哪怕是打了折扣以后,还是让我觉得算是个不错的消息。
  毕竟有手下的人接应,总比人生地不熟、在陌生的城市露宿街头要好。
  当然,我很快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后悔了。
  在来东瀛之前,我观察这些东瀛富商的吃穿用度,一度以为东瀛应该是个十分富饶的国家,至少不会贫穷到哪里去。
  然而在这个所谓的北海道的街上走了一圈,我才发现,确实穷不到哪里去了,因为真的已经到底了,这里的贫穷程度,已经完全挑战了我想象力的底线。
  说得不客气一点,这个鬼地方,穷得连阳光都是冷的!
  就拿我们下榻的地方来说吧,我相信船主渡边是绝对不敢找烂地方来糊弄我们的,但是……这真的就是一个连长安贫民窟都不如的窝棚啊!
  四壁都是用草席围成,布满了可以透光的孔洞。
  在窝棚顶上,还有一个更加巨大的破洞,破洞边缘的稻草,已经朽坏得看不出原本的形状和颜色。
  我甚至都判断不出,这玩意儿到底是真烂成这么大的呢,还是原本其实是个天窗。
  而屋子里的陈设,也寒酸到了极点,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一张低矮潮湿、一屁股坐上去就能压出浓浓霉味儿的草榻——渡边君管这东西叫榻榻米,说是东瀛的特色寝具……妈的,这么破的东西,除了东瀛,别地儿也不会用来睡人吧?
  在榻榻米旁边,则放着一张小茶几,可惜四条腿断了两条,必须搁在榻榻米边上才能勉强架住。
  如果不是我身手还算了得,敢往上面放茶水才是怪事了,真心怕烫着自己啊!
  寒舍简陋,还请张桑和赵桑多多包涵!
  落座以后,渡边君站在我们面前,不停地鞠躬道歉。
  我和无心人魔哭笑不得,有心想说你这寒舍是真寒真简陋,碍于情面又实在说不出口。
  但是只要看旁边小黑趾高气扬的嫌弃表情,就能知道,这个所谓的住人的地方,可能还真不如铁剑山上,我和师兄师姐一起为它做的狗窝来得华丽。
  唉,算了算了……反正我们也不是来享受生活的!
  纠结良久,我终于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
  渡边君见状,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然而也就在这时,我的耳边,突然听到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嗤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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