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事与蒸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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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踏上了去做前期侦查的旅途。
  当然喽,这种掉价的事情,不臣之枭这种高来高去的大人物,又或者两位阁主这种位高权重的土豪,肯定是不会跟着一块来的。
  不过他们在夜郎国名满天下,目标太显眼了,像这种偷偷摸摸的任务也确实不适合他们,反而是我们两个谁都不认识的生面孔,做起来会比较合适一点。
  我们昨晚就睡在吃饭的客栈里,临出门的时候,我还刻意朝不臣之枭的房间门口看了一眼:
  门关得死死的,房间里也没有动静,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里面。
  这种程度的大高手如果有心隐瞒行踪,我是察觉不出来的。
  等我们来到客栈大厅的时候,两个向导已经早早在那里等着我们了。
  虽然说是向导,但我看得出来,他们其实是孔方阁重金豢养的秘密武器、死士。
  一方面,他们很少在人前露面,就算失了手,也不会牵连到孔方阁头上来;另一方面,两人的实力也绝对非同小可。
  或许也只有夺宝这种重要的场合,孔阁主才舍得把他们放出来吧。
  两个人自我介绍,一个叫孔人、一个叫孔鬼,都是孔方阁的五方仙之一。
  而五方仙的另外三个人,孔天、孔地是两位阁主的贴身护卫,孔神则是专门负责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脏活”。
  这些事,昨天孔慈阁主在给我炫耀孔方阁的力量时,都已经交代过了。
  虽然我不相信这就是孔方阁最后的底牌了,他也不可能把所有底都交给我这个萍水相逢的外人。那不是大度,是脑残了。
  但能派出和贴身护卫同级别的高手来陪同我们,在我看来,孔慈阁主的诚意还是很到位的。
  不过胖子不这么觉得,私下里和我交流的时候,他坚持认为,这两个家伙是孔慈用来监视我们的手段,甚至激进地问我,如果动起手来,我有几成把握做掉他们。
  我回头看了一眼貌似谦恭的孔人孔鬼,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偷偷伸出指头,比划了一个“十”的手势。
  胖子的脸色顿时就松弛了下来,咧嘴一笑,在我身上捶了一拳:你小子行啊,进境惊人啊!
  我为了不刺激到他,只是矜持地笑了笑:咱们一路上对付的厉害角色多了去了,剑心精进,自然不会把这样的角色放在眼里了。你不也说了吗?他们最多只是孔方阁派来监视我们的,要是连两个探子都对付不了,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和整个孔方阁合作?
  胖子点头,说不错,是这个道理,倒是胖爷我小气了。
  有了这样的认识,他的底气一下子就足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孔人孔鬼面前,说,走吧,前面带路。
  其实说是带路,这降龙木所有人都只知道一个大概的范围,海上群岛连绵,都是可能的地点,又有什么路好带呢?
  孔人孔鬼的存在,多半还是为了防止我们两个外地人不懂风俗、不通语言,闹出什么大笑话来。
  这一天下来,我们一个个海岛查探过去,又是撑船又是赶路,到傍晚的时候,便是人人都有不俗的武艺傍身,也都已经疲惫不堪,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好在南海这边天气甚暖,一年四季皆是温暖如春夏。
  这个时节在中原恐怕早就下起雪来,但这海边上还是绿树如茵。
  我们身上穿的单衣,也远不如北地过冬的棉袄皮草沉重,所以一番奔波,倒也还能坚持下来。
  不过这么一个岛一个岛地跑下去也不是办法,所有可能出现上古废墟的区域,纵横数百里,以我们今天的进度,可能跑到明年都不一定能一个个搜查得完,那时候降龙木只怕早就名花有主了。
  这样不行。
  我们还没来得及提出意见,孔人和孔鬼就主动跑来和我们商量,说是由孔人继续陪同我们,而孔鬼则回去寻求孔方阁情报网络的支持。
  对于这样的提议,我们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孔方阁作为以经商为主的门派,武力可能不行,但是在情报的搜集能力上绝对是夜郎国首屈一指。
  孔鬼走了以后,我们三人略作商议,就决定今天暂时不回孔方阁了,就在这海岛上找地方投宿。
  我们是背井离乡,反正都人生地不熟,在哪个地方都一样,留在海岛上还省却了往返奔波之苦,孔人身为向导,唯我们马首是瞻,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就这样,在天色越来越昏暗的时候,我们果然找到了一个小渔村。
  这个村子看起来并不大,依山傍海,只有少少的二三十户人家,屋舍破旧,估计都是上岸的渔民。
  刚走到村口,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就从村子里传来,胖子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扭头问我说剑人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
  我在风中做了一个虚抓的手势,然后放在鼻端一闻。
  这是先天高手才能施展出来的捕风术,比普通的嗅探之术要更加敏锐,不过我因为冰火真气的缘故,倒也勉强能施展出来。
  我皱着眉头闻了一下,果然从自己指间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看方向正是从村中传来,而且从这个味道的程度来看,一定要是有人横死于刀兵之下,才能散发出这么浓郁的味道。
  不好!是血腥味!死人了!
  我拉了胖子一把,然后三个人联袂奔向村中。
  然而循着血腥味一路追索,耳边吹吹打打的哀乐声也越来越刺耳,再绕过一个弯,就看到一户挂着丧事白布的人家门前搭了一个灵棚,灯火通明,倒是其他人家里一片漆黑。
  更诡异的是,我们靠近灵棚以后,才发现这里竟然只有哀乐奏响的声音,却没有丝毫的人声,在那鼓噪的哀乐衬托下,更显得安静得让人心慌。
  我心中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走近灵棚正门一看,却只见里面坐了满满一棚的人,都在那里机械地喝酒、吃菜,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这和中原丧事大操大办的热闹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不是他们的手和嘴巴一直在以近乎恒定的频率运动,我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一棚子的尸体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夜郎国独特的民俗,便回头征询地瞟了孔人一眼,没想到他也是眉头紧锁,一脸沉思的模样。
  偏偏这南海的天气变幻莫测,白天还艳阳高照的天空,这时候竟然一片阴沉,还下起毛毛雨来。
  落下的雨点倒不算寒冷,可衣服打湿了贴在身上,再被海风一吹,冷得人直想打哆嗦。
  胖子深吸了一口气,我看到他脖子上皮肤赫然都栗起一颗颗鸡皮疙瘩,估计是被这村子里诡谲的气氛给惊到了。
  不过他到底艺高人胆大,只是略作思忖,就对我们说:我们不过是来找个地方投宿而已,就算有什么古怪,又有什么鸟干系?走走走,不要站在这里淋雨了。
  说完,他就带着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灵棚走去。
  就在我们快走到灵棚门口的时候,黑漆漆的墙角后面突然闪出一个人影!
  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去摸剑。
  不过我马上就看清,那是一个衣着简陋的中年农妇。
  她头上还戴着孝布,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蒸肉,看上去应该是正要给灵棚里的丧席上菜。
  不过她看到我们之后,居然直接走了上来,将手里的蒸肉往胖子手里一塞,抹了抹眼泪,说外乡人,饿坏了吧?快尝尝我们家的蒸肉,蛮好吃的!
  呃……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在家门外面给陌生人塞菜碗,夜郎这边的人都是这么请客的吗?
  我们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就听到灵棚里响起一个暴躁的声音,“柳青,你个败家娘们又拿老子的钱去做人情?信不信老子把你和咱爹一起埋了嗦?”
  一个魁梧的人影就从灵棚里大步走了出来,直奔我们这边而来。
  那个叫柳青的妇人见状顿时大惊失色,推了我们一把:快走,我当家的刚死了爹,现在正是性子躁的时候,顺着这条路往海边走,村外有座老龙王庙,去那里避避雨吧!我们家刚出了白事,村里不会有人愿意开门收留你们的……
  几句话一交待完,她就急急忙忙地走过去安抚自己暴走的男人了,远远地 ,我看到她似乎还挨了一嘴巴子。
  我心里腾地一股邪火,上去就要抱打不平,胖子却拉了我一把,说,行了,走吧,人家两口子的事,你管得了一辈子么?现在过去只会火上浇油而已。
  我还不服气,但是孔人也劝我说自认倒霉吧,走吧,雨要下大了。
  说着两人就强行架着我往老龙王庙的方向走去,途中我有些愤怒地又回了一次头,但是隔着雨雾,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刚刚还形同水火的那两口子,现在居然像木偶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雨中。
  我还要再细看,一个转角过去,就看不见了,而那座农妇口中的龙王庙,已经近在眼前。
  这庙小得可怜,就一间单屋,也没什么前后殿之分,又老又破,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墙壁,我真担心晚上来一场大风,这屋子就能垮下来把我们仨都活埋了。
  进入庙里,在那已经掉光了金漆的菩萨像下面,几条野狗懒洋洋地趴着,也不怕人,我们进去了,也只是支起脑袋看了一眼,就继续大摇大摆地打瞌睡。
  我这人一向爱狗,见状就从碗里挟了一块蒸肉扔了过去。
  可那几只野狗像是饿得久了,鼻头一耸,竟然瞬间就像疯了一样,一跃而起,疯狂争夺起那块肉来,打得汪汪直叫。
  胖子摇摇头,说,真他妈作孽,剑人你这是要上演野狗版的二桃杀三狗吗?
  他自己也拈了一块肉,不过就在要扔出去的时候,异变突生!
  只见那条抢到肉的野狗突然一阵抽搐,从喉咙眼里哀鸣一声,然后就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瞬间生机断绝!
  什么情况!
  我们齐齐吓了一跳,胖子猛地反应过来,像被火烫到一样,一下子把手里的肉甩向了一边!
  肉里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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