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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下午,宁京雀来琴行上两小时的课。
  “你姐没来?”周雪尘往门口看了眼,宁京雀身后空荡荡,没有尾巴。
  学生上楼,回了句:“她有事。”
  有事的萧小津快五点的时候过来了,在一楼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一声不哼。
  今天的一楼不明原因地比平日热闹,好几个孩子在嬉戏。
  学古筝的小女孩坐在萧小津的对面,安安静静看琴行的童话书。
  那个通风报信的小男孩跟其他人追逐打闹,奔跑如疾风,摔了一跤后差点撞上玻璃柜台。
  萧小津抬眼撞见那一幕,心脏抽了抽,忍不住开声:“都别跑了,再跑我叫周老师下来。”
  她语气很严肃,小男孩笑嘻嘻的不当回事,他钻进玻璃柜台,翻出一袋手指饼跑到小女孩身边,递给她。
  小女孩不吃。
  小男孩抓了把往嘴里塞,说:“我学了一首新诗,你要不要听?”
  小女孩软糯地拒绝:“不听。”
  “听吧听吧,很好玩的。”小男孩接着就念:“春眠不洗澡,处处蚊子咬。夜来风雨声,臭得不得了。”
  才念完,他和几个孩子哈哈大笑。
  小女孩也乐了,捂着嘴笑,露出来的眼睛弯成新月,很可爱。
  萧小津托着腮看他们,面无表情。
  “无聊。低俗。”
  两声扫兴的评价从门口传来,一个个子高一些,穿白衬衫黑西裤的男孩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年纪大几岁,小表情有些骄傲与沉稳,是个老成的小帅哥。
  小女孩听见他的话,收住笑容放下手,脸蛋通红。
  小男孩就很不爽,怼回去:“关你什么事,谁念给你听?你偷听不要脸。”
  小帅哥:“谁偷听?你叫这么大声,在我家都能听见。”
  “那你捂住耳朵别听。”
  “你捂住嘴巴别说。”
  一大一小两个男孩互怼,萧小津:“……”
  小帅哥坐了过来,看了眼萧小津,又看了眼小女孩,他皱起鼻子说:“你身上很臭,能不能坐远点?”
  小女孩本来就通红的脸蛋,更红了。
  小男孩马上反驳:“臭你个头!她家的榴莲是全市场最香的!”
  小帅哥:“我不觉得香,那是臭,就是臭。”
  小女孩羞窘地埋下头,连耳朵都红透了,童话书也不看了。
  萧小津看不过眼,说那小帅哥:“小同学,这叫榴莲味懂不懂?我们觉得挺香的。”
  “对啊对啊。”萧小津是现场唯一的大人,她表了态,小男孩后背更硬,声音更响亮。
  小帅哥面不改容:“那是你们的事,我就嫌臭,臭死了。”
  萧小津呵呵:“那你可以坐远点。我们早在这里坐了,凭什么迁就后来的你?”
  小男孩:“对对对,你坐远点!”
  小帅哥终于面露窘色,但死活不动,小男孩卖力地在旁边赶他走,僵持着,小女孩缓缓站了起来,用蚊子声说:“我上去练琴了。”
  低着脑袋默默上二楼,背影孤单落寞。
  萧小津看在眼里堵在心里,指责小帅哥:“你看你,把人家小女孩气走了,是男子汉大丈夫吗?”
  “他不是!他才不是!”小男孩跟着数落。
  小帅哥看了眼楼梯,可能坐不住了,也起身上二楼。
  周雪尘刚从琴房出来,见一个两个低着头黑着脸上来,与他碰面也不打招呼,他皱眉,走到楼梯往下发话,追究原因。
  目光冷不丁扫到萧小津,他神情一松,直接下楼。
  小男孩急不及待告状:“王子骏又说榴莲妹臭,我说最臭的是他的嘴巴,幸亏讲你坏话的姐姐把他骂了。”
  萧小津:“……”
  这种功劳她一点都不想领,另外提起她时,定语换一个谢谢。
  周雪尘踢着人字拖过来,没收了小男孩手中那袋手指饼,“上楼练琴去,休息时间早过了。你们也是。快。”
  小男孩仰着脖子还想告几句状,周雪尘眯起眼看他。小男孩秒懂,缩回脖子带着其他小孩撤上楼。
  周雪尘叼上一根手指饼,拉开椅子坐到萧小津对面,打量她,“小津姐,谁得罪你了?”
  人还是那个人,吊带热裤也没错,只是她脸上没表情,连个假笑都懒得摆,跟以往的作风有出入。
  萧小津说:“周老师,我绝对比你年轻,麻烦剔去‘姐’字,受不起。”
  直接叫“小津”怪亲密的,周雪尘笑了笑:“那叫萧老师?”
  “随便。”
  周雪尘指指楼上:“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别跟他们太较真。”
  不跟小孩子较真,那跟他这个大人较真,萧小津说:“小孩子又怎样,我看那个穿衬衫的年纪不算小,他那样说话,古筝小妹妹没被气哭已经很坚强了。”
  “王子骏向来这样……”
  “起名叫王子就真以为自己是王子,可以高高在上不顾别人感受?都在这里学琴的,算师兄师妹吧,怎么不互相爱护互相尊重?你作为他们的老师,不管教育只管和稀泥?”
  萧小津抢了话头,坐直腰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周雪尘叼着手指饼蚕食,安静听完了才悠悠道:“萧老师今天火气很大。”
  萧小津不置可否,消沉地靠进椅背,望向别处没好气地从鼻孔哼声。
  今天她原本不打算过来,要去店铺现场监看装修进度的。
  她在市区旺地租了四个相连的铺位,开办小型瑜伽学校。第一次做老板,对前程雄心壮志,每天必定去装修现场亲自监工,生怕装修师傅偷工减料,浪费她的一分一毫。
  装修师傅都是一群大老男人,说他们色吧,又不是拿色就能换免费做事,说他们正经吧,又经常有意无意轻薄,恶心当幽默,总之不好对付。
  工头还钟情于坐地起价,不是这材料贵了,就是那工人返乡了,中途不遗余力地涨价三次。
  与工头在店铺门口就第四次涨价问题打拉锯战时,余哲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小津。”他深情的呼唤,在闷热的五月初跟冷风过境没两样,萧小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余哲看了看店内环境,感慨地说:“你的瑜伽学校终于要办了,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萧小津冷道:“多谢了,没有。”
  她冷言冷脸,没看他一眼,他心塞,愧疚说:“我以前答应过打本给你开学校,现在兑现不晚吧。”
  他转而问工头:“装修费一共多少?我付。”
  说着提起西装衣襟,从内袋拿出支票本与钢笔。
  工头双眼发亮,不管三七二一报了个数。
  余哲手起笔落签了张支票,撕下递给工头,又递去一张名片:“费用有变动的话,随时联系我。”
  名片上写着“余氏商业总经理”。
  萧小津伸手抢支票,骂余哲:“你有病?谁要你钱?”
  “我要。”工头眼明手快,把支票稳稳揣好说:“行了萧老板,剩下的进度保证帮你做得漂漂亮亮。”
  他进去吩咐工人,萧小津追上去,被余哲扣住手臂。
  “小津,没多少钱,算了吧。”
  萧小津甩开他:“多少钱我都付得起,哪用你施舍?”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
  “小津,我们……”
  “唉你别烦我了!”
  萧小津扔下他,进店找工头要回那支票。她不可能收余哲的钱,一刀两断的两个人,何必再牵扯。
  工头哪会配合,还笑嘻嘻调侃:“有男人心甘情愿帮你买单,应得的呀,萧老板别撑了。”
  说话间流里流气的目光在她胸前轮了圈,惹得其他工人也拿同样的眼神笑话她。
  萧小津气无可言,余哲又跟了进来,全是自以为是的臭男人,和他们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感觉反胃,她转身走人,谁叫都不留。
  周雪尘歪着脑袋看了她有一分钟。她生闷气的样子挺下饭,让他不知不觉干掉几根手指饼。
  一楼就他和她两个人,隔着桌子无言对坐,店外的马路满地阳光,显得店内光线低暗,她那个角落尤其黯然。
  周雪尘忽尔无声一笑,往前倾身伸臂,指间夹着一根手指饼朝她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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