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渐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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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渐近
  对于季心然来说,这是漫长的一夜。
  前半夜坐在一边,看着旁边的人安然入睡。走廊偶尔传来欢笑还有跟朋友道别的声音;隔壁房间的电视声音放大,到后半夜渐无声息。
  季心然看看身上的薄衫外衣还带着鲜血,再看看旁边的诏时,产生了个悲哀的联想。
  ……不是在替他熬夜守灵吧。
  虽然困得不行,但被子就这一床,总不能……
  而且不愧是诏时,季心然想试着在柜子里再翻出任何一样东西都没翻到,连毛巾都被他没收了。
  快要睁不开眼了,季心然看着转动的时针,终于下定了决心。
  就像小时候玩的一系列“假装”游戏,假装他不在。
  话虽如此,被子……好沉。
  季心然转过头,稍微看了眼侧身的诏时。
  他确实是在沉睡。睡着时悄无声息,比平时更像融进了最深的夜。
  这可能是唯一……能和他和平相处的时候。
  季心然原本在想和他共处一室会是多羞耻不堪的事,现在看来,最初的震撼过后,反而没有想象中那么想逃走。
  令人恐惧的人吗。或许。
  季心然低下头,将另一侧的凉被放慢了十几倍动作,轻轻盖在诏时身上。
  可为什么想靠近……为什么呢。
  波澜四起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季心然躺下,慢慢闭上眼睛。
  ……谢谢你来找我,晚安。
  清澈的雪漂浮在身边,又向远处飞驰而去。
  想伸手抓住,却只像抓了一把冰凉的水,季心然抬头望去,望向深深的夜幕。
  黑暗带着枯木腐朽的气息封闭了整片视野,但在这其中却又有漂浮的光点。
  白练如飞,寒光易逝,黑暗空中的光点散落在天际,散成银河。
  天空中……有看不清的河流。
  季心然抬头痴痴望着,想靠近,但脚下的黑暗像是生了根,将她困在原地。
  始终有人在前方祈祷,身着长袍,颇像古代祭祀官的服装,白衣圣洁,姿态优美。
  你是谁?季心然觉得之前在哪里见过她。
  阿时在哪里?
  即使问她也并不答话,只是双手合十跪在地面,留下参拜的背影。
  这里是哪里?
  第三个问题后,祈祷者没有转头,却终于开口。
  别忘了“约定”。别忘了……属于你的使命。
  使命。
  几乎是枕着这二字醒来的,季心然睁开眼,浑身酸疼。
  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怪梦了。可是奇怪……今天没有发烧,不应该看到幻觉才对。
  季心然惯性地向凉被中缩了缩,想着使命二字的含义。
  也正是在这时,撞到了身后的温热。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睡意朦胧,现在所有睡意瞬间蒸发。
  季心然像被烫了下,机械地转了下头,正对上旁边人的面容。
  清晨阳光映入河流,虽微微散发寒气,却也清明见底。
  还是第一次如此贴近诏时,也从没这么近距离看过,再向前几厘米就能碰到他的脸,季心然的脑细胞死亡速度堪比沙漠风化,眼中只剩下碎发微乱,安然在枕边沉睡的人。
  ……好近,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季心然心脏像要炸开,马上想窜下去,挣脱这沉重的束缚……
  挣脱?怎么会用到这个词?
  呆了几秒钟,下意识地扫视了一眼身上,季心然的身体都僵硬了。
  旁边的人并不老实,抽走了她的枕头,甚至还将手伸过来,搭在她的腰上。
  季心然不敢想,退一万步都不敢想到底是哪个时刻开始他就转过来,不客气地占了大半张床,更不敢想这个造型到底维持了多久。
  即使隔着层凉被,凉被也要着火了。
  最快的解决办法当然是跳下去,被子、脑子,统统不要了。
  季心然拼命想跳下去,但熟睡的诏时依然是异能者,三番两次的动,反而引起了他的不满。
  表现就是变本加厉,顺势一揽,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
  ……太快了。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个方向。
  季心然彻底傻眼了。
  浅薄的白衫几乎贴近鼻尖,清新的沐浴露气息伴着淡淡的寒气,将世界包围。
  离得太近,甚至能听见心跳平稳有力地传来。
  为什么?
  季心然只想了一次,眼前就不争气地朦胧起来。
  固守了十多年的界限,被以这种方式强行冲破了。
  没给任何反击的机会。牢固的怀抱,逃离不了。
  这样是不对的。为什么明知道……还要靠近。
  “A先生……醒醒。”
  季心然被拴在他的怀中,像置身于焚烧的火场,只能发出些许声音。
  “醒醒,求你……”
  从记事时开始,从来没贴近过这么强烈的温暖。
  诏时动了下手,似乎清醒了些,又似乎还在沉睡。
  但手指却从散落的长发上滑过,像是在安抚她一样。
  “别走。”
  仅用轻声,在耳边说了两个字。
  季心然的世界解体于这两个字。
  全线崩溃,破碎成灰,向天空飘去。
  可以拥有吗?自幼开始已经习惯了站在一边,呆呆凝望。凝望其他家庭欢聚一堂;凝望孩子牵着父母的手,夫妻对视而笑,心照不宣。
  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有。
  像这样强烈的痛苦堵在心间并不好受,有什么破土而出,快要窒息。
  一旦想抓住……还能回头吗。
  “续命师……大人。”季心然不知道是不是距离世界终结只剩最后的几秒钟,轻轻拽了两下诏时的衣服,“醒醒……清醒一点。我是季心然,欠你很多、你很讨厌的那个小然……”
  “小然。”诏时似乎皱了下眉,声音很轻,“是吗……你不是她,不是情儿。”
  随即收手,推开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回另一侧继续睡着了。
  季心然呆呆地保持同一个姿势,像是已经了无生气。
  解体的世界灰烬四散,还在空中漂浮。
  情儿……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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