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7.意外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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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世汉征北大将军田况率军三万,自河东出轵关陉,攻占了太行山东侧的轵县,随即驻兵于此,派兵分头略地,一度占据了半个河内郡。
  此处已接近建武汉的核心统治地域,因此反攻来得格外猛烈,邳彤和耿纯征发大军,与田况军战于河内。双方就几个县城反复争夺,在河内西部形成了拉锯战。
  建世汉所占区域以轵县为基点,向东北是沁水,由濮阳将军芳丹据守;向东南是渡口附近的河阳县,由平仓将军崔秀驻守;步兵校尉第五伦率军一万,深入河内腹地,四处游走,袭击城池,破敌粮道,给敌军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另有一万兵马据守大河北岸渡口,保障洛阳的援兵和补给能从大河南岸源源不断地运入。
  河东郡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农业发达,是产粮大郡,它的盐业更是驰名天下,总而言之,如今河东郡十分富足,供养田况的大军不在话下,甚至可向北供应太原雁门等地。
  但是河东的粮草供应河内,有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就是粮食只能穿越太行山,由轵关陉运送过来。
  轵关陉是太行八陉中的第一陉,是豫北平原进入山西高原的交通孔道,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轵者,车轴之端也,轵关,便是通道仅当一轵之险关。意思就是轵关的关门只有过一辆车那么宽。
  轵关陉全是山间道路,崎岖难行,粮草运输十分不便,大车不能全程能行,经常要借助人力,用独轮小车运输,有的地方甚至要卸下来,肩扛手抬,运输效率低下,耗费大,但是依旧是田况大军稳定的后勤保障通道。
  因力粮草从轵关陉运来,直接就到了轵县储存,粮道路况虽差,却很安全,敌大军不可能越过轵县去山中断其粮道。而从孟津渡船运粮草过来虽然方便快捷,但是在大河中有可能遭遇敌般袭击,而且在渡口上岸后,需要运往河内郡各处,在双方混战的情况下,这种补给方式有些稳定,一个弄不好就是给对方送了给养。
  田况出轵关进入河内已经几个月了,虽然占据了数县,但是又被敌军夺回两县,之后战况陷入胶着,一直不能取得突破性的进展,而粮草耗费甚巨,他的心中不免烦恼。
  此时手下将领有建议退兵者,不知怎么触到了田况的逆鳞,差点被他斩首示众。
  田况道:“我在河东厉兵秣马几年,好不容易突出太行山,来到河内,怎能轻言退去?河内虽一时难下,然我等留在此处,便是一根硬刺,扎在伪汉腹心,使铜马帝日夜不安。虽说粮草转运不易,但河东粮足,只是要费些力气运来,又有何难?相比起来,伪汉比我军更为乏食,我等艰难,焉知敌军不会更难?”
  他环顾诸将,说道:“此次誓要扫平河内,建立大功,有再言退者,便来试试田某的军法!”
  他既然如此说,诸将便再也不敢来说什么退兵之事了。
  这一天突然有斥侯来报,说是有一队人马自东而来,好像是要来攻打。田况登上城头瞭望,果然见旌旗蔽日,大队军马袭来,不禁心里纳闷。
  通常来说,敌军一般不会直接攻击轵县,因为轵县几乎位于河内的最西端,其背后就是太行山,敌军来此,须从沁水和河阳两城中间穿过,有遭遇两地拦截的危险,而等到抵达轵县之后,又要担心会被沁水或河阳从背后袭击。因此耿纯和邳彤都是从东向西推,一座城一座城地攻打,从未穿过其余几城直接来攻轵县。
  轵县是汉军在河内最后的根据地,是一把半开折扇的扇底部分,敌军这一招黑虎掏心,十分不合兵法常理。
  当田况看清敌军旗帜时,更是惊奇,因为那分明是皇帝的大纛,原来竟是铜马帝刘秀亲征!
  田况有些吃惊,又有些兴奋,能把刘秀招来,本身就证明了他的成功。这说明河内的汉军让刘秀难受了,难受到要亲自出马,非要除之而后快。
  田况对刘秀亲自来攻并不十分畏惧,轵县城小且坚,背靠大山,易守难攻,便是战神也需要当面硬磕。田况的大军都分头出去略地,他在轵县只有五千人,但轵县背靠轵关陉,有后勤补给通道,只要守住前面,后面的粮草不用提心。田况掂量一番,觉得应该可以守住。
  可是面对刘秀他丝毫不敢大意,连忙布置守城,亲自上城巡视。
  田况严阵以待,刘秀大军一来立即攻城,两天狂攻下来,死伤不小,可小小的轵县岿然不动,刘秀见轵县难下,便改变了策略,陈兵城下,摆出要长期围困的架势。
  攻城之难,难于上青天。当年王邑和王寻率四十万大军,非要和小小的昆阳城较劲,死活攻不下来,被刘秀逆风翻盘,一战封神。
  便是成了神的刘秀对于攻城也常有无力之感,他在河北起兵讨伐王郎,攻柏人十余日不克,攻巨鹿还是攻不动,一个多月顿兵于坚城之下。好在刘秀不是王邑,不会和城墙较劲死磕,打不动巨鹿就转向邯郸,邯郸城一破,巨鹿也就不战自降。
  刘秀对于小小的轵县一点也不敢轻视,轵县的地形很适合防守,它依山而建,居高临下,周围的山梁像是一个马蹄,将城池包裹其中,攻城大军无法在正面展开,而且要爬上山坡仰攻,难度很大。
  刘秀率百余骑兵驰上一座山坡,观看周围的地势,盘桓良久,以马鞭指着轵县道:“此城虽小,若稍存轻视之心,足以葬送名将之声名。”
  邓禹道:“如今顿兵小城之下,如之奈何?”
  “什么也不必做,等!”刘秀两脚一踢马腹,顺着山坡跑了下去。
  邓禹对于皇帝的军事才能十分信任,皇帝说等,那一定有等的理由。大军在轵县城下等了十多天,期间刘秀调兵遣将,在城东各处安排兵马。
  田况站在城头眺望,看了半晌,忽地惊道:“刘秀果然知兵,他的兵马调度,无一不占据要津,若是有沁水、河阳等地兵马来救援,便会一头撞入他的网中,难以脱身,而援军若败,城内军心亦将不稳。”
  田况想派人出城送信,警告各路援军。可是城下都是敌军,信使完全无法出去。田况便差人从城西进入山中,想要在山间绕路去河阳及沁水送信。
  未等到他的信送出去,援军已经来了。
  濮阳将军芳丹率军一万从沁水来援,刚到轵县东面一座山脚之下,旁边山上突然有军马居高临下冲了下来,冲得其阵脚松动,芳丹手下亦是强军,当即稳住阵脚,率这反扑。
  此时刘秀亲自领军杀到,五千骑兵自侧后突出,芳丹军大乱,不成阵式,有军士开始奔逃。刘秀率军猛攻,大破援军,斩首数千。
  芳丹人马损折过半,率残军仓皇逃蹿,一路向东,慌不择路,忽然迎头碰上平仓将军崔秀,他正从河阳率军来援。崔秀见芳丹败回,而敌军气势正盛,便不敢再去救援,干脆退兵,与芳丹两人合兵据住河阳。
  此时刘秀围困轵县,就算不攻下来也基本达到了战略目的,因为轵关陉的粮草出了太行山,首先要进入轵县,再向前线各城周转。如今刘秀大军陈于城下,这条粮草通道算是被堵死了。
  如今在河内的汉军粮草便只能指望洛阳方向的跨河运输,因此大河渡口重要性愈发凸显。
  此时校尉第五伦已领一万精兵钻进了河内腹地,正搅得河内天翻地覆。防守渡口的是洛阳一位姓胡的校尉,胡校尉率军一万,拱卫渡口北岸,而渡口南岸则另有军马接应。
  因河阳与渡口相距极近,只有十多里的路程,芳丹和崔秀随时可支援渡口,也随时可以从渡口撤回南岸,这让两人多少觉得宽心。
  刘秀围城打援,在轵县城下战败了芳丹,对城内守军产生了很大的震慑作用。田况兵少,不敢出城与敌大军接战,只是加紧防守,力保轵县不失。
  刘秀便留下一万五千兵马围困轵县,他自己亲率大军向东疾行,路过河阳并不攻打,而是直扑渡口,此时耿纯与邳彤正好兵到,开始围攻渡口,将士们见皇帝前来,精神大振,人人奋勇,喊杀声震天。芳丹和崔秀两人立即从河阳率军来援,猛攻耿纯军侧后,杀敌数百,双方形成混战局面。
  渡口虽构建有防御工事,但其坚固程度与城池不能相比。刘秀军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又有皇帝亲自压阵,将士用命,洛阳军抵敌不住,渡口形势危殆,好在此时大河南岸见到北岸情景,跨河来援,新生力量加入,使守军精神为之一振,勉强稳住了局势。
  如今刘秀军七万人,洛阳军约三万余人,共十万人在大河北岸大打出手,连战了三天,刘秀军占据优势。
  又战了两日,守军越发捉襟见肘,正在势孤力穷之时,忽然传来一个消息,校尉第五伦一路向东,竟一举攻克了温县。
  温县后面就是河内重镇野王,如今河内大军都在西部厮杀,东部多少有些空虚。第五伦不管不顾地直向里钻,袭夺了温县,震动了整个河内郡。
  河北之地自刘秀登基以来,因寇恂镇守有方,使全郡获得安定,已几年不见兵戈,百姓对于刘秀的统治有了一定的信心。可如今河内大乱,虽然第五伦兵只有一万余人,就算再能打,最终也翻不出多少大浪,可是若任由他向腹地挺进,对于民心十分不利,有些暗中蛰伏的反对势力或许会借机冒头,凑在一起,对抗朝廷,这是刘秀万万不能容忍的。
  刘秀立即命邓禹率三千精骑先行,急速救援温县,并加紧了攻势,想要尽快解决渡口汉军,好回身安定河内。
  芳丹、崔秀等人感觉不能抵挡,便准备船只,连夜偷渡大河,回到南岸。但是数万大军,哪能一下子都渡回去,终有一部分兵马未来得及回渡,有七八千人被围攻歼灭。
  刘秀军占领了渡口,困住了轵县,封住了从河东和洛阳两地进入河内的入口,然后回身河内,想要肃清残敌,
  如今河内郡内尚有第五伦一万人和河东军两万人,三万军队占据了沁水、温县等几座城池,得知渡口失守后,沁水及附近的河东军马立即弃城西进,攻击轵县围城汉军,试图打通回河东的道路。
  双方在轵县城下展开一场大战,战况僵持之际,田况亲率数百敢死队冲出城来救援,将围城之军打开一条缺口,城外数千人趁机冲入轵县。
  但随后耿纯率军来援,将缺口重新封堵,后续撤退的河东军一万余人不得入城,在河内郡内辗转,四处被追杀,几乎全军覆没,最终只有数百人穿过险峻的太行山,回到河东。
  这次大战,建武汉被歼灭两万余人,除了还保留轵县这个最后的据点外,几乎全部退出河内,可以说是一场大败。但是总是有一些意外发生,使事情发生翻转,让历史显得愈发精彩。
  步兵校尉第五伦率一万军队攻占温县,使河内全郡震动。第五伦深知自己兵少,若留在一处,等到敌军集结,便只有被消灭的份儿。
  所以他在温县只是短暂停留,便立即率军东进,趁敌军虚弱,攻占了平皋。这时刘秀大军围攻渡口的消息传来,第五伦感觉大势不妙,毫不迟疑,率军疾奔到大河边,征发船只,连夜渡河。
  他本想乘船回到伊洛平原,没想到当夜大风,船入水中,竟顺流直下,第五伦眼看南岸地势皆不能停靠,只好任由船只继续顺流向东。
  好不容易有一处水流平稳之处,在岸边凹了进去,眼看是一处港口,第五伦也顾不上是哪儿了,立即率船队进港,守军嘟囔着:“不是说明天才会运粮来吗?怎么现在就来了?等明日天亮再卸吧!”迷迷糊糊地上前来接应。
  第五伦听着岸上卫兵的口风,明显是敌军,便暗暗知会手下,等船一靠岸,士兵们一涌而上,将岸上十几名守军斩杀殆尽。
  第五伦带兵向里直闯,夜间守军都在睡觉,来不及反抗,许多人被杀,其余人跪地乞降。
  第五伦问道:“此地是何处?是谁把守?有多少军马。”
  被俘的守将战战兢兢地答道:“将军,此处是敖仓,在敖山上建有城池,内有粮仓,由孙校尉率三千军把守。”
  第五伦又惊又喜,原来他们竟被一阵意外的大风吹到了天下粮仓--敖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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