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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锦将银耳汤搁在御桌上, 轻声问了一句正在批阅奏章的周晟, “皇上, 和嫔在殿外求见, 您见是不见?”
  周晟闻言顿了顿, “和嫔, 她来找朕做什么?”继而忽然想起和嫔的父亲是京城有名的富户, 便叫宫锦将人带进来。
  和嫔进来以后,先呈上了一个清单,“听闻河南那边发大水, 家父便联合了几个商家,打算尽一份自己的心意。”
  周晟看了一眼清单,脸上就有了喜色, 当下不吝言辞夸赞了和嫔的父亲一番, 后面又表示晚上会到和嫔的宫殿去一趟。
  在柔嫔被太后叫去念经的间隙,和嫔成了周晟最近一段时间的新宠。
  不过和嫔还没有风光几天, 沈凌就被太医诊出了喜脉。
  这下子, 沈凌的风头一下盖过了所有人。
  坤宁宫内, 太后拉着沈凌的手, 满脸欣慰的笑道:“好好好,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妍儿你一定要好好养胎,将来给哀家生一个白白胖胖的皇子。”
  听到消息赶来的周晟正好听见这一句, 脚步不由顿了顿,心里不由涌上一股复杂的感觉。但是等他来到太后和沈凌的面前, 脸上就挂上了高兴的笑容, 过去说了一些让沈凌注意身体的话。
  沈凌看到他进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从今以后她便是有儿子傍身的人了,周晟对她如何已经不重要了,所以她表面上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心思却不知转到了何处。
  还是太后担心沈凌因为有他们在休息不好,打断了周晟的话,带他离开了。
  周晟从坤宁宫出来以后,目送太后回了慈宁宫,在御花园转了好半天。如果杨丽妍这胎真生下来一个皇子,那么按照本朝的惯例,皇后所生的嫡长子一定会被大臣们提出要请封为太子。杨家有杨丽妍入宫为后已经很让周晟棘手了,如果再加上一个太子,那么扳倒杨家说不定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周晟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来对他情深义重的表妹忽然好像脱离了他的掌控,不仅避开了他的算计还在他的妃嫔面前尽显大度,要不然只要她肯对妃嫔们出手,自己马上就有借口冷落她或是将宫权交给其他妃嫔了。
  哪像现在这样,底下的妃嫔们对杨丽妍恭恭敬敬,宫权又牢牢握在她的手中,又有太后给她撑腰,自己哪怕就是想找茬都找不到。
  周晟在御花园散了半天心,心情仍是不大顺畅,便打算到几个妃嫔的宫里与她们说说话。只是柔嫔一向柔顺的紧,太后每日召她前去念经,她面上也不敢流露出什么不满,自己若是跟他提起自己的烦心事,只怕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和嫔呢,性子又太圆滑,谁的不是也不肯说,尤其是太后和皇后,更是一个字都不敢议论,生怕招来是非。丽嫔是个草包,那是不用说的了。而如嫔,自己怎么可能忍心让她为这件事费神呢?
  于是,周晟想来想去,最后到了婉嫔的宫殿。
  原本他给自己定的皇后人选就是婉嫔这样的,出身书香世家,腹有诗书,贤惠大度,既能和他聊得来,又能管理后宫。只是这一切全被杨丽妍破坏了。周晟这样想着,到婉嫔的宫里后,不自觉的就比平时多了一些对婉嫔的关心,不等宫人们通报,就问婉嫔在做什么。
  婉嫔正在房里作诗,她是一个真正的才女,前几天在御花园赏花的时候逢上了一场大雨,雨中的花草树木比平时别有一番景致,她便一心想着将那天的画面用诗词表现出来。只是每次写完,总觉得有些词不达意。
  周晟过来的时候,婉嫔重新做完了一首诗,还未和前面的诗作比较,斜刺里就伸出一只大手。
  那只大手,她虽然见过的次数不多,但一眼就能认得出来,马上转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周晟将诗作放在一边,马上托起她来,“朕一向少到你这边,不知道你这么多才,这首七律连贯一气,将园中的景致描写的栩栩如生,可见你功力深厚。”
  婉嫔身为才女,不可避免的沾上些文人的习惯,总想找到一个投契的知音。奈何之前深处闺中,周围的小姐妹们很少有人喜欢这些,所以婉嫔时常发出知音难觅的叹息。后来入了宫,其他妃嫔不是忙着承宠就是忙着其他,看她们的性子也知道和自己不是一种人,婉嫔更是熄了心思。
  而周晟,婉嫔就更是指望不上了,他虽然来自己宫里的次数并不算太少,但是每次来几乎都是直奔主题,很少有促膝长谈的时候。
  所以周晟如今说了这一番话,婉嫔顿时生出了知音之感,觉得对方在诗词上的造诣并不下于她,婉嫔就趁机向周晟请教。
  周晟少时也曾喜欢过诗词,两人后面越谈越投机,周晟也忘了此来的目的,晚上就在这边歇下了。
  第二天他离开以后,才醒悟过来,好像自己是来倾诉心事的,没想到与婉嫔探讨了一天诗词。不过这种切磋诗词的感觉好像也不赖,起码能让自己暂时忘却了现实世界的烦恼。
  于是和嫔得宠没几天,婉嫔就后来者居上,一时风头无两。
  沈凌对这种争宠的事一向是不放在心上的,她也不屑于拉拢底下的妃嫔们,所以每次她们过来请安的时候,她都对几人话里的机锋视而不见。
  这天,沈凌刚在宝座上坐稳,失宠已久的丽嫔就开口嘲讽婉嫔,说她霸着皇上不放,就连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也敢留皇上在宫中。
  本朝的惯例是,每当初一十五,皇上是要到坤宁宫过夜的。
  婉嫔近些日子忙着与周晟探讨诗词,一时倒忘了昨晚是十五,听到丽嫔这样说,忙跪下来给沈凌请罪。
  沈凌原本是不想掺和进去的,但是丽嫔一副口口声声为她着想的样子,其实摆明了是想拉她下水,若是不出声,显着她这个皇后也太窝囊了,但是出言斥责婉嫔的话,又显得她这个当皇后的气量窄小。
  沈凌不由看了一眼丽嫔,想不到丽嫔这个草包也有精明的时候,竟然能够抓着婉嫔的错处在自己跟前来了这么一出。
  丽嫔被沈凌扫了那么一眼,有些心虚,情不自禁的朝着和嫔看了一眼,沈凌当即明白了过来,敢情丽嫔身后有和嫔出谋划策,怪不得能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和嫔见皇后朝自己看了过来,当即在心里骂了丽嫔一句,真是草包,白费了自己一番心血。
  沈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后,含笑道:“若不是丽嫔提醒这一句,本宫真忘了昨晚是十五了。想必皇上也和本宫一样,把这回事忘了吧!不过祖宗家法摆在那里,婉嫔没能劝诫皇上,就罚闭门思过三日吧!”
  和嫔在旁听得清清楚楚,皇后只一句话就摘清了自己,又将丽嫔推到了婉嫔的对立面,将来婉嫔要怨,也只会怨上丽嫔,真是端的好手段。
  果然如和嫔所猜,婉嫔因故被罚以后,便记恨上了丽嫔,尤其是知道丽嫔的背后是和嫔在捣鬼后,一并将她二人记下了。这几日,她与周晟日日厮磨在一起,感情越来越深厚,这样一来,婉嫔便犯了天下多数女子会犯的一个错误,以为自己在周晟心里是不一般的。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即便她是才女,也必不可免的同其他女子一样,有了试探的心思,想要确定自己在对方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晚间周晟再来时,婉嫔就将今日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他,点明是丽嫔和和嫔看她不顺眼在皇后那里告了一状。然后就等着周晟的反应,在她心里,觉得周晟既然心里有她,那么就应该会将丽嫔和和嫔训斥一顿,至少也要有一段时间不搭理她二人。
  周晟来婉嫔这里探讨诗词无非是想要忘记烦恼,而今见婉嫔失却了才女应有的高傲,转而与其他妃嫔计较起来,就失了几分兴趣。本来今晚他就因白天朝堂上的事不顺心,想要来婉嫔这里放松一下,哪知却从对方嘴里听到了后宫的纷争。
  这些争风吃醋的事,平时高兴的时候还可以当乐子听听,但是心里正烦躁的时候去听,却觉得聒噪。周晟当即沉了脸,不顾婉嫔难以置信的脸色,直接拂袖而去。
  本来按照他真实的想法,是想要去如嫔那里的。但是为怕婉嫔以后记恨上如嫔,周晟到底还是去了柔嫔那里。
  柔嫔自从沈凌怀孕以后,太后高兴之下就免去了她念经的功课,因此周晟到得柔嫔的宫殿时,柔嫔正在灯下做针线。
  周晟一眼就看到柔嫔手里拿着的是一件寝衣,上面绣着双龙吐珠的图案,一看就是给他做的。
  周晟不由得动了几分温情,“这些事情交代给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何苦要你晚上点着灯做,熬坏了眼睛怎么办?”
  柔嫔是一众妃嫔里脾性最温顺的那一个,闻言就笑笑说:“妾身自问别无长处,比不得婉嫔妹妹才学出众,只好动手给皇上做些针线,希望皇上别忘了妾身。”
  周晟道:“你这话就说差了。婉嫔才学是比较出众,可在女红方面,她就及不上你了。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朕心里还是惦记你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晚过来。”
  柔嫔温婉的笑道:“妾身当然知道皇上心里是有妾身的,只是皇上的妃嫔各个都比妾身才貌出众,妾身难免会多想一些,请皇上不要见怪。”
  周晟这几日常去婉嫔那里探讨诗词,婉嫔身为才女性情难免有些孤高自许,如今见了柔嫔这温柔如水的样子,周晟忽然忆起了柔嫔刚进宫时的那一段时日,纵然他将柔嫔扶起来为的是掩盖如嫔,但是两人也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
  如今再身置柔嫔的温柔乡里,周晟忽有小别胜新婚之感。
  第二天,当柔嫔踏进坤宁宫时,和嫔和丽嫔的目光险些没在她的身上戳出四个窟窿。本来以为婉嫔被罚,如嫔不足为惧,该轮到她二人风光了,哪知凭空里杀出一个柔嫔,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沈凌坐在上面,看着她们四人在底下打的眉眼官司,再看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如嫔,忽然觉得周晟这一招走的还是不错的,虽然他没有瞒过太后和自己,但是却瞒过了其他妃嫔,起码他的真爱如嫔至少置身事外,可以和自己一样乐得看她们几人的热闹。
  沈凌自以为看懂了如嫔,哪知如嫔却也有自己的烦恼,周晟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私下召见自己了。明面上,他也好长时间没有来过自己的宫殿了,身边的宫女和太监都是他给的,倒是不曾说过什么。但是每次遇见其他宫里的宫女或是太监,当面虽不敢说什么,但是私底下谁不是背后议论她不得宠爱。
  周晟这些天一直没有去找如嫔,一是沈凌的怀孕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生出了些许烦恼;二来,朝中的事情并不像他所想的那么顺利,杨世昌的门生越来越多,已经有了杨半朝这个称呼。他自然没有心情谈情说爱,只想找人说说话,解解闷。
  只不过有时候晚上的时候会放松一下,但是第二天天明起来,面对杨世昌那张精明强干的脸,他依然是烦闷不已。
  尤其是杨世昌的两个儿子,这些日子几乎闭门不出,让他寻不到任何错处。本来以为杨世昌那里找不到弱点,可以从他两个儿子下手,但是想不到杨世昌的大儿子忽然改了性子,不再去群芳阁那边了,倒让周晟没了办法。
  杨成宗之所以改了性子,是之前被杨世昌打的躺在床上养了好几个月,后来沈凌经过选秀获封皇后后,特地找过大哥,她为了将来杨成宗在外面扯她后腿,狠狠的警告了他一通,末了又派了一个小厮跟着他,一旦发现他乱来可以直接告诉杨世昌。
  这样一来,杨成宗自然收敛许多。
  时间久了,周晟发现从杨世昌家里寻不到错处后,就开始把主意打到杨世昌的门生身上。
  杨世昌既然有杨半朝之称,那么门生自然遍布朝堂,周晟命凌清暗暗打探了好些天,终于打探到了一些眉目。
  于是就在沈凌的身孕满三个月以后,就有御史上了一本,参扬州知府贪污受贿、专横霸道、欺上瞒下等等。
  而扬州知府正是杨世昌生平最得意的一个门生——曾默。
  曾默当年会试的时候,是杨世昌力排众议将他放在了头名,后来殿试的时候,杨世昌又向周晟大力推荐他。周晟虽然觉得曾默的文章做得好,但是却因为曾默已经属于杨世昌那边的人,另外选了一个人做状元,将曾默点为了探花。
  后来曾默在京里历练了几年后,便被杨世昌放到了扬州。扬州地方富裕,很容易出政绩。杨世昌的意图很明显,他是拿曾默当接班人培养的,因此在他身上下了大力气。
  哪里想到,曾默在扬州那边没有把持住,被扬州的富贵迷了眼,收受了一笔贿赂,这才有了御史告状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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