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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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明含泪将阿依莎掩埋起来,在墓前拜了又拜,将那把匕首别在腰间,那将是阿依莎留给他最后的物品,也是最令他断肠的东西,那西域少女曾经要拿这匕首剜肉喂他,此时人去物空,徒留思念!
  一夜之间,他似乎苍老了许多,脸上的胡须又长了几寸,黝黑的络腮胡堪比老胡,还有些许白发冒在鬓角,几个月未理的头发参杂着黑泥和草根,比鹦鹉河畔初相见时还要落寞,看得梅兰风心里只痛。
  “聂大哥,我们现在距离大部队还有多远?”荆明终于振作起来,虽然眼睛还看着阿依莎的坟墓,嘴里却是问聂峰基本行程。
  聂峰赶忙应道:“原本已有三十多里的距离,昨日又耽误了大半天,目前最少也得有五十里了。”
  荆明无奈的摇头,感觉这茫茫盐沼泽比死亡之海要恐怖多了,又问道:“你们饿么?”
  “荆大哥,说不饿那是假的,我我们已经四天没有吃到东西了,前方的军士像蚂蚁一样,吞食了沿途的野菜草根,没给我们留下一样可以吃的东西,太不仗义了!”小飞埋怨道。
  “不能怪前方的军士,这些野菜草根根本就不够大家分食,我们还得自己多走些路去寻找食物,否则真的会饿死在这里!”荆明皱眉道。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争取早日追上他们!”梅兰风缓缓上前,欲扶着荆明,却被他轻轻一推,躲了过去,随后说道:“多注意路边可有能食用的草根,颜色艳丽的东西万万不可再碰,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任何人!”
  言罢,告别阿依莎的坟墓,拖着小飞和聂峰又继续艰难的行走,梅兰风则与九儿相互搀扶着。
  这已经是进去沼泽地里第七日了,除了随时可以吞没人的泥潭,饥饿和夜晚的严寒也成为了最大的杀手,沿途中四处可见军士们的尸体,起初,几人还帮着死难兄弟整理仪容,挖坑掩埋,后来荆明下令,一律不再管那些军士,因为那样会消耗更多的体力和热量,更会拖延他们行军的速度,因此,再见到战友们的尸体,都只默默的望了一眼,算是敬礼与道别。
  一路无语,几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又行了一日,已是严重透支,严重的饥饿感让几人头昏眼花,脚下打颤。
  昨夜又是一夜未睡,超体能的行军和饥饿让荆明再也无法坚持下去,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梅将军,大元帅晕倒了!”聂峰叫道。
  梅兰风慌忙上前,检查了一番,见他脉搏微弱,脸色蜡黄,知道他是被饿成了这样,便要几人原地休息,寻找食物。
  “梅将军,前方有个水塘!”小飞惊讶的叫了一声,几人放眼望去,见不远处有一个十亩左右的水塘,水塘边还立着一块木牌。
  “快去看看,那上面写着何字!”梅兰风道。
  九儿快步上前,将那木排取了回来,只见那上面用剑刻着歪歪斜斜的几个字:“塘里有鱼,右边是泥潭,千万莫要过去!”
  “将军,我们有救了,有鱼吃了!”小飞兴奋的喊道。
  有鱼?聂峰淡淡一笑道:“这小小一方水塘,即便是有鱼,也超不过百斤,早就会被前方的军士吃光了,哪里还能轮到我们?”
  “我去看看便知!”小飞说着就要下水去捉鱼,却被梅兰风呵斥一声:“不可乱来,那水中形势不明,万一是泥泽就完了!”
  “我有办法!”聂峰从怀中取出一根金针,运气将它扭弯曲,再用一根长线捆绑起来,嘿嘿笑道:“我去钓来试试。”
  鱼钩下水不久,果然钓上一条肥美的大鱼,活蹦乱跳,将几人头顶的阴霾一扫而光。
  “果然还有鱼,前方的军士难道没有发现这个秘密?抑或是他们不知道用鱼钩钓鱼?”聂峰纳闷道。
  “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前方的军士都舍不得吃这塘里的鱼,宁愿自己挨饿,也要将这鱼留给后人。”梅兰风望着那鱼,心中感慨万千,幽幽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几人想想,不住的点头,默默的望着前方,这群生死与共的将士竟然将生存的机会留给了后人,这一份情怀,令众人感动不已。
  “梅将军,快将这鱼喂给大元帅吃了吧,莫要辜负了前方战友的厚爱!”聂峰将鱼递给梅兰风,自己走转身去钓。
  “聂护卫,我们身后还有军士么?”梅兰风将荆明轻轻放下,手中拿着鱼问道。
  “没有了,我们几人是最后一批!”聂峰应道。
  梅兰风微微点头,取出长剑剔掉鱼鳞,切下一小块递到荆明嘴中,喃喃道:“荆明,快吃些食物!”
  沼泽地里,没有可供燃烧的柴火,几人更是没有锅碗,因此只得生吃着鱼片,荆明在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嘴里有一股鲜美的滋味,下意识的咀嚼了两口,便囫囵的吞了下去。
  “慢些,莫要噎着了!”梅兰风淡淡的望着他,脸上露出丝丝笑意,手中也不停歇,又一大块鱼肉递到他嘴里。
  几块鱼肉落肚,荆明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意识朦胧的唤了一句:“我也死了么?阿依莎你在哪里?可还在奈何桥上等着我?”随即缓缓睁开眼睛,却见自己躺在梅将军怀里,她正拿着鱼片,温柔的喂着自己。
  慌忙挣脱开去,倔强道:“我不用你喂!我宁愿饿死了去见阿依莎!”
  梅兰风拿鱼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怯怯问道:“你还在恨我!?”
  “我荆明不会随便恨一个人,我知道阿依莎的死与你无关,但是你平日对阿依莎的所做所为,难道就见得了人么?”荆明呵斥了一句,反而感觉心里好过多了,停顿了一下,又道:“我不用你喂!”
  梅兰风感到万分委屈,将鱼往他怀中一塞,快步跑了出去。
  “哎!”荆明仿似意识到了什么,轻声叫道:“这鱼从何来,你……你可吃了么?”
  于万千委屈之中,听到他这样一句关爱话语,梅兰风浑身哆嗦,蓦然回头,屹立在草地之上,轻轻的摇着头,眼泪哗哗而落。
  “那……那你过来一起吃,我可不想博得这吃独食的骂名。”荆明无奈道。
  “我过来便可,但是这鱼你先吃,聂护卫还在钓呢,今天我们都可以吃一顿饕餮大餐。”梅兰风仿似得了军令的战士,跨到他身边,将他手中的鱼又夺了过去,柔情道:“还是我给你喂吧,这鱼的鱼刺较多,我怕你吃得太快,刺到了喉咙!”说罢,用剑轻轻的剔钓鱼刺,轻轻抬眼望着他,将一块完美的鱼肉递到他嘴中,自己却是吞了两口口水。
  荆明看得真切,关键时刻,怎么能一个人独自享用这美食?便轻轻的咬了一口,将剩下的大半块鱼送到她的嘴边,道:“有福同享,我荆明可不是见利忘义之人!”
  “我不饿!”梅兰风撇过头去。
  “你不饿?你刚才吞口水干嘛?都五天没吃东西了,你会不饿?”荆明冷冷问道:“若你不吃,我也不要了!”
  “我吃!”梅兰风回过头,脸上已是梨花带雨,霜打海棠,微微的张开那小嘴唇,将他手中拿半块鱼衔了过去,保持淑女风范的轻咬了两口,终于抵不住饥饿的折磨,贪婪的咀嚼起来,和着口水一起咽了下去。
  两人似是忘记了昨日的不愉快,生死关头,你一口,我一口的相互喂食起来,好一副恩爱的模样,使得聂峰等人早已瞥见,却是不敢过去打扰他们。
  吃了不久,一条鱼渐渐的只剩下了骨头,荆明突然问道:“梅兰风,昨日阿依莎临死前,为何要跟你单独说话?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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