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入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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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波浪问。“听着也是个身世清白的男孩儿,爷爷你到底为什么不同意呀?”
  苏老爷子摇摇头,无奈道。
  “就是因为这个男人身世太清白,家庭太优异了。从古到今,老话就讲,男女婚配要讲究门当户对。若是门不当户不对,二人相差太多,注定走不到最后。
  如锦家庭条件凄苦,母亲有先天性精神病,父亲烂赌成性。如锦她初中都没有读完,还是一个学玄法的女人。那个男人的父母怎么可能同意自己的儿子跟这样一个女人在一起?”
  我喃喃自语。“难不成那个男人把秦姨抛弃了?果然世上痴心女子负心汉,情劫是每个女人这辈子注定逃不脱的劫难。”
  苏老爷子摆摆手,否定了我的说法。
  “那个男人很爱如锦,两个人决定私奔。就在临走前几日,如锦对我说,她要离开黄泉饺子馆,跟这个男人浪迹天涯,生死与共。”
  “听来也还不错。”
  大波浪听得入了迷,一双上调的丹凤眼,眼睛里闪着惊异的光芒。
  苏老爷子继续道。
  “我连夜为他二人卜了一卦。”
  两人生肖相冲,八字不合。如果非要在一起,男则短命,女则万劫不复。
  我将这卦象一字不差的告诉了如锦。可是她偏偏不信,她说‘纵使万劫不复,我也要与天斗与地争。’她自认为学了几年玄法,能通阴阳,能见神鬼,便可以逃出天命的运数。实不知,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这个世界上,谁能扭得过天运呀!”
  ……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这句我自幼听过的谚语,好像一柄匕首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世间人有千种万种,谁不是从出生那天起便被暗暗注定了命运。
  有的人含着金汤勺出生,从落地的那刻便能分手为云,覆手为雨。好像某天一,撞了人,犯了法,进局子里教养几年,出来时换一个名字,他仍然是歌唱家的儿子,有着大把的票子和锦绣的前程。
  有的人生来饱受病痛折磨,像我前几天亲手送走的小宝子,小小年纪,每天被针管,一盆一盆的往外抽肺积水,只有在死之后,才能舒服的喘上一口气。
  有的人,就像我。明明心怀大志,考上了重点大学。却不得不因为父亲的病情回到槟城这所四五线小城镇,只能努力省考,求得一个安稳体面的工作。
  命运从来都不是公平的,也从来都不会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
  苏老爷子看了看大波浪,若有所指的说。
  “丹红,你懂得吗?生来是苏家的人,便是你的命。30岁之前为苏家传宗接代也是你的命。在槟城,不要再做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糟蹋自己,丢人现眼。”
  这是苏老爷子今天第二次说大波浪不切实际。难不成,她也同我一样?心中抱有某些遗憾,不想死心,却又不得不死心。
  大波浪脖子僵僵的,死死咬着下嘴唇。
  “谁说苏家人就一定要怎么活!爸爸不也没有学玄法么?他还不是做自己想做的事,逃去国外了!”
  “那是因为你母亲。”
  苏老爷子忽地情绪爆发。“苏昌珉他不是苏家的人,不是我儿子。我养了你二十七年,你也要学苏昌珉一样叛逃吗?”
  大波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老爷子,眼神里满是悲愤和不甘。可是她那火苗般的光亮最后还是暗淡了下来。
  “我不会,我会完成你的遗志,30岁之前为苏家传宗接代。可是我爸爸他没有错,等到我生下孩子后,我也会跟我爸爸一样,远离这个地方,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饺子馆里顿时火药味十足,金丝边眼镜男最会当和事佬,看着情况不对,连忙上去打圆场。
  “哎呀!那件事都过了好久,你们爷孙俩为这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依我说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除掉女煞。
  小王他爹现在还是植物人躺在医院里,听说有一个小姑娘成了精神病关在康宁医院。刚刚咱们饺子馆门口又出了人命,可千万不能让这女煞继续作恶了。往大了说是危害社会,往小了说,还砸咱们黄泉饺子馆招牌呢!”
  老徐走到柜台,拨弄着算盘。
  “咱们饺子馆儿白天盈利还是颇丰,这夜班儿,最近一个多月是一点儿进账都没有。小牛子前两天还说,这个月开资他想提前预支两个月的薪水。咱们黄泉饺子馆名声若是坏了,每天入不付出的,先是裁员,最后直接就得挂牌子关门儿。”
  “咱们夜班儿还能有进项?”
  我在饺子馆儿做了大概有一星期的兼职,夜班儿不就是给那些刚死的鬼魂捏饺子,让他们吃的饱饱的好上路吗?这些鬼魂付的大多都是冥币,虽然一张张的面值不菲,可是兑换成人民币,也就值个几毛钱。
  “当然有进项!”
  老徐向我努努嘴。
  “咱们黄泉饺子馆儿是用饺子馆儿做幌子,跟魂魄做交易才是实业。不过咱们做的可都是正大光明的买卖,不走邪门歪道的。所以平时生意不多,但是利润颇丰。属于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吧。”
  这金丝边儿眼镜男的话可把我弄得一头雾水。感情我在饺子馆里忙忙活活一星期,做的都是助人为乐的无用功事,真正的工作还一项都没有接到呢!
  我好奇地打探。
  “徐叔,具体都是什么活儿啊?有生命危险吗?”
  “那可说不准。”
  金丝边儿眼镜男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想当初我上夜班儿的时候,半夜三更去后山墓地扒死人骨头。几步没走稳,正掉进刚被挖好的墓坑里,当夜下了一宿的暴雨,山体滑坡你知道吗?差点儿就被流沙活埋了!”
  我单听这讲述,就觉得惊心动魄。怪不得夜班服务员一个月给2万块钱工资,感情这钱是拿命来拼。
  徐叔看出了我的担忧,神秘兮兮的对我笑。
  “你知道那次我得了多少分红吗?”
  “分红?咱们这儿还有分红?”
  “那当然,每个月两万块是保底工资,做特殊的工作,当然有高额分红。那次办事儿的鬼魂生前是个煤老板,我得了这个数。”
  金丝边儿眼镜男骄傲的伸出两根手指。
  我猜测道。“两万?”
  徐叔摇摇头。“乘十不止。”
  “二十万!”我嘴巴惊讶的张到了极限,下巴险些脱臼。
  “不是!”徐叔依旧故作神秘。
  “到底是多少嘛?”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两根金条,每根都是500克的。99.99%的万足金。换算成现在的市价,四五十万吧。”
  “这么多!”
  这简直不可置信,被活埋一次,就换个我们槟城小镇的一套房啊!
  金丝边眼镜男给我使个眼色,他撇了撇苏老爷子,小声在我耳边讲。
  “我这都是蝇头薄利,大头都让老爷子拿了。知道我为什么六十多岁还不退休,身体上不了夜班儿,就在饺子馆里白班儿当收银么?我就等着哪天再来这么一个大户,我拼命再捞他这么一笔。”
  没想到,我真是低估了这小小的黄泉饺子馆。如此看来,苏老爷子的身家在槟城小镇即使算不上首富,怎么着也能挤进前十。
  那大波浪,岂不是不折不扣的富三代?听她和苏老爷子的对话,大波浪的父亲又在国外。想来,她也不是个差钱儿的女人。
  想到这儿,我心中反而增添了几分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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