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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风见法言与周典一同来,招呼他们坐下,周典一坐在蒲团上,法言则躬身向天风施礼:“贫道向掌教请罪!”天风连忙还礼,然后拉住法言的手,笑道:“师弟请坐,你只要不是来问罪,贫道就安心了。”他见法言双目泛红,像是刚刚哭过,不知出了什么事。法言难得见天风开玩笑,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道:“贫道有一事,欺瞒师父和师兄三十年,今天向师兄坦白,任凭掌教处置。”天风笑道:“噢,还要向师父请罪,看来事情不小,三十年前师祖犹在世,他老人家知道此事吗?”法言本是郑重而来,经不住天风两句玩笑,一下子放松下来,他把那本小册子双手递给天风,天风接过,扫了一眼,笑问:“这是师弟三十年前的佳作?”法言忍不住笑了:“师兄别开贫道玩笑,我确实是罪孽深重。”天风回坐下去,微笑道:“罪越重,越是要坐下讲,不然背负在身上,腰都压弯了。”法言无奈,只得在蒲团上坐下,天风道:“三十多年前,你从扬州投入师门,扬州风月之地,皇帝都长住不走,难道师弟在籍还有家眷?”法言赫然道:“贫道并非扬州之人,我生在长安,父亲是前朝尚书独孤端,我本名独孤天极。”听到独孤天极的名字,天风与周典一都吃了一惊。
  周典一刚才已经隐隐猜到法言与长安独孤氏有关,长安独孤氏是北周乃至隋朝三大望族之一,独孤端之父独孤信是北周柱国大将军,其七个儿子都有敕封,小女为隋文帝杨坚的皇后,即杨广的生母,长女乃是当今天子李渊的生母,一家显贵之极。独孤端不仅擅长领兵作战,更精通修造守城之术,当时与兴建隋都长安大兴城和东都洛阳的宇文恺齐名,号称北宇文南独孤,雄镇江南的扬州城就是由他主持修建。独孤端有两个儿子,长子天极次子士极,都是有名的翩翩公子,名门望族来求亲的踏破门槛,杨坚多次授予二人官职,可他们坚辞不就。次子士极痴学游侠,仗剑行走江湖,飘泊四海,长子天极随父亲来到扬州,就以扬州为家,留恋花丛,每天与歌女们鬼混,饮酒赋诗,很有花名,一日与越国公杨素的幼弟杨仪争风吃醋,一拳将之打死,从此失踪,杨素亲自领兵到独孤端府上要人,又在全境缉捕,多年未果。有人猜测天极已经被杨素暗中捕杀,还有流传他坠入风尘,被戏狎而亡,想不到三十年来他竟然躲在祁连山中修道,还做了朝阳宫的监院。
  法言道:“贫道少年荒唐,胡作非为,连累父母,实是罪恶深重。为保贱命,易名投入山中,师父不嫌我愚笨,收入门下,悉心教诲,师兄不嫌我力薄,委以监院重任,我却以谎言骗得师父与师兄信任,实是无耻之极。”
  天风笑道:“师弟刚入门时,翩翩风采,光耀照人,现今想来宛在眼前,想不到竟然是当年公子魁首独孤天极啊,果非浪得虚名。贫道原籍汉中,穷乡僻壤,也闻师弟大名,当时可着实羡慕,呵呵!”法言的脸扭向一边:“当年贫道无知浅薄,得意洋洋,让师兄见笑了!”天风道:“隐姓埋名投入寺里的又非师弟一人,入教之前伤人性命的也多有人在,入道即是重生,俗世之累,过眼烟云,我辈修为之人堪破红尘超凡入圣,法言天极仅是符号而已,师弟道行犹高于我,何必固执于前尘往事呢!”
  法言痛心疾首:“三十年来,此事一直郁结在胸,不敢对师父师兄坦白,不知师父早已看透,多次点化于我,可惜我冥顽不灵,一味掩藏,还自以为得计,实是愧对师父。”天风也看到了周君内的批注,喟然叹道:“师父大罗真仙,洞彻一切,古今修道之人皆望尘莫及。现在回想师父一言一行,莫不是在点悟我等,可惜当时愚顽,未明未化,愧对师父的又何止师弟一人啊。”法言道:“明日我去后山,向师父谢罪。”天风点点头:“块垒一除,师弟道行将会大进,实得感谢周师弟建此机缘啊。”法言道:“周师弟乃师父至亲,与他相坐,总有面对师父的感觉。”天风笑道:“贫道也有同感,周师弟正在苦思建构之术,你回馈师父的机缘到了。”法言道:“贫道家传的雕虫小技,如能对周师弟有所助益,足以慰劳平生。”周典一连忙感谢,有独孤氏相助,建城易如反掌。
  第二天早课后,法言去师父法洞前面壁思过。周典一则来到天风静室,和他讨论清宁生。
  自有道家丹派以来,修炼内丹多是依据《周易参同契》一书。相传此书乃后汉魏伯阳所著,直接传承了广成子《丹经》中内丹精髓,全书托易象而论炼丹,参同“大易”、“黄老”、“炉火”三家之理而会归於一,以乾坤为鼎器,以阴阳为堤防,以水火为化机,以五行为辅助,以玄精为丹基,全书六千余言,用四字或五字一句的韵文和骚体写成,专论修丹,被奉为丹经之祖。此书出世之后,炼丹之人奉为圭臬,纷纷依此修习,多有成丹之人,后世附会的注解汗牛充栋。冉风存创立清宁生内功,也是依据《周易参同契》,去繁就简,撷其精要,因而比众人更高一筹。
  周君内天生奇才,摒除旧有独辟蹊径,以《道德真经》为根流修习内丹,虽还冠以清宁生之名,实是炼丹之新法,修为之独门。《道德真经》五千言,本就义理深奥,艰涩难懂,一万个人,就有一万种道,加之周君内言语精要,用词飘渺,在传道时并不直接告诉门人途径,而是启发受者的悟性,悟性高者,体会就深,悟性稍差,纵想破脑袋,也无精进。天风初承教时,也常常不知所以,数十年后已窥门径,方知不是师父教错,而是自己资质浅陋,因此所获不多,就像大罗神仙站在朝阳峰顶口述真言,你在山下难以听清一样。周典一俗念满满,淤塞清明,不拔除智障难现悟性,所以天风指点他修习清宁生,竟是从“道可道,非常道”这《道德真经》第一句讲起,周典一虽一时不能体会,也知道师兄必有深意,用力领悟,铭记在心。
  周典一忙着修习内功,顾不上女儿,庭芳每天都来找忠恕,两小围绕着引泉水入寺想办法。泉眼所在之处高于山门,但中间隔着条两丈来宽一丈多深的山谷,一道拱桥一样的石梁架在其上,老阿每天挑水都要通过那道石梁。水往低处流,想把泉水引到寺里,首先就过不了那条山谷。庭芳和忠恕围着泉眼把上下山谷都走了一遍,能想到办法都试了一遍,皆不可行。庭芳安慰忠恕道:“不要灰心,咱们再想想,总会有办法的。如果咱们实在想不到,就去请教爹爹,他一定能办成。”她对父亲有绝对信心,在她心目中,父亲除了不能上天入地,其它的无所不能。忠恕道:“庭芳妹妹,这事不着急,咱们去看看二伯下的套吧。”他见庭芳汲汲于引水,苦思冥想,也不谈笑了,就想把她的兴趣引开。庭芳道:“好,咱们先做点别的,说不定一会就想起来了。”
  山谷中有不少兔子、松鼠、松鸡等小动物,都要到小溪来饮水,动物饮水一般都到固定的地方,久而久之会形成轨迹,就是所谓的兔道、狼道等,有经验的猎手会在这些兽道上设夹子或下套。山里生活清苦,每天都是素食,史胡子嘴馋,时不时地想开开荤,经常在小溪边下套捕些兔鼠,跑到离寺很远的地方开剥烤食,以慰馋虫。为给小豹子喂食,他沿着小溪下了十多个绳套,或大或小,针对不同个头的动物。庭芳很认真,仔细翻看每个绳套,把它们解下来,再重新装好,二人沿着小溪走了好远,眼看快到湖边,所有的套子都空着,没捕捉到一只小动物。庭芳皱眉道:“看来小豹子要挨饿了。”忠恕对二伯捉兔子的本领非常有信心,不成想今天失了手,庭芳道:“小豹子食量大,山谷里的小动物就这么多,都被二伯捉完了。”忠恕道:“我们再到湖边看看,也许二伯在那边也下了套子。”庭芳笑了起来:“你不怕大伯吵?”自那天出现豹子之后,老秦就不让忠恕再到湖边来,忠恕道:“现在山里又没有野兽,我们快去快回,大伯不会知道的。”长这么大,他从不违背老秦的话,今天为了小豹子,竟然想欺骗大伯,那自是因为庭芳太关注小豹子,他不想让她忧心。
  庭芳想到那天树林里的事情就做噩梦,虽然知道湖边没有猛兽,二人还是不敢大意,忠恕找了两根木棍,两人持在手上,沿着那天的路径穿过树林来到湖边。湖边一如那天一样美丽,湛蓝的天空,悠悠的白云,青青的湖水,碧绿的草地,怒放的花朵,群鸟在天空盘旋、在枝头鸣叫、在湖面游弋,庭芳和忠恕都被眼前景色迷醉,忘记去寻找绳套。
  庭芳道:“如果能把这湖搬到周塞多好!”忠恕道:“到了秋天,颜色更多,更好看,冬天一下雪,湖面就结了冰,到第二年春天才开化。”庭芳道:“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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