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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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榷场里多是突厥人卖马匹牛羊的场子,汉人的东西比较轻巧,多是茶叶麻布,一匹麻布能换一匹牙口整齐的大马。陆变化领着忠恕和贺兰又转了一会,道:“得回去了,天黑前要到住地。”转到榷场边上,贺兰突然打马赶上前边的陆变化,低声道:“陆师叔,你别笑我多疑,我们可能被人跟踪了。”陆变化笑了笑:“是两个穿青衣戴幞头的?”贺兰一怔:“师叔早发现了?”陆变化点点头,贺兰道:“从达来的马场出来,他们就跟着了,会不会是马主舍不得,想再把马抢回去?”陆变化勒住马,等忠恕行到并排,问:“八成是舍不得这大青马,你舍不舍得?”忠恕回头瞧了瞧,身后不远处,确实有两个穿青衣戴幞头的骑者,这时正与旁边一个卖毛皮的搭话。忠恕道:“反正我也不想要,如果他们舍不得,就还给他们好了。”陆变化笑笑,继续前行,贺兰道:“那个达来大言不惭,还说祖上就是讲信用的,执意要送我们,面上做得好,暗地里却想使阴招,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陆变化觉得有趣,笑问:“那你想如何办?”贺兰道:“依我的意思,等那二人上来抢马,我把他们的马一并抢过来送人,让他赔得更惨一些。”陆变化笑道:“这可不像道门中人啊,我们恬淡虚无,无可无不可,哪有这么固执的?”贺兰道:“出家人也不能任人欺负。”陆变化笑得有点坏:“好,你放手施为,我就装作没看见,忠恕,回去可不能告诉监院。”忠恕笑笑点头。三人装作没事一样,慢慢打马向张掖城回去,那二人果然远远地跟了上来。
  榷场与张掖城之间都是荒原戈壁,并没道路,贺兰领头前行,他故意避开行人,专门拣荒僻的地方走,好给那二人下手抢马的机会。在空旷之地,五里之外的情形都能看清,那二人还是跟着,只是拉得更远了。贺兰故意把马放慢,想让他们靠近一些,但那二人也放慢了马,并不上前。眼看着已经能看清张掖城门,周围的行人又多了起来,那二人再不下手,就没了机会,贺兰向陆变化道:“师叔,干脆我回头迎迎他们。”陆变化眉头微皱,制止道:“他们不是来抢马的,后面还有人与他们一伙。”忠恕回头望望,此时路上有不少行人,看不清哪些人跟那二人是同伙。贺兰也没看出来,不过他这时对陆变化已是十分信服,陆变化说有,必定是有的,他问:“那会是谁?”陆变化头也不转:“看两人的骑姿,好像是军人。”贺兰问:“大唐的军人扮商人做什么?”陆变化道:“也可能不是大唐的军人,进城去,看看他们要如何。”如果不是大唐的军人,就可能是突厥军人,那事情就更麻烦,陆变化遇事冷静沉着,他想先看看这些尾随者到底有何企图。
  接近张掖城门,唐军巡逻的骑兵不时从身边穿过,陆变化三人四马在城门外接受过盘查,慢慢入城。忠恕此时看到了后面还有四个骑马的人,其中两个年纪大点的,好似在达来的马场见过,看来他们与那两人是一伙的。曹老板提供的小院住处在城西边,进了城,陆变化骑马转向城东,那青衣骑者也跟了上来,城里人多拥挤,看不到后面的四人。陆变化带着忠恕和贺兰在城里转来转去,那二人不急不躁,跟在后面保持着距离,也不上前。来到一个门口摆着大饼的饭馆前,陆变化带着二人下马,进去点了饭食,张掖到处是卖牛羊肉的,道人不吃荤,能吃饭的地方不多。吃完出门一看,那二人还在后边等着。此时天已经微黑,贺兰问:“师叔,还转下去吗?”陆变化道:“这两位也真有耐心,估计再转两个时辰也是如此,我和忠恕慢慢向西走,你下马,徒步绕道回去,监院师兄和吉道长这会应该回去了,你通知他们,在城西的胡天北墙处汇合。”贺兰道:“师叔,我看这两个人功夫很是一般,我和忠恕过去,悄悄把他们点倒,不陪他们玩了。”陆变化摇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把马存个地方,不要回头。”贺兰选择偏僻处下了马,从一个胡同走了开去,陆变化带着忠恕继续转悠,那二人好像没发现贺兰不见了,继续跟着二人绕圈。
  张掖城并不大,如果不是街道上行人众多,半个时辰就能骑马绕城一周,陆变化盘算时间差不多了,就往城西的胡天走去。胡天是祆教的寺庙,张掖城里有不少长住和路过的胡人,他们都信奉祆教,有富商巨贾出资在城中修建了两座规模宏大的胡天,城东的那座修得稍晚,叫大胡天,城西的老胡天就被称为小胡天,虽说叫小胡天,其寺庙中每幢建筑都和阿波大寺的主殿不差上下,在张掖城中很是招眼。
  小胡天四周都临着街道,正门冲南,除了后院,左右两边也开了门,西门外是条昏暗的小胡同,隔着老远,忠恕就看见吉文操扮作行人在街道走着,看来法言他们被贺兰带到了,忠恕四处乱瞅,想看看大伯是否也来了,陆变化如此慎重,只怕是要和来人动手,老秦不会功夫,掺合进来就麻烦了。
  陆变化和忠恕转到西墙,前边一团昏暗,只有胡天西门处挂着两个灯笼,有些亮光。忠恕看到了法言与贺兰,他们就隐身在西门的阴影里。陆变化下了马,把缰绳交给忠恕,低声交待他继续前行,然后和吉文操一起闪在暗处,等着后面的人过来。忠恕继续走了一段路,见前边有个小院子,门前有个拴马柱,就跃下马来,他没看到老秦,怕万一大伯跟了来有麻烦,拴了马就往回走,走到西门处,贺兰从暗处闪出来,一把将他拉过一边,嘘了一声示意他别说话。
  忠恕向左瞧去,看不到陆变化与吉文操,只听得嘀哒嘀哒的马蹄声,有两人骑着马走了过来,可能是没看到被追踪者的身影,两人就拍马向前,想紧赶几步,这时只见旁边黑影一闪,两人从马上一头栽下,不等他们落地,陆变化与吉文操一左一右提住二人身体,悄悄放到路边地上,两匹马没受到丝毫惊吓,背上没有了骑手,依旧往前走。
  陆、吉二人又闪在暗处,倾听后面的动静,果然不一会,后面又传来马蹄声,吉文操在黑暗处向陆变化伸出四个指头晃晃,陆变化点点头,静等那四人过来。听声音四人是二前二后,前边的二人转了过来,陆变化想等后面的二人转过来再出手,免得他们跑掉。后面二骑转了过来,陆变化刚要出手,就见前边二人从马上飞身而起,分别对着他和吉文操扑来,原来他们早就发现了埋伏。陆变化微挪脚步,侧身闪过一拳,黑暗中那人右脚已踢向他前腰,陆变化向前一闪,又躲了开去,那人占得先机,毫不客气,拳脚如风,一口气抢攻了十招,招招都攻向陆变化的要害,仅听拳头划过的声音,陆变化也知这人功夫不浅,但自忖自己应付有余,见后面的二人没有逃走的意思,就一边躲闪,一边观察对手的拳路,想从拳劲上查看他的来路,吉文操与陆变化一样的心思,不出手,光闪躲。
  那后面的二人骑在马上,本来甚是沉静,见己方二人久攻不下,而对手只守不攻,游刃有余,这才知道对方强过太多,只要一还手,己方二人马上就会落败,这才有点慌了。这边法言见动上了手,立刻赶将过来,见陆、吉二人稳占上风,三人就闪到后侧,截断那后边二人的退路。
  那马上的二人见对方还有三人埋伏在侧,知道己方讨不了好,只听左边那人道:“候兄速走,我来断后。”说着拔出佩剑,另一人立刻拨马回头,突听法言喝道:“且停手!”陆、吉二人闪后一步,与对方拉开距离,对方二人拳如暴风,却始终没一拳击到实处,正在暗暗叫苦,见对手退开,也停手护住门户。法言上前几步,走到那喝叫断后之人马前,凝目打量,这里虽然黑暗,但法言的清宁生已经炼到九重,隐约能看清面目,他试探着叫一声:“二郎?”马上那人身子一晃,声音颤抖:“老大?”法言又上前一步,摘掉头巾,露出面目,那人跃下马来,扑过来一把抱住法言,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法言揽住他的头,泪水夺眶而出,来人竟然是他的亲弟弟独孤士极,兄弟俩生离死别,三十多年没见,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士极呜咽起来,陆变化与吉文操知道法言的身世来历,只是感到太过巧合,贺兰和忠恕却都懵了,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这时后面那被为“候兄”的人跃下马来,上前轻拍士极的肩膀,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府街大院细述。”士极抹一把眼泪,松开兄长,法言道:“去府门不方便,我们的住处不远,到那里细谈。”那“候兄”道:“好,你们在前,我们跟着。”
  陆变化转身解开地上二人的穴道,道声“得罪”,和法言一起向住处走去,士极一行六人在后面远远地跟着。老秦正守在门口四处张望,见到忠恕,这才放心,士极一行来到,法言把他们让进屋里,就着灯光,看清了各人面目,贺兰大叫:“原来是你们!”原来士极正是忠恕驯马时向他问话的行商,独孤士极向他点点头,微笑了一下,指着那位高鼻大眼的“候兄”向法言介绍道:“大哥,这位是大唐右武卫将军代州都督候君集,这二位是候兄麾下都尉于大春、史良,小弟目前在骠骑府任府正。”于史二位就是刚才与陆变化吉文操格斗的二人,前边的两个青衣幞头,一进院就守在屋门外,独孤士极也没介绍,看来是地位较低的随从。士极向候君集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大哥独孤天极。”候君集向法言抱拳:“独孤老大的名号,我早年就听说过,想不到今晚有缘见面,幸甚!”忠恕不知独孤兄弟来历,只是觉得奇怪:法言监院原来真名叫独孤天极,他们兄弟俩面目有七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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