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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出去,澳得根说来回至少需要半月时间,按他们的马程,宝石应在至少二千里之外的某个地方,路上的情形难以预料,所以宋念臣在出发前做了充分准备,带了十天的干粮饮水,选了最有耐力的卧雪马,又多带两匹健马,忠恕带了长枪,背了三壶箭,连虞大宏和安伽蓝也带了兵刃。反观澳得根一行,行装出奇简单,一匹马驮了毡帐,克森和失育速带了长刀和弓箭,扎力腰间只系了根短剑,看来他们对宋念臣等人倒挺放心。
  一路向西,离于都斤山越来越远,偶尔能看到南方草原上有几顶毡帐,三两个牧人,天微黑澳得根就在一个避风处停了下来,两拨人各自扎营。宋念臣和安伽蓝捡了木柴,生起篝火,宋念臣和忠恕烤制食物。这里的草原显得荒凉而悲情,除了风啸,少见活着的动物,就像死一般地沉寂,夜晚只有燃起篝火,才有一丝活气,篝火不仅能取暖,还能吓跑狼熊等野兽,所以在草原上过夜,首要是生火,四人草草吃了点东西,就进毡帐躺下。
  第二天继续西行,中午时分,北面已经看不到于都斤山,大草原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代之以枯黄的荒漠,没有了于都斤山的遮挡,这里的风寒烈了许多,脸被吹得干痛,出发时商队营地上的草芽已有一寸多高,这里却没有一丝的绿色,向南望,间或能看到黑色的戈壁,显然这里已经不适宜放牧。不知是西部本就没有多少部落游牧,还是澳得根有意避开突厥人,这天没有看到一顶毡帐,只遇到两个年老的牧羊人,骑着瘦瘦的老马,放牧着几只脏兮兮的老羊。忠恕心道这边如此荒凉,别说和中原相比,就是比走廊上的戈壁沙漠,也要差上许多,一点也不像能活人的地方,仅是这寒风,中原人就难以抵受,而突厥人竟然世世代代活在这里,就像荒原上的抓地草,风吹、沙打、雪冻、干旱,受尽折磨,依然生生不息,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对突厥人生起怜悯之心。
  晚上宿营,忠恕一直在回想着一天行过的路,听到左侧的虞大宏翻了个身,知道他也没睡,昨天出发时,虞大宏还有说有笑的,今天下午,一句话也没说。虞大宏轻声问:“柜头,您还没睡吧?”宋念臣嗯了一声,虞大宏道:“谢谢您陪我来一趟!”宋念臣道:“多年朋友,不要客气了。”虞大宏道:“这一路上寒风吹得,把我的热呼劲吹没了,心里真有点不踏实了。如果那老澳设个圈套,我死了不打紧,还连累您和商队,那就太过分了。”宋念臣道:“大宏,来都来了,想那么多干嘛?”虞大宏道:“我是真想见见那宝石,但越想越觉得这老澳可疑,吓得都不敢睡觉了。”这时只听安伽蓝说道:“是啊,我也害怕了。你想老澳他们,每年带的金币都只够收些毛皮,他们吃了拉铁的宝石,手里就是空空的,还和我们争毛皮,又不说真心话,搞得神秘兮兮的。我们千里迢迢跟来,就为看一眼宝石,如果真因此丢了性命,确实划不来,不如明天直接返回吧。”这两个宝头热情消散,直接想打退堂鼓了。
  宋念臣叹了口气:“当时真该把你们两个贼胡按到河里清醒清醒。现在都走到这里了,不见到宝石,我心有不甘,别再说了,明天继续跟着。”忠恕不禁对宋念臣佩服起来,这人倒是个男子汉,决心一下,必奋行到底。虞大宏也叹了口气:“是啊,如果真返回了,我这后半辈子恐怕也不安心,唉,真是两难!”安伽蓝还在纠结钱的事:“柜头,你说这次老澳他们会带两倍的金币过来?”宋念臣道:“这个事,万钧前天晚上就想明白了。老澳他们可能真地吃进了拉铁的宝石,空着手来和我们竞争毛皮。如果他们赢了,就把宝石卖给我们,用我们的钱购进毛皮,输了就是现在这样。”虞大宏噢了一声:“还是安伯心眼多,可能真是这样,所以他们才让大可汗推迟宣布。因为要看宝石,来来回回的,可要花费些时日,所以…”宋念臣道:“所以,嘿,那些宝石可能是真的。”虞大宏道:“如果真在他们手里,无论我们怎么压价,他们肯定都得出手。”安伽蓝激动了:“那可赚大发了。”
  忠恕不由得钦佩这些商人的心智,为了求利,他们甘冒绝大风险,其心机胆略确是超人一筹,实与李靖、候君集这些带兵的大将军有一比。
  安伽蓝嘴里喃喃道:“鸽血红!鸽血红!终于要见到你了。”虞大宏道:“老安,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开始念叨,想发财想心疯了?”安伽蓝道:“这会浑身发热,睡不着了。”宋念臣轻笑道:“大宏,你引了话头,这会我也有点兴奋,你就讲讲过去的鉴玉奇事,让我也长长见识。”虞大宏情绪来了,半坐起来,道:“好!我再给柜头您打打气,说一说这鸽血红!”宋念臣道:“你躺下,放小声点,别把老澳他们吵醒了。”虞大宏没躺下,只是把声音放低:“这鸽血红是最顶级的宝石,在大秦和波斯,是皇帝国王才能享有的东西,一般的王公贵族都不敢染指,收到这些东西,都要献给国王。东方和西方的鸽血红都来自波斯,在波斯本地并不叫鸽血红,它有个吓人的名字,叫做蛇珠,却并不是波斯的原产,到底产自哪里,有无数人探究过,许多人死在探寻的路上,探了数百年,最后指向一个叫蛇谷的地方。”安伽蓝插话道:“你别扯远了,直接说宝石。”宋念臣拦住他道:“我对宝石没兴趣,喜欢听故事。”
  虞大宏继续道:“据说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大沙漠里,有一条千丈深的山谷,是祆教火神的藏宝处,谷底布满了红宝石,每到夜晚,宝气冲天,把夜空都照亮了,觊觎宝藏的人当然像大漠的沙粒一样多,但红宝石由许多大蛇守护着,接近的人无不死于蛇吻,久而久之,已经没人敢下谷了。后来一个年青的牧羊人想出妙计,他牵着一头羊来到蛇谷,将羊杀掉,把新鲜的羊肉切成片,伴上蜜汁后扔到谷里,天上的大鹰发现了羊肉,飞到谷底啄食,把沾在羊肉上的宝石也啄到了肚子里,等它们飞上来后,牧羊人再把鹰射杀了,取出红宝石。牧羊人得到红宝石,急忙往城里赶,把宝石藏好后,就用刀在自己脸上横七竖八地划了几道,再更改了名字躲在人群中。火神发现宝藏被盗,立刻到世间追杀偷宝人,可替他看守宝藏的沙漠之神只记得牧羊人的模样和名字,因为牧羊人改了姓名,又变得丑陋无比,所以躲过了追杀,这些红宝石因此得以流传世间,因为得于蛇谷,所以被称为蛇珠。”
  宋念臣听完哈了一声:“故事很引人入胜啊。”虞大宏也笑道:“你们汉人不敬鬼神,当然不相信这些,西域的人听说后都疯了,据说有几十个国王派人去寻找蛇谷。”宋念臣道:“中原人怕蛇,厌恶蛇,所以胡商把宝石运来后,换了个名字叫鸽血红?”虞大宏笑道:“柜头不愧是经商高才,一想就透。中原人总是离蛇远远的,叫蛇珠还有哪个人敢要?当然要换一个吸引人的名字。这宝石像母鸽的血一样鲜红,所以就叫鸽血红。”宋念臣道:“名字很形象。”虞大宏道:“这点柜头倒是没全猜对,等你见着东西就知道了,如果光看外表,叫火焰石最为恰当。我收过一个小指肚大的鸽血红,是搭上全部家产买进的,我自己关在屋里,日夜守着它瞧,整整三天不吃不睡,完全被它迷住了,如果不是老婆儿子以死相逼,我就准备带着它要饭,饿死也甘心。”宋念臣笑道:“幸好你家人明智,不然中原的宝石价格得掉一半。那鸽血红最后落谁手了?”虞大宏笑道:“呵呵!最后被大隋的权臣杨素收走,献给了天子杨广,据说杨广被禁卫军勒死之时,唯一想带走的,就是这颗宝石。”宋念臣笑道:“大宏,你一生痴迷宝石,恨不得为它搭上几条命,那杨广是一代帝王,壮志凌云,开疆拓土,气吞四海,哪会把一颗石头放在心上?这故事编得有点离谱了。”虞大宏嘿嘿笑道:“说道归说道,总有人当真,不信的也决不会去找杨广对质。”众人都笑了起来。安伽蓝道:“宝石无价,一块好看的石头,饥不能食,寒不能衣,能卖出府藏的价格,还得靠人嘴哄托,这点大宏比我厉害百倍。”虞大宏道:“我这一生,最爱宝石,其次是女人,为了这两样,可以拿命来换。”宋念臣道:“你其实就爱一项,为了宝石,可以用女人来换。你处处留情,也没见你思念过一个女人。”虞大宏笑道:“柜头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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