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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太主道:“段公子,感谢大家到突厥来看望我,你们的盛情我心领了,来世再报答诸位英雄的厚意。康麻葛,查修普萨满,请你们停手,我有几句话说。”忠恕闪到南太主身边,康兴也色和查修普也停了手,站在一边不住地喘气,内功高手这样当众吁吁大喘,实在有失身份,但二人又实在抑制不住,适才这一番打斗,可说是平生最累,对康兴也色来讲,不亚于和武显扬的对阵。
  南太主走前几步,对福拉图道:“特勤殿下,我在突厥二十年,被老可敦抚养成人,与殿下也算有同气之谊,我有两个请求,希望您能允许我当着这些突厥英雄的面表达出来。”福拉图笑道:“你是我的老师,教过我许多知识,当然可以向我提要求。”南太主向福拉图躬身施礼:“谢谢特勤殿下!”她用手一指忠恕,道:“这些英雄受南朝天子之命来看望我,他们与嫩独建大侠一样,都是忠烈无畏的勇士,与我非亲非故,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来,我想请您高抬贵手,准允他们回到大唐。”福拉图点了点头:“他们确实是英雄!”南太主道:“我的两个侍从滞留北国二十年,精心照顾于我,吃尽苦头,他们粗通医术,对突厥人多次伸以援手,现在年事已高,思乡情切,我想请您把他们一并送回大唐。”福拉图笑问:“还有吗?”南太主道:“我们相识二十年,我知道特勤殿下睿智无双,当能条清缕析,判断利害。”福拉图笑道:“老师,我今天才见识了真正的你,果然是豪强之女,不亚于你当天子的父兄。你的两个要求貌似有理,但我想问一句,如果我答应你放这些人离开,又会有什么回报呢?”南太主把头稍稍一昂:“我承诺自己不死。”南太主并没说透,但忠恕等人都知道她这话的意思:如果福拉图答应放忠恕等人离开,她就活着给老可敦殉藏,如果条件谈不扰,她就将自尽,让老可敦升天的愿望落空。
  死生之事,自古至大,南太主淡然说来,仿佛鸿毛轻风,事不关己,石放总觉得自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谁都不放在眼里,此刻也认为被眼前这个弱女子比了下去。
  福拉图眯着眼问:“如果我不放人,你就要自杀了?”南太主脸色平静:“人之欲死,天也难留!我一个弱女子,没有挥刀自刎的能力,也没有嚼舌自尽的勇气,但我可以不食。”福拉图笑道:“我相信你能做到。难道我只能接受条件放人了?难道我死了那么多勇士,就眼睁睁看着这些恶魔从我面前大摇大摆地走出去?那我还怎么当厢察护卫圣地!”她不接受条件!南太主昂然道:“那我就站在这里,你让他们放箭吧!”福拉图早有算计,刚才就想装作不知道南太主在里面,放火箭烧了毡帐,现在她走了出来,再当着众人的面射她,那岂不是公然触怒老可敦?福拉图就算心里恨死南太主,也不好这样做,但要就这样放人,她又怎么甘心?局面一时僵持住了。
  李夫人站到南太主身侧,流着泪道:“公主,我不走。”李成也道:“如果让我走,除非让我死!”他们夫妇二人把南太主自幼养大,一生心血全部倾注在她身上,彼此之间亲逾骨肉,早就不能分开,听到南太主要以自己性命换他们回大唐,二人泪流满面,心一横:今天索性死在一处!南太主流着泪拉住二人的手:“无谓挣扎!这又何必呢!”
  福拉图笑道:“南太主,你比我厉害。如果我身处危难,他们可真不定这样对我。我认输了,你的侍从和部下可走可留,但我不能保证他们的性命,此外我还有个条件。”南太主道:“你是地主,尽可说明自己的意思。”福拉图眼睛一眯,手指着忠恕道:“那些人可以走,这个道士必须留下来!作为俘虏留下来!”南太主没丝毫犹豫:“我不接受这种妥协!”福拉图笑了:“那就是你放弃了协商!我不伤害你,放过你的仆人,饶恕你的属下,已经尽了弟子的本分,你坚不妥协我也无可奈何,你如果绝食,我也拦不住你。我不知道是什么信仰驱使你去死,但你忘记了我能使你死得很痛苦。我突厥人都喜欢汉人美女,对你这样的国色天香更是趋之若鹜,在饿死之前为你许配个人家,而这个人又是我突厥最为下贱之奴…”南太主平静一笑:“路皆黑暗,一生蒙尘,付之于火,尽得光明。”康兴也色心中一动:这是祆教徒的死前偈语,意思是说经过火的烧炼,污秽将会除尽,一生的罪恶都会得到宽恕,南太主熟读祆教教义,虽然不尽信,但自幼受其熏陶,对死生的精辟理解不亚于大葛麻们。
  福拉图笑道:“我知道你不信,也知道你不怕,你还期待着死后有一把火将你送入天堂,嘿嘿,水底有火吗?”她露骨地威胁南太主。忠恕心念电转:营救南太主肯定是失败了,但只要她活着,就还有一线希望,贺兰四人和李成夫妇能保得性命,也不算输得太惨。他看福拉图还在要挟南太主,于是走上前去,道:“福特勤,我接受你的条件。”贺兰见忠恕说话,忙问李成什么意思,李成道:“段公子要留下来。”贺兰等人皆是一惊,石放高声叫道:“老子也不走了,但要让老子做俘虏,突厥贼种们得胜过这把刀。”刘巨川上前一步站在石放身侧:“我也不走了!”贺兰笑道:“你们可是看上人家突厥姑娘了吧!”这些人豪气干云,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有康宾道:“别闹,听段都督的。”此时就显出他不同寻常的冷静与理智。
  福拉图笑道:“道士,你无权和我讲条件,只有南太主可以决定你的去留。”忠恕回头对南太主道:“公主殿下,谢谢您对我们的爱护,现在人力难以挽回局面,请让属下擅专一次。”南太主点点头:“段公子客气,您见识智慧远胜于我,尽可代表我们说话。”忠恕对贺兰等道:“我留下,你们回去复命,这是命令,不遵军令者,石放,立斩之!”石放被委以执纪重任,就不能再带头挑事,只得道:“我听段都督的。”忠恕逐个看去,贺兰、康宾、刘巨川都点了头,这些人都是他的生死兄弟,他能力不足,完不成任务,自己受困也就罢了,绝不能让他们陪死。康宾道:“段都督,失陷主帅,按律当斩!”与隋军一样,唐军也效仿秦军传承的商鞅之法,战阵之中,如果主帅被敌方杀死或者俘虏,从战场撤离的部下一律要斩首,如果忠恕失陷,贺兰等人纵使回到唐营也要被处以军纪,忠恕点点头:“我知道!”
  忠恕上前一步对福拉图道:“公主接受特勤殿下的条件。”福拉图笑道:“今天我还真看错你了!你知道接受条件要承受什么?”忠恕道:“随你了,要杀要埋,我不会还手,只要你遵守承诺。”福拉图笑了:“我福拉图什么时候信守过承诺?更何况是对敌人的承诺?你现在想毁约还来得及。”这话忠恕曾经对她讲过,没想到现在她还了回来。忠恕道:“我相信您的人品,相信您会信守承诺。”福拉图冷笑道:“又来这套,我偏要毁约!但愿你别后悔。”忠恕道:“我不后悔,请您派歌罗丹护送我们的人离境。”福拉图质问:“为什么是歌罗丹?我的人哪能由你点将!达洛,你亲自护送这些手下败将到漠南。”达洛躬身领命。忠恕回身对南太主道:“烦请公主殿下写封亲笔信,命他们面交天子。”南太主道:“我立刻去写。”贺兰他们没救出南太主,忠恕又失陷在突厥,如果带有南太主的亲笔信,当有折罪的机会。南太主聪明至极,不用忠恕交待,她当然知道信中应该写些什么。
  南太主写好信,随信附了一枝金钗,那是李渊封她为金平公主时送的礼物,那边达洛已经准备了马匹,贺兰把信揣进怀里,四人排成一列,向南太主和忠恕躬身行礼,突厥人闪开一条道来,四人随着达洛上马而去。
  福拉图在歌罗丹和努失毕的护卫下竟然走到忠恕的面前,再次面对着那双令他畏惧的蓝眼睛,忠恕鼓起勇气与她对视着,福拉图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忠恕一番,道:“道士,晒黑了啊。”忠恕一伸手:“特勤殿下,达洛走了,你营中还有会施禁制的人吗?”福拉图摇摇头:“那些禁制困不住魔鬼,只有诺言能约束你。你既然已经许下承诺,我愿意相信你。”忠恕大为惊异,疑惑地看着福拉图,福拉图冷笑一声:“这叫以汉人之道还治汉人之身。再说你相信我没留下制你之道吗?嘿嘿!”忠恕知道福拉图绝不会相信自己,她这样大大咧咧地来到面前,肆意嘲弄,也不怕他暴起伤人,是因为她知道只要南太主还在她手里,他就不敢伤人。
  福拉图对忠恕道:“去吧,去见见老师,他说有事想向你讨教。”她口里的老师是致单大人,不是南太主,忠恕想不明白那老头会有什么事讨教,他回头看了看南太主和李成,福拉图不耐道:“你再啰嗦一句,我就毁约。”李成向忠恕道:“段公子请便。”南太主微微点头,忠恕这才走了。福拉图看了看李夫人,冷冷道:“夫人,不用再返回圣山取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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