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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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似乎不太符合他们的约定,不过清妧不是那种破坏气氛的人,此时能鼓励一下容泽,模糊下界限也没什么。
  况且。
  感情这种事哪来的明显界限。
  容泽又咳了两声,从怀中摸出一块金丝镶边玉牌,递给清妧道:“这是我在藏宝阁的牌子,以前便想送给你,今日想起来了,便给你吧。”
  他勾勾唇,似是有些落寞:“我那里没有俗世的这些小玩意,全是天材地宝,又或是法宝灵器。你……不要嫌弃。”
  眼中寂寥,胜似冬日里落光了叶子的干枯枝干。
  清妧觉得今日的容泽着实古怪,他往日里不是这般外露之人,更遑论还显现出这种有些脆弱的姿态。
  即便是刚刚回顾了童年梦魇,再睁开眼时,他也依然保持着清冷自持的形象,遑论他多年来早已习惯的积毒?
  可是这些冷静思考,也只来得及片刻划过,清妧没能细想,便被容泽拥入怀中。
  修长的手隔着玉牌与她十指相交,容泽如画笔勾勒的眉眼静静望着她:“你要吗?”
  他分明什么都没做,清妧却如同被妖精蛊惑了般,脱口而出:“要。”
  等容泽淡笑着将玉牌放入她手中,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答应的是什么。
  掌中玉牌还带着淡淡的温热,既是放入宗门藏宝阁的,想必随便拿一件出来都可以震撼世人,容泽却这么轻而易举地将钥匙给了自己。
  她心中有些酸胀,未及开口,门外便传来幼林的声音。
  容泽如今每时每刻都承受着毒素的折磨,竟还要出门去处理衍天宗的事务。清妧有些不放心:“师叔,在玄晨宫做事吗?或者,我替你去?”
  容泽微微一愣,望着她的目光有些许凝滞,然后才淡笑着道:“无事,有些事我得亲自去看看。你休息一下,等我回来。”
  “好。”清妧知道容泽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便也不再纠缠。
  清妧在主殿坐了一会儿,有个宫人突然前来,说王全公公请她去后花园一趟。
  王全找她,那不就是燕晗找她吗?
  想到这轮优雅又贴心的明月,清妧喜滋滋地出了门。
  来到后花园,清妧没想到竟然真是王全找她。忠诚的大太监向她恭敬地行礼,然后道:“公主,王上的心情不太好,自己在湖边做了一个时辰了。现今风大,您去劝劝王上回殿里吧。”
  清妧问:“心情不好?”
  王全叹口气道:“不瞒公主说,王上的乳母昨夜去世了。那位乳母从王上幼时便伴在身侧,现今年纪大了在宫里颐养天年,没成想这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唉,如今情况特殊,连丧礼也不能大肆操办……”
  清妧刚想问为什么不能大肆操办,突然反应过来,太后的生辰还有不到一月,此时操办丧礼,定会冲撞了太后的生辰礼。
  楚国人如此重礼,不会让此事发生。
  清妧走上前,坐到燕晗身边。
  燕晗侧首一瞥,微微扯动嘴角:“王全现在倒是学会讨巧了。”
  清妧回头看看浑身紧绷的王全,笑道:“管用不就行了?”
  燕晗似笑非笑:“你倒也不客气,来了什么都没干,就敢说自己管用。”
  清妧一听,立马靠近他。燕晗警觉,可惜已经晚了,又被清妧整个人带到了宫殿顶上。
  清妧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双眸笑盈盈地望着他:“这下你不能说我什么都没做了吧。”
  一回生二回熟,燕晗冷哼一声,一撩衣摆,端正地在屋顶坐了下来。
  宽阔的环境似乎真的有利于人敞开心扉。燕晗感受到清妧在他身边坐下,缓缓开口道:“孤这一生,少有几个真心待我之人,乳娘算一个。”
  可惜,他幼时无依,懂事后忙着争权夺利,这几年好不容易坐稳龙椅,她却没能享几天福就去了。
  清妧安静听着,这种时候,并不需要她说话。
  “她是传统的楚国女子,注重仪式,可是如今母后生辰在即,我连她的丧礼都不能大肆操办。”
  “孤有时觉得,孤就像是被龙椅绑架的傀儡。每当想做些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知道吗,得知你被剑霄仙尊选中为徒时,孤很羡慕你,你从此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摆脱这一切,不再受条条框框的制约……”
  眼见他的眼神越来越脆弱,清妧握住他的手,打断他道:“王兄,没有人可以真的不受制约。”连神仙也不能。
  容泽处理完事务匆匆回来,远远便望见了清妧与燕晗在屋顶执手相谈的画面。
  他脚步顿住,站在原地看了片刻,转过身继续往玄晨宫走,只是这次的脚步慢了许多。
  又过片刻,宫人匆匆来寻燕晗。
  “王上,不好了,皓和殿塌了!”
  燕晗:……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又问:“你说什么?”
  宫人也喘着粗气认真重复:“皓和殿,塌了!‘轰’地一声!”
  燕晗突然觉得眼前有些发黑。
  屹立了千百年的正殿,竟然到他这里,塌了?
  第33章 挣扎抉择
  皓和殿从前朝起就是王宫正殿,屹立数千年,一直是历代王君上朝理政之地。
  清妧跟着燕晗赶到皓和殿,看看满地废墟,又看看燕晗的脸色,仿佛看到了他的王冠被人踩烂了再甩回到他脸上的效果。
  一个英明的王君被如此打脸,换成谁都受不了。
  皓和殿的一应宫人侍卫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清妧刚想宽慰几句,燕晗却沉眉吐息,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平时淡然优雅的样子。
  “皓和殿年久失修,塌了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他让地上的宫人侍卫们去该去的地方,又唤来王全,“只是塌了一座宫殿事小,误解天意事大,去请国师来一趟,看此事背后可有玄机。”
  布置完这一切,他才转头看向清妧:“盯着孤做什么?”
  灵隐大陆列国并立,朝代迭替是常有的事,帝王将星更是数不胜数,却不是每一位国君都能成为孤辰寡宿,劳动天上的神仙来为他设情劫的。
  燕晗作为国君,自有其目光高远、心思缜密之处,但他同时也只是一个凡人,免不了有凡人该有的情绪。
  清妧靠近他一些,借着宽大的袖口悄悄握住燕晗紧握的右手:“王兄,一座宫殿否定不了你的英明和功绩。”
  “将来被传颂的,也不是区区一座皓和殿,而是你为寒门子弟修建的学堂,是你为南方百姓解决的水患,是你为边境百姓守好的家园。”
  燕晗一怔,目光中似有波澜,缓缓向周围荡开,漾出一个明月般清辉的笑容。
  他反握住清妧的手:“你倒是会哄人。”
  “这哪里是哄人了,”清妧也笑,“再说,就算要哄,清妧也只愿意哄……”
  说到这里,她周身一冷。
  等等,燕晗那会儿让王全去请谁来着?
  王宫正殿坍塌,谁能第一时间领会天意,谁能轻松稳住君王的口碑?
  清妧侧头向后,白衣清冷的仙人正在王全的带领下,向此处走来。她的手下意识松开,恰好燕晗也松开了她的手,过去迎向容泽。
  “国师,皓和殿坍塌,还请国师看下可否有异。”
  容泽单手负后,目光在清妧略显心虚的脸上扫了扫,然后移向前方废墟:“楚国国祚绵长,王君清明勤勉,无需将此事放在心上。”
  燕晗终是放下心来,越是骄傲的人,越无法接受被上天打脸,君王亦是。
  他沉吟片刻道:“只是此事仍需给众人一个交待,不知国师觉得如何说好?”
  容泽道:“王君可以学前代君王下个罪己诏,虽治国有道,但私德有亏,引来报应。”
  燕晗神色微僵,一旁的清妧本想上前打招呼,这会儿缩在角落连话都不敢说。
  容泽你一个天下为先的仙人,说这话真的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私情啊!
  显然燕晗也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扫一眼身旁的清妧,想起她来王宫前,与容泽曾有过一段情,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他转念一想,如今她心系自己,想必容泽更不是滋味。
  此事会不会与容泽有关?
  多年来的宫斗本能让燕晗产生了怀疑,又马上被他自己打消。在奉请容泽做国师之前,他对容泽做了全面的调查,这位仙尊光风霁月,不染凡尘,说不定当时与清妧的亲密都是被这小丫头勾的,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争风吃醋之事。
  然则容泽的话实在惹人怀疑,燕晗开口试探:“何谓私德有亏?”
  容泽直视燕晗,正要开口,却注意到慢慢缩向燕晗身后的清妧。
  心头猛地一痛。
  他在……做什么?
  燕晗再如何,都与百姓无关,即便不喜燕晗,他也不该让一众宫人与百姓陷入惶惶不安。
  正殿坍塌,被有心人一曲解,说成亡国之兆都有可能。
  衣袖下的手缓缓握起。
  容泽看得燕晗目光微变,然后才徐徐道:“不破不立,王君新政破除旧规,皓和殿自是除去旧痕,重起新宫。”
  “此声明,就由衍天宗来发吧。”
  说完,容泽便转身离去。
  他的衣摆被风吹起,飘然若仙,却又有种摇摇欲坠之感。
  清妧望着容泽的背影,慌忙追了上去。燕晗的事解决了,可容泽刚刚看到她与燕晗的亲密样子,会不会再次毒发?
  燕晗拉住她:“你去哪?”
  清妧匆忙行了一礼:“王兄没了后顾之忧,该想想重建皓和殿的事了,我左右帮不上忙,不如去看看师叔那里。”
  指尖衣袖倏然远去,燕晗看着清妧追向容泽,内心首次有种烦躁之感。他要重建皓和殿,她就不会来出点意见吗?衍天宗那里有那么多使者,用得着她去帮忙?
  他原地站了半晌,甩袖往正阳宫走去。
  -
  夕阳半没,云霞烂漫。
  容泽的身影沐浴在夕阳下,分明多了几分温暖,却莫名让人觉得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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