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里藏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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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在顾妈妈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哭哭啼啼的九夫人和卿如钰,再看了一眼满脸绝望的卿如晤,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卿彧脸上,痛心疾首地道,“我老婆子还没翘脚,你就迫不及待处置我的孙儿!你这是要老婆子我的命!”
  “老夫人,你别怨老爷,都怪钰儿不懂事!”九夫人一脸愧疚地道。
  “你住嘴!”老夫人厉声道,“主子说话,没你一个姨娘插嘴的份!”
  九夫人似被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道:“老夫人……对不起,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知错了。”
  说着就要给老夫人跪下,却被卿彧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
  “母亲……”卿彧有些不忿地道,“您也太严厉了,晚晚也是好心,都是如晤她忤逆不孝,弄得家里乌烟瘴气!”
  老夫人脸色一沉,也吼道:“你也住嘴!我还没蹬腿!轮不到你发号施令!”
  卿彧极为孝顺,见老夫人动了真怒,连忙缄口不言。
  荷风走了过来,和顾妈妈一左一右地将老夫人搀扶进淑清苑正厅坐下,红英端来一盏宁神去火的太平猴魁。
  老夫人冷声让卿彧坐下,却不喊九夫人坐,九夫人只得挺着个肚子,站在卿彧身后。
  见九夫人面色苍白,一副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卿彧连忙起身,扶她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瞧见眼前这一幕,老夫人又失望又心痛,心里更是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失望的是自己的儿子这几年愈发糊涂,与他亲生父亲如出一辙。
  心痛的是在儿子的心里,最重要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其他女人。
  而生气的是,她对王氏已有芥蒂,此时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老夫人喝了一口茶,将一干丫头叫到跟前,严令不可以乱嚼舌头,这才将闲杂人等打发出去,只留下几个贴身大丫头和二等丫头。
  因老夫人动了气,无人敢说话,屋内静可闻针。
  “如钰,你把事情的经过再说一遍。”
  严厉的声音劈裂沉重的空气,卿如钰猛地抬头,显出一丝错愕与惶恐,不自觉地看向九夫人。
  九夫人向她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然后道:“钰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再说一遍,不可遗漏任何细节。”
  卿如钰有些不安,老夫人的到来显然出她们意外,她忐忐忑忑地将方才的说辞又再说了一遍。
  老夫人一直不动声色地把玩着手中的佛珠。
  卿彧的脸又青白转换了几次。
  九夫人一脸说不出的委屈。
  而卿如琅,安静又沉默,将自己缩在角落,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注意到她。
  哪怕她穿着光彩耀目的衣裳。
  卿如钰刚说完,卿彧便道:“母亲,如晤也太不懂事了,前段日子为了只步摇敢在花园里对钰儿大打出手,后来还敢在金銮殿上顶撞皇后,今日更是为了张手帕又纵容恶仆殴打钰儿。以前儿子瞧着她是个乖巧的,没想到现在竟变成如此模样,儿子认为,不如将她送去别院,日常用度一起照旧,再请个宫中教养嬷嬷帮忙管教,这样家里也能安宁些。”
  老夫人手顿了顿,复又将手中的佛珠捻来捻去,这才道:“彧儿所说不无道理,那彧儿认为,对外应该如何解释?如晤可是相府唯一的嫡女,白氏去了才没多久,嫡长女便被送走,你当如何回应外界的质疑?”
  “这……”卿彧顿时被问住。
  九夫人在一旁插嘴道:“是啊!老爷,大小姐乃名门贵女,身份自是不同,一举一动都受外界瞩目,就这样将大小姐送去,别人还以为相府有什么不得了的病呢!不如就算了吧?”
  老夫人面色更加沉了。
  然而九夫人的话却给了卿彧启示,他沉吟片刻,提议道:“母亲去世,女儿伤心过度病倒,这是最合理不过,老夫人认为呢?”
  卿彧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老夫人,生怕她不同意。
  卿如钰沉不住气,面上微微露出喜色。
  九夫人面露担忧,眼底却有冷意。
  “是个不错的说辞。”老夫人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看着卿如晤道,“但也要晤丫头心服口服才是,以免晤丫头心生怨念。”
  老夫人转过头,对卿如晤道:“晤丫头,你为何不说话?难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众人的目光“唰”地看向卿如晤。
  卿如晤在众人的瞩目下,走到老夫人面前,道:“所有人都认定如晤是坏人,如晤再说什么,都是狡辩,祖母,如晤无话可说。”
  老夫人原是想,如果卿如晤为自己辩驳,然后再顺水推舟,推出几个丫头为她力证清白,儿子再坚决,也不能将卿如晤送走。
  费了这么大的劲,就是为了给她搭台子,这台子都搭好了,角儿却捧不起来,老夫人不免有些失望。
  “但是,”卿如晤张口道,“我有一些话要问四妹妹。”
  不等众人回答,卿如晤平静地看着卿如钰,道:“四妹妹,你方才说我看中了你的帕子,我看中的是你的哪条帕子呢?你且拿出来看看。”
  “好!”
  卿如钰将手伸进袖子里,只摸到一团柔软顺滑的东西,不由得悚然一惊。
  原本她自己的那条帕子已不知所踪,里面只有她从卿如琅手里抢来的那一块。
  卿如晤看出她的犹豫与不安,催促道:“四妹妹,证据呢?你说我抢你的帕子,总不能拿不出证据吧?如果没有证据就随意攀咬我,你当祖母和父亲是好蒙骗的吗?”
  老夫人不禁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他可不正是好蒙骗的糊涂虫吗?
  卿如钰果然被激怒,想也不想便将抢来那方手帕从袖子里拽出来。
  卿如钰高举着手,玉色的帕子轻轻柔柔地垂下来,被穿入堂内的风拂了拂,像一帘拉开的水幕。
  帕子的一角,是潫渊图样。
  不是绣成的,而是用浅灰色的线织成。
  一张帕子而已,刘管事每月都会送到各个院里几方,中公的账本也只是记录采买所需的花销,根本不会详细记载花样用料。
  卿如钰高扬起秀眉,得意洋洋地道:“这便是大姐看中的帕子。”
  她指着躲在一旁的卿如琅,又道:“大姐说配三姐身上穿着的衣裳。”
  “胡闹!”卿彧忽然一把将小几上的的茶盏扫在地上,眸底盛满怒火。
  九夫人面色一变,几乎要“腾”地站起来。
  卿如晤心底冷笑,面上却疑惑地问道:“四妹!你怎会有二皇子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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