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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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传他最爱躲在床下,因此每到腊月里各家都要用灯照床下,把这位穷神赶走。
  若是哪家照虚耗的时候从床下跑出了老鼠,则是大喜事,因为老鼠俗称耗子,老鼠跑出来就表示虚耗神跑了。得此吉兆,这家要多给赏钱。
  司马兰台的视线落在医书的某个字上,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缓缓合了书站起身。
  墨童连忙过去帮公子穿外衣,轻暖的狐腋裘触手生温,墨童随口说了一句:“记得公子早年有件一样的狐裘,只是比这个小些,不知哪去了。前儿夫人还问,说要给九少爷。后来高府送来一件,说他家一共得了两件,吉星少爷留了一件,这件给咱家九少爷。”
  司马兰台一直没说话,墨童早就习惯了,兀自说道:“说起吉星少爷,我倒想起苏公子来了,他也许多时没到咱们医馆来了,大约是忙着过年。”
  司马兰台当然不会解释,墨童应了一声出去了,多给了赏钱把人打发走了。
  回来又说:“公子,天色不早了,咱们可要回去?”
  今日难得没什么病人,可以早些回去。再说夫人午后就派人来叮嘱了,说给公子留了寺庙里送来的佛豆粥。
  一群破衣烂衫的孩子踢踢踏踏地跑过来,后头一个提灯笼的老人咳嗽带喘地相跟,一边喘吁吁地骂道:“你们几个还大愿的兔崽子!想要累死老子不成?!”
  那群孩子也不理他,只是嘻嘻哈哈地笑,直跑到楚腰馆门前才停下。
  他们也是照虚耗的,趁着腊月赚些零钱花。
  “你明日给她送些奇园的果子去,”司马兰台垂眸道:“再带一坛苏合香酒。”
  楚腰馆门前灯彩辉煌,客人们三三两两地相约而至。
  丝竹已经奏了起来,飘散到外头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反倒更加引人入胜。
  软玉把头摇了摇,说道:“你这把年纪了,腿脚又不好,还出来做这营生,不如在家待着。”
  于三倒这时也走到了跟前,咳嗽着说道:“别处不去,这里是一定要来的。”
  “你倒是乖,”软玉笑一声道:“知道到我们门前站一站就有钱。”
  软玉恰从里头出来,那群孩子便抢上去请安。
  软玉站住了脚对那老人说道:“于三倒,你还没死呢?!”
  老人咳嗽了几声笑道:“我于三倒虽然每日都要倒三回,可绝舍不得死就是了。若是死了,哪得见到软玉姑娘呢!”
  “他们家有宝贝!不让照!”于三倒说着就往回走。
  “什么宝贝?”那两个孩子很是好奇,站在原地追问。
  一个大些的孩子指着楚腰馆里头说道:“看见没有,那个穿红衣裳的哥儿就是他家宝贝!”
  说着掏出一把铜钱来递过去,那群孩子便上来抢。
  软玉扭着身回去了,外头实在有些冷。
  有两个今年新来的孩子不禁奇怪,问道:“为啥他家不照虚耗?这地方不是床最多?”
  姹儿姨上些日子扭了腰,幽荦不知从哪里鼓捣了两副膏药来,贴了倒也见效,只是还要再休养几天。
  这些日子都是苏好意忙前忙后支撑着,每天都要熬到很晚,白天又要照顾姹儿姨还要补眠,因此哪儿也没去。
  “小耗子,你乖乖拜我为师,我保你不出三年就能成一代名医。”幽荦忽地冒出来,从身后对苏好意说。
  两个孩子顺着看过去,只见灯彩绣帘下,衣香鬓影中,苏好意言笑晏晏,正同吴涯先生攀谈。
  原来姹儿姨疼苏好意,因她的绰号是“小耗子”,故而不许人来楚腰馆照虚耗。
  吴涯先生上月江南游览去了,这是才回京城,因此苏好意就陪他多说了几句。
  苏好意拍拍阿染的手背道:“我知道。”
  幽荦不高兴,凶阿染道:“你少来搅乱,我跟八郎说正事呢!”
  阿染才不怕他,笑吟吟道:“都说要想学得会,先跟师父睡。你要收八郎为徒,还不是要睡人家!”
  苏好意看也不看他,说道:“别妨碍我做生意,你爱教人就去问问别人。”
  “我的手段你也见识过了,不比那个司马楚差,”幽荦紧追不舍:“你不是最爱学东西了?天底下哪还有比医术更有用的东西?”
  这时阿染恰好经过,笑道:“八郎,你别信他,他可没安好心。”
  幽荦吓得急忙去捂她的嘴,道:“你少胡说!还不是因为我没跟你睡,你才这么多嘴!”
  阿染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幽荦鼻子道:“你就做梦吧!有我在,什么底不给你揭了。”
  第87章 若有深交劝一劝
  拴小金龟的丝绦在苏好意的手指上绕来绕去,这是她走路的时候常有的动作。
  幽荦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苏好意不赶他走也不兜揽他,任由他跟着。知道像这样厚脸皮的人,给他好脸赖脸都一样,索性晾着他。
  苏好意的脚程快,在城里一般都是走着,幽荦也跟着她走,并不骑马或坐车。
  来到遍地锦绸缎庄,苏好意抬脚走了进去。
  绸缎庄的大掌柜乐呵呵地迎上来一边叫人沏茶一边请苏好意坐,幽荦一点儿不客气就跟着坐下。
  掌柜的自然以为他和苏好意是一起的,自然也以礼相待。
  掌柜的当然说好,点手叫跑腿儿的把账薄拿过来。
  原来苏好意今天来这里是跟绸缎庄结账的,楚腰馆的姑娘多,总要做些新样式的衣裳,所以就成了这里的大客户。因为生意往来的多,没法一一算账,所以干脆就按季度结算。
  茶来了,掌柜的客气地请道:“八郎请用茶。”
  苏好意却开门见山:“大掌柜,这就把账本拿过来吧!咱们把账算一算,年底该结账了。”
  “那我替我娘多谢了。”苏好意客气地接过来。
  掌柜的又要请苏好意吃饭,但被她婉言拒绝了。
  算完了账,苏好意如数给了银子。
  大掌柜的又将一块早已经包好的料子递到苏好意手上,说道:“这里有块料子是我们老板孝敬姹儿姨的,劳烦八郎带回去。”
  苏好意连忙上前问安,笑道:“原来是公主,小人失礼了。”
  木惹儿公主这时却把苏好意丢到一边,看着一身紫衣的幽荦,眼睛忍不住发出亮来,问道:“这位是谁家公子?面生得紧呢!头次来京么?”
  出了绸缎庄的门没走多远,一辆极华贵的马车从后面赶上来。幽荦急忙把苏好意拉到一边,以防马车刮到她。
  谁想这马车到了近前却站住了,锦缎车帘揭起来,露出一张明艳的粉脸儿,笑着向苏好意道:“我老远瞧着背影儿就像你,果然是的!”
  苏好意猜测这一位多半就是木惹儿儿公主的新欢——滇南王家的二公子马驳了,于是含笑着向他点点头。
  幽荦却恍若未见,对那人没有任何表示。
  幽荦不认得木惹儿公主,见她动问,便拿出一张自己的烫金名帖递了上去。
  这时车里又探出半张脸来,是个年轻男子,五官刚硬,眼神中明显带着防备。
  “我闲的无聊,想到银楼去逛逛。”木惹儿道。
  “腊月里银楼都来新货,样式最多。”苏好意知趣地说道:“公主一向是珠宝的行家,自然要去替他们掌掌眼了。”
  木惹儿看着幽荦的名帖,微微皱起眉头说道:“小哥儿,你的名字好怪。怎么叫幽荤啊?难道你们全家都不是吃素的?”
  幽荦刚要开口纠正,苏好意怕木惹儿难堪,连忙说:“公主,您这是要到哪儿去?”
  幽荦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冷哼了一声,苏好意没觉得怎样,整整衣襟迈步就走。
  幽荦从后面追上来,跟苏好意并肩,有些委屈地说道:“刚才那位公主读了几年书啊?连我名字都读错。”
  这时车里的那个男子道:“公主不是要去选首饰吗?若是去的迟了,好样式可都叫别人挑去了。”
  说完就吩咐车夫快走。
  两个人走的快,不一会儿,就看到木惹儿公主的车马停在了一处银楼门前,正在下车。
  “站住了,别上前去了。”苏好意心思通透:“别惹公主的新欢不高兴。”
  苏好意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知足吧,她还没把你的字读成放屁呢!”别人不清楚,苏好意却是知道的,木惹儿公主汉话都说得不大通,何况是读汉字。
  “是放达!”幽荦纠正道:“小耗子你别胡说。”
  苏好意不理他,看着那位马二公子先下了车,回头将木惹儿扶下车来。他身量很高,显得孔武有力。
  他因为抬着手,露出了手腕上的一串手串,幽荦见了,嘴里嘶了一声,喃喃道:“小耗子,这公主待你怎样?”
  街上的人很多,只要他们两个不主动上前,木惹儿应该是看不到他们的。
  幽荦嘴一歪,叱了一声,不屑道:“就这种四两装半斤的行货,本公子还真不放在眼里。”
  “劝她什么?”苏好意越发一头雾水。
  “当然是劝她离那男人远一些。”幽荦说着弹了苏好意的额头一下:“那位可不是什么好鸟。”
  “你这么问什么意思?”苏好意不解。
  “若无深交就算了,若她待你还不错,听我的话,不妨劝一劝她。”幽荦道。
  这时苏好意见木惹儿公主走了进去,便不跟幽荦多说了,闷着头往回走。
  这时候天渐渐阴了起来,朔风又起。
  “要说你亲口去说,”苏好意不信他:“我看公主对你也挺感兴趣,你若不好意思毛遂自荐,我从中牵条线也使得。反正她早说过跟马二公子也只是一时,公主的口味我清楚,保你不失手就是。”
  “你这没良心的,还想给我拉皮条呢!”幽荦咬牙道:“还想把我给卖了。”
  说着笑嘻嘻地上了楼,先到姹儿姨屋里,把料子递了上去,又说了几句话。
  等回自己屋里一看,幽荦正龇牙咧嘴地撕一个大石榴的皮。
  苏好意回了楚腰馆,一进门就有姑娘笑着向她说道:“兰台公子派人又给你送了果子来,那么大的果子你一人吃不完的,索性分了我们吧!”
  苏好意笑着道:“你们若是想吃,我从外头多买几斤回来就是。我这阵子有些上火,正要吃些水果,就不分你们了。”
  “你给我放下。”苏好意站在门口道。
  那么大个的石榴只有奇园才产得出,并且能保存到腊月里。再看桌上的果盘,除了橘皮就是果核,显然司马兰台送的果子都进了这厮的肚子。
  “别那么小气嘛,我最近也上火。”幽荦笑眯眯道。
  苏好意咬着嘴唇憋气,幽荦见她气鼓鼓的就想逗她,伸手去捏她脸,被苏好意一把拍掉了,三两下把他推出屋子去,随后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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