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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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泊云夫子见他如此,便说:“把他送回住处吧,他后脑受了伤,的确没办法说话。”
  又对断鸿夫子说:“你也随他过去,给他好好整治。”
  而疏桐夫子则叫随行的人将花颜夫子的住处细细搜查,只是找来找去,依旧不见花颜夫子的踪影。
  只是发现许多重要的东西都不见了,他们这些夫子每人都要整理相关的医案,亲自著书,但花颜夫子的这些东西都没找到。
  并且他们都应该有不菲的积蓄,仙源山的夫子们每年随便下山两趟,所得的诊金就要上千上万,更不要说还有一份束脩。
  这些积蓄也都不见了。
  “难道花颜师兄下山去了吗?”雪枭夫子闻讯赶来,困惑极了:“他为何不告而别呢?”
  “事情恐怕不简单,”疏桐夫子缓缓摇头,他已经把弟子和随从都赶了出去:“这里虽说少了很多东西,可以多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泊云夫子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除了桌上那个夜叉型的香炉之外,还有几样不该在仙源山出现的东西。
  “这些东西怎么像是大巫山……”雪枭夫子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花颜师兄他……”
  “现在还不好说,还是先找花颜吧!”泊云的心绪明显不佳。
  “夫子,夫子!”牛寿慌慌忙忙从外面闯了进来。
  “慌什么?!谁准你进来了?没规矩!”雪枭夫子呵斥。
  “弟子是有事禀报,请父子恕罪。”牛寿连忙解释:“我刚刚在院子里的松树下发现有掩埋东西的痕迹,挖开看时是一堆纸灰。”
  “那又怎样?”疏桐夫子道:“那个夫子屋里不焚字纸?”
  他们经常写字,自然会有写错的,会将废纸放进铜盆里烧毁,然后掩埋或丢弃。
  “不是的,这灰烬有几块没有烧尽的纸,”牛寿说:“弟子们看着竟然像……”
  “像什么?”疏桐夫子不耐烦了,孙康的事情还没解决,又出了这件事。
  “像是孙康和苏八郎的字。”牛寿说得小心翼翼。
  “什么?!”几位夫子同时发问。
  那堆灰烬里的确有没燃尽的字纸,按理说,花颜夫子教授苏好意和孙康也经常会查他们的课业。
  但往往那些课业都会批改完再发回去,不会留在夫子这里。
  只有一样除外,那就是罚抄。
  苏好意经常罚抄,众人皆知,但孙康一次也没有。
  烧剩的纸片上并没留有完整的字,但通过剩下的笔画也不难判断出,应该有“山”和“见”两个字。
  这就没办法让人不去想孙康和苏好意互留的信,苏好意说孙康给他留过后山见的便笺,而后来人们又从孙康的屋子里发现苏好意写给他的信,同样是“后山见”三字。
  更令人惊讶的是,随后在坑底居然找到了一块被焚烧过的玉。
  系着的丝绦已经烧没了,但玉石是没办法烧毁的,那是一只玉菡萏。
  是被举荐入山弟子的信物。
  第285章 仙源山亦有禁忌
  吃了丹凤夫子的药,苏好意的眼睛渐渐能视物了,只是还略微有些模糊。
  这几天常有师兄弟前来探望她,苏好意从宇文朗等人口中知道花芽受了伤,便打算去探望一番。
  花颜夫子的事,众人都受了告诫,谁也不敢乱说。
  苏好意略略听到些风声,但因为还未有定论,所以也没乱打听。
  “你身体还是弱,不如再养养。”司马兰台劝苏好意。
  “不妨,出去走走说不定好的更快呢。”苏好意笑:“我都多少天没出院子了,难得有个正当的理由。”
  司马兰台见她如此,也就没再阻拦,亲自扶着她出去。
  这一路上,隔一会儿苏好意就要坐下歇一歇,歇了几歇才到芷芸轩。
  花芽如今一个人住,原本他和方注住一间屋子的。后来孙康出了事,方注便搬到那屋里和师寄一同住去了。
  他们习医的当然不怕鬼神,只不过因为方注和师寄更合得来罢了。
  花芽见苏好意和司马兰台进来,连忙让座。他如今依旧只能平躺在床上,连枕头都不能枕,更不能下地。
  苏好意也忙说:“你快躺着,吃得下东西吗?这几天可觉得好些?”
  “没什么大事儿,”花芽蛮不在乎地说:“就是一想事情头晕得厉害。”
  至于花芽那天为什么去了花颜夫子的屋子,谁都不得而知,头天夜里舍监查人的时候,他明明还在的。
  而花芽自从清醒之后,竟完全不记得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且只要一想就会头痛欲裂,特别痛苦。
  “我真恨不得把自己的头锤破!”花芽跟苏好意大吐苦水:“要是我能想起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什么事,就用不着夫子们继续艰难地查下去了。”
  “这又不怪你,你的头受了伤,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苏好意替他后怕:“况且有些事情越着急越不行,说不定等你伤好了,自然而然就记起来了。”
  “我怎么恍惚听说他们在花颜夫子的院子里发现了什么线索,”花芽道:“应该能洗清你的嫌疑。”
  “相信夫子们吧,查清了真相自然会给众人一个交代的。”苏好意笑了笑,不想深谈。
  虽然她不知道事情究竟进展的如何了,但看这些人近来对自己的态度,苏好意也能察觉到,他们应该更倾向于自己是无辜的。
  花颜夫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仙源山众人对此讳莫如深,苏好意知道这件事情非比寻常,因此轻易不谈论。
  此时最难的还是仙源山的几位主事夫子。
  郁苓馆中,仙源山三十几位任职的夫子都到齐了。
  泊云夫子向外看了看,说道:“丹凤夫子应该不会来了,那就不必等了。”
  疏桐夫子点头道:“如此,咱们便开始议事吧,把诸位召集来是为了花颜的事。”
  之后便将那天的事向众人交代了一遍,然后问道:“诸位师兄弟对此有何看法?不妨都说出来。”
  “只怕还得再加上一件,宝芝阁的灵药失窃,最后当值的是花颜。”究识馆的虹影夫子道:“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仙源山的宝芝阁专门用来储存极其难制的灵丹妙药,每天都会有一位夫子当值,以防失窃或火灾。
  “众位都不忍心说那就我来说,”性情直爽的修竹夫子开口道:“从花颜屋子里发现的那些东西,足以证明他是在修习恶世大巫山的邪术。当年咱们清世和恶世之争,虽然本人没有亲历,却知道那的确是一场浩劫。从那以后,大巫山便成了咱们仙源山最大的禁忌。谁提谁被逐,所以后来的弟子们根本不知还有是事。”
  “我不信花颜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月溪夫子是花颜的莫逆之交,此时也忍不住替他说话:“除非他亲口承认,否则我是不信的。”
  “月溪师弟,你切不可意气用事,如今证据都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这么认为,”疏桐夫子一直侦办此事,他算是了解最多的:“一开始孙康死亡,我们以为是苏八郎下的手,但目前看来,孙康应该是察觉了花颜的秘密,所以才被他灭口的。因为孙康十分好学,经常会到各个夫子的住处请教问题。花颜灭口的同时也想到了栽赃,苏八郎就是他找的替罪羊。别忘了苏八郎几次提起那天他去后山找孙康的时候,是遇见了花颜的。只是因为他夫子的身份,所以一开始根本没有人怀疑他。还有一个证人便是花芽,只是花芽如今什么也记不起来。如果那天我们再晚去一会儿,他多半也性命难保。”
  “如果是花颜做的,他为什么不再做的圆一些?要弄得这么狼狈呢?”月溪还是不肯信。
  “这也没什么难解的,孙康的事他可以嫁祸给苏八郎,花芽的死他又该去嫁祸给谁呢?也许花芽出现得更加突然,让他没有提前的防备。就算他嫁祸给别人,这里面的漏洞只会更多,哪有那么巧的,接二连三的有学生意外身死?更何况丹凤夫子提出要搜查夫子们,我们最近也在着手这件事,他一定是听到了风声,有了偷走的想法。”泊云夫子道。
  “没错,说不定花芽就是撞见了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才被他灭口的。他院子里发现的那些东西足够证明他有意陷害苏八郎,否则一个夫子去模仿弟子写字做什么?”疏桐夫子补充道:“他屋子里贵重的东西都不见了,连同宝芝阁失窃的灵药,就算他隐姓埋名什么都不做,也够活得悠哉悠哉了。”
  “如此说来,他堂堂一个夫子,竟然成了仙源山的叛徒!”除了月溪夫子,其他人听了都不禁愤然。
  “月溪师弟,我知你和花颜一向亲近,你想要替他开脱也是人之常情。”泊云夫子温言道:“但人心难测,况且证据确凿。这些天来,他举止异常,许多人都发现了。只是后来才察觉到不对,你想想他有多久没找你弹琴对坐了?”
  月溪夫子默默垂下头,没有再开口。
  第286章 随我下山去走走
  桌案上放着三只兔毫盏,里头斟了八分满的茶汤。
  茶烟似有若无,像苏好意此时的思绪。
  那三杯茶是她亲手斟的,给泊云、疏桐、断鸿三位夫子。
  只是直到他们离开,那三杯茶依旧一口未动。
  屋子里有些过于静谧,司马兰台和她都没有说话。
  一只小斑鸠飞来落在窗台上,用尖嘴啄了啄窗棂,又扑棱一声飞开。
  苏好意莫名觉得嗓子有些干,伸手拿了杯茶,慢慢喝了半盏。
  刚刚三位夫子前来。一来向苏好意表示安慰,二来是简单陈说事情原委,最后叮嘱她此事干系重大,不足为外人道也。
  夫子们的意思,苏好意当然明白。
  可明白归明白,心里依旧免不掉五味杂陈。
  “怎么会这样呢?”苏好意手里转着那茶杯,像是在问司马兰台又像自言自语:“这些夫子里,我最亲近的就是他了。当初进山的时候,我怕的要死。可他跟我说话那么随和,还亲手送给我玉菡萏。每次我被其他夫子训斥,他都会替我解围。就连后来我被人冤枉,他还几次替我求情。可是为什么……”
  当苏好意真真切切听疏桐夫子告诉她这背后的一切都是花颜夫子设的圈套的时候,她真是从心里抗拒这个结果。
  不是觉得疏桐夫子的话不可信,而是从心里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授业恩师竟然是害死孙康又嫁祸自己的真凶。
  甚至他还给自己下毒,甚至他还差一点又杀死花芽。
  天地君亲师,苏好意哪怕是个朽木也真心实意尊敬自己的夫子。虽然被关禁闭的时候,她曾一次次的将仙源山的人在脑海中一遍遍过滤,试图找到真正的凶手。
  尽管她那天在后山遇到了花颜夫子,可每当想到他的时候就立刻将他排除掉,根本不把他往那方面想。
  可谁想到竟然是他。
  那感觉像是被人冷不防从后背捅了一刀,回头看的时候发现竟是自己信任的人。
  “别想太多,你现在是清白的,这就够了。”司马兰台远比苏好意克制冷静。
  花颜夫子究竟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是迫于无奈还是有意为之,对他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
  只有苏好意的安危才是他最关心的。
  “是啊,我终于是清白的了。”苏好意忍不住苦笑。
  折腾了这么久,几乎搭上了性命,所幸最后落了个清白。
  “不要在房里窝着了,丹凤夫子不是早就要你给他做好吃的了吗?”司马兰台拉着苏好意起身,不愿让她胡思乱想。
  “前几天不是才给他烤过鱼?”苏好意总觉得身上懒懒的不愿动弹:“你不知道这老爷子嘴馋的很,别的夫子都说了,不许他吃太多肉的。”
  “那出去转一转也好,”司马兰台不肯松开她,知道一旦松手她又会躺回床上去:“总在屋子里闷着,没病也会生病。”
  苏好意耍赖一样拖着司马兰台的手,整个人向后仰着就是不肯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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