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 花楼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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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征儿没有指定要去哪座花楼,为了安全和方便起见,十三公子自然还是选择了一直在自己手下控制中的潇湘馆。
  出行的排场并不大,只带了几个随侍,也提前派人去潇湘馆打了招呼,说是让把那些不三不四的场面都清理清理,不要污了小孩子的眼睛。
  十三公子几年不曾再往花楼里踏上一步,潇湘馆自是十分地小题大做,得了吩咐便索性闭了馆,将住在里头的恩客都先轰了出去,又精心编排了几段场面盛大的歌舞。
  那边十三公子已经带着征儿在花楼里坐定了,花楼确实如征儿想象中一般好看,楼好看,人也好看,征儿看着那些轻纱曼舞的女子,不禁地感慨,“哇,好多仙女耶。”
  十三公子只以为,这孩子的生母不便向孩子解释花娘是做什么的,所以便骗她那些都是仙女,便笑眯眯地问:“娘亲也是仙女?”
  征儿想了想,云间并没有再穿过那样的衣裳,所以不是仙女,但是云间常常会跟素问和灵枢一起去山下帮助穷苦人家施药问诊,当地人便将医仙药谷叫做菩萨谷,住在菩萨谷里的自然就是菩萨了。
  征儿说:“阿娘是菩萨。”
  “菩萨?”十三公子不解。
  征儿点头,“嗯,菩萨!”
  十三公子便想,她娘要么是格外的美貌,要么是十分地善良。
  另一头云间换了一身彩衣,绣儿正亲自动笔帮她描着月眉,绘着鹅黄。那鹅黄绘得很大,几乎要盖住整片额头,总之是要让她看起来越不像自己越好。
  看了看镜中,那张出奇明艳的面庞,绣儿不禁感慨道:“许久未见过你这样装扮,叫我猛一看,也还真是认不出来。”
  绣儿都说认不出来,云间便放心了一些,覆了纱巾在面上,绣儿道:“多久没操练了,你这身段儿还行不行啊?”
  云间在心里讪讪一笑,做花娘这件事情,她从来就没有行过,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歌儿唱得不好,舞跳得更差,好在今日是要混在许多人里头,跟着糊弄糊弄大约还是不成问题的。
  绣儿去了东宫几日,到底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将云间弄进去见征儿,蒙着面进去实在容易惹人怀疑,可东宫里仍有许多原来珺王府的仆婢,云间这张脸还是太容易被认出来。
  既然没办法把云间弄进去,便只能将征儿弄出来。
  但原本云间只需要找个地方等着,等着绣儿将征儿带过去就好了,只是她实在不放心,想要亲眼看一看,征儿与十三公子在一起相处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那边就要准备上场了,绣儿不放心地提醒道:“这出歌舞虽然简单,你也不要只顾着往那头看,出了岔子让那头瞧出来,我可再帮不了你。”
  云间轻轻地点头,绣儿还是不放心地看她一眼,扭身到前头去了。
  新一出的歌舞将将上场,绣儿绕到了前面,来到十三公子的身边,矮身往征儿的身边一坐,娇笑着道:“殿下好兴致,也不怕教坏了小孩子。”
  征儿急忙转眼去看绣儿,像立功了一般不住地对着绣儿眨眼睛,绣儿笑着看她,又对十三公子道:“殿下好小气,若不是云绣坊就在潇湘馆隔壁,这么大的阵仗,绣儿就要错过了。”
  绣儿说着,将玉壶提起斟了一杯小酒,送到征儿嘴边,“尝尝这个。”
  十三公子不高兴地将酒杯接过来,征儿不解,十三公子将她的小手臂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让她离开绣儿远一些,说:“小孩子饮不得这个。”
  “太子爹爹饮得,我为何饮不得?”征儿天真地问,补充道:“阿娘说,太子爹爹食得,我便食得。”
  征儿说着,要自己去拿那小酒来饮,十三公子只得咂嘴将她瞪了一眼,没来得及思考她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可是绣儿一个机灵,生怕叫十三公子察觉什么,对征儿道:“太子殿下是为你好,饮酒不好,饮酒容易坏事。”
  “坏事……”征儿不懂。
  “嗯……就是……”绣儿也说不出来,还叫十三公子抿着唇狠狠地瞪了一眼,于是干笑。
  征儿便爬到十三公子的身上,扬着脸问,“什么是坏事,坏什么事?”
  十三公子亦干笑,在花楼饮酒么,坏的那桩事多半就是,饮得糊里糊涂,爬了不该爬的床,做了不该做的事,再或者是酒里叫人下了药,最终的结果还是爬了不该爬的床,做了不该做的事。
  十三公子于是想到了合适的回答,便说:“就是做了不该做的事。”
  “太子爹爹有没有坏过事?”
  “呃……开始了,看戏吧。”十三公子掩饰地将征儿的小脸掰过去面向着下面的戏台,又抿着唇凉凉地将绣儿瞪上一眼,绣儿只好装傻,捡了盘干果仁在手里剥。
  征儿便专心地去看戏台子上的歌舞,十三公子却懒得再对那歌舞多送去一次目光,他过去饮酒一向不会坏事,倒不是酒量有多深,而是从来都是打着喜欢的幌子,饮那不易上头的郎官清,可是他也叫人下过药,也是坏过一回事的。
  他的思绪回到了那片山洞里,山外帘雨,洞里幽深,那个女子走来走去为逃生而张罗着,走来走去,照亮了彼时他已经浑浊不清的视线。从思绪中抽离,恍然间才发觉,楼已不再是当年那座楼,坐在身边的姑娘,也不再是当年的姑娘。
  这使十三公子的心绪下沉,一脸的默然,对征儿也不太上心,甚至将征儿暂时从怀里放了下来,一杯一杯地自顾饮酒。
  云间混在台上的花娘里跳完一整只舞,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父女二人之间没有一丝交流,全不是绣儿描述的那般父慈女孝烂漫安逸的好风光。
  看台的另一边,隔着十三公子和征儿不远,传来花娘与醉汉拉拉扯扯的声音,花娘低声地说:“别这样,妈妈说了今日不接客的,你快走吧。”
  那醉汉也不知喝了几两,拉扯时撞倒了一条凳子,更是将花娘一把推到了桌上压住,又掀翻了几个酒壶瓷碟,搞出一串乒乒乓乓的声响。
  醉汉气急:“你是不是厌了我了!”
  花娘被压在桌上不好脱身,扭着身子道:“先下去,去后面说。”
  醉汉偏是不依,竟扯脱了花娘半边身上的衣裳,露出光裸的肩头,“偏在这里,就在这里,老子,老子这就办了你!”
  “唉,你别!”
  那边便就亲上了,征儿的目光自然早就被吸引了过去,睁着大眼睛盯了半天,问:“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绣儿还没将“坏事”两个字说出来,又被十三公子凉凉地瞪了一眼。
  征儿已经看懂了什么,吃惊地捂住嘴巴,爬到十三公子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说悄悄话,“太子爹爹,他们在亲嘴。”说完了,又捂起嘴巴来咯咯地笑。
  十三公子身边的随侍便准备过去将那两人轰走,十三公子又担心会搞出什么乒乒乓乓的声响来让征儿再开眼界,便就用眼神拦了拦,长臂伸出去,准备将能隔住视线的帘子拉上。
  却只伸出了手,便看到比那对男女更远的一处,隔着两排镂空的屏风,一名女子低着头正向外走,身行与侧脸似极了云间,就连梳发的样式和衣裳的色彩,都与她平日里的喜好如出一辙。
  十三公子想也没想就站了起来,一句交代没有便冲了出去,绣儿将那边看着,等到十三公子走远了,才在征儿耳边说了些什么,征儿忽然哇哇地哭了起来,大闹着:“痛,肚子痛,呜呜呜,要拉肚肚……”
  征儿表演得情真意切,开始绣儿还有些拿不准,事情会不会进展得顺利,尤其是担心征儿这个环节,现在看来,云间说的没错,这孩子当真随了她娘,天生就是个小戏骨。
  绣儿急忙将征儿抱起来,说这花楼里的茅房到底不干净,要将征儿带去隔壁云绣坊里方便,十三公子的随侍自然是答应的,择了条近路护着绣儿和征儿往云绣坊去,原本一切都应该进展得十分顺利。
  可是十三公子在追那女子时,走出潇湘馆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是你啊!”
  灵枢绕开阻拦向着十三公子跑过来,她是下山来找人的,听那个人总说要去花楼,便以为在花楼里能将他遇上,可是她找了许多家花楼,也没有找到那人,唯独这潇湘馆闭了馆子不许人进,她已经在这处与人纠缠许久了。
  十三公子到底还是认出了灵枢,不禁皱起了眉,脚下还是冲着那神秘女子离开的方向,灵枢飞也似得追上来,喘着气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他穿着红色的衣裳。”
  十三公子更皱眉,灵枢又想起了什么,用指尖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一比划,急切地说:“他这里有一道伤口,很淡,只有我才能看见……”
  灵枢的话尾已经很轻,那伤口确实只有她才能看到,因为只有她才会十分地在意他身上的每一处细节。
  可是红衣,脸上的一道浅浅伤疤,却让十三公子想起了一个人,那人脸上的伤疤刚刚好是他给落下的。
  “什么名字?”
  “莫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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