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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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辞雪愣了愣:“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发自内心的?”
  谢临砚点了点头。
  李辞雪叹了口气,他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长剑,细细打量了一番,才将剑重新递还给谢临砚:“既然想用它守护天下苍生,那便先用它守护好你自己。”
  他顿了一下,又道:“别再受伤了,牺牲自己是保护不了别人的,只会让在乎你的人难过。”
  谢临砚茫然了片刻,伸手接剑,点头道:“是,弟子知道了。”
  李辞雪摇了摇头,他显然是料到了谢临砚的反应,但他并未再说什么,而是微抬手中拂尘,轻轻一扫,只见圆形的石桌上突然出现了一盘盘的小点心,他对谢临砚道:“我刚刚下山办事,路过集市,顺道买了些点心回来,听说小孩子都喜欢吃这些东西。”
  点心一共三盘,一盘绿豆糕,一盘贵妃饼,还有一盘杏仁酥,个个精致小巧,看着可爱喜人。
  谢临砚看了好半天,抬眸对李辞雪道:“多谢师父,”他有些迟疑,不禁问道:“这些是吃的吗?”
  “当然,”李辞雪迷惑于谢临砚的反应,但他很快就了然了:“你以前没见过这种点心?”
  谢临砚摇了摇头。
  李辞雪将绿豆糕推到谢临砚面前,说道:“那便尝尝吧,圣道宫的真传弟子,不至于连点心都没吃过。”
  谢临砚小心翼翼地看了李辞雪一眼,才轻轻捏起一块绿豆糕,送到唇边,张嘴咬了一大口。
  李辞雪一下子就笑出了声:“我的乖徒儿呀,哪有吃这种点心一口半个的,你也不怕齁着!”
  他沉默着咀嚼了很久,半晌才道:“很好吃。”
  他的声音竟然带了几分哽咽:“弟子从未吃过这般甜的食物。”
  李辞雪惊了:“你哭了?”
  谢临砚迅速垂下头,用头顶对着李辞雪,摇头道:“不是,是风太大了,眼里进沙了。”
  他将绿豆糕咽了下去,大概是怕李辞雪追问,便生硬地转移话题:“师父……我能将点心带给姐姐尝尝吗?”
  李辞雪没有拆穿他,他笑着道:“你想去就去,一些点心罢了。”
  “我还以为你同你姐姐之间的关系并不好,自打你们入门便从未见过你们私底下有任何交集,门中除了我以外,甚至无人知晓你们是姐弟……如此看来,你倒是很惦念她。”
  谢临砚的眼底闪过了几分复杂:“她毕竟是我姐姐……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除了她,我不知道我还该去惦念谁……”
  李辞雪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小朋友,不要整天这么沉重!天生剑骨!圣道宫百年难遇的天才,我!李辞雪的徒弟!少年!你要活得张扬呀!”
  谢临砚懵了一下,头发被揉乱了几分,他略显不解地看着李辞雪,问道:“如何才算张扬?”
  李辞雪皱眉思索了一下:“……大概就像李晚尘那样吧……那小子一天心高气傲的,就是欠收拾!”咦婳
  “你下次不要再手下留情了,必须好好收拾他一顿,按在地上揍!”说着,他抬手比划了个挥拳的姿势:“揍他!”
  谢临砚不禁笑了起来,李辞雪满意地拍了一把他的肩:“这就对了嘛!终于笑了!年轻人何必一天苦大仇深的,”说着他又摇头叹道:“我这师父可真是累,还得逗徒弟开心。”
  “小谢,为师对你其实没什么要求,不要求你去守护天下和苍生,也不要求你牺牲自己去拯救别人,你只需过得开心便好。”
  雪山之上,跳动的烛火在一片晶白中显得愈发温暖。
  少年眉眼间的笑意越来越多,正值肆意张扬的年纪,他也慢慢地有了那个年龄该有的模样。
  终年如一日的白雪似将岁月也一同冰冻住了,一晃眼,六年过去,少年也终于长成了青年的模样。
  雪越下越大,将整座戒律堂都冻寒了,地很冰,上面结了一层白霜。
  青年跪在地上,他显然受了很重的伤,一道道血痕透着雪色的衣衫渗出,唇角的一抹血迹将他的脸衬得愈发苍白。
  “谢临砚,有弟子指认你,身为圣道宫二宫主的真传弟子,却屠杀同门,谋害自己的师父,你可有什么想说的?”上首座的中年男子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
  谢临砚猛地抬起头,他捏紧了拳头,满眼赤红,字字铿锵:“我没有!”
  作者有话说:
  尧尧:为什么要把发簪取下来。
  老魔:这样更方便摸头发。
  老魔黑化的历程要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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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旧梦
  圣道宫戒律堂, 四周立着巨大的青铜柱,其上雕刻着祥云仙鹤,肃穆庄严之气扑面而来。
  位于上首座的乃是圣道宫三宫主, 他着了一身白色道袍,眉骨高,颧骨深,脸上神情非常严肃。
  他面前摆了张桌子,桌子中央的香炉安静地燃烧着, 袅袅烟雾高高升起, 却并没有带来丝毫暖意,而香炉旁边, 则摆了两枚晶莹剔透的留影珠。
  三宫主的下手位,一一坐着各宫宫主, 他们身后站着各宫弟子,皆是同门的师兄弟, 这其中便包括李晚尘和木琉云。
  他们神色各异, 望向谢临砚的目光或同情, 或厌恶,亦或只是单纯的不解。
  而在谢临砚旁边, 则站了一名圣道宫的外门弟子,他向上首座的男子一抱拳, 朗声说道:“三宫主,弟子亲眼所见,谢临砚携十余名同门师弟前往坠魔渊附近除魔,却在到达坠魔渊后, 挥剑向同门出手, 屠杀十几名同门, 手段狠辣至极。”
  说着,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道:“弟子怕谢临砚不认账,便用留影珠记录了当时所发生的场景,还请三宫主过目,定不要轻饶这等心思险恶之人!”
  他微微示意了一下桌上的留影珠。
  谢临砚抿着唇,或许他真的受了很重的伤,他的身形有些不稳,却又被他强行压住了,他紧盯着桌上的留影珠,指节被他捏得发白。
  中年男子的脸色很阴沉,他不再多言,而是抓起了桌上的一颗留影珠,将灵气灌注入留影珠之中,接着,一道画面就出现在了空中。
  画面并不是很清晰,且录制的地点有些偏,藏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之后,透过层层树叶,可以看到一名手持漆黑长剑的白衣青年,他正在进行着惨无人道的屠杀,他出剑的动作很快,无人能在他手上撑上片刻,转瞬间,十余名弟子便全部死在了他的剑下,鲜血溅了他一身,将雪白的衣衫染得血迹斑斑,如地狱恶鬼、嗜杀狂魔。
  画面中的杀人者不是别人,正是谢临砚。
  中年男子越是看,面上的怒意就越重,待到画面彻底结束后,他冷笑了起来,目光再次落在了谢临砚脸上:“这画面上的人可是你?”
  谢临砚紧抿着唇,脸色苍白得厉害,他一字一顿道:“我杀的根本不是人!”
  “你胡说!”作为证人的弟子情绪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分明看到刘师兄都哭着向你求饶了,可你根本不念任何同门之谊,对他痛下杀手!你这个残害同门的杀人魔!得亏以前师兄弟们还将你当成修炼榜样!真是我们走了眼!”
  大抵是情绪太强烈了,谢临砚整个人都有些发抖,却又被他强行克制住了:“他们早便被魔气侵蚀了!我若不出手,只会死更多人!”
  “一派胡言!”中年男子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他们的争吵,他目光冰寒地看着谢临砚:“你所说的那种情况并非没出现过,可是除了李师兄的乾坤琉璃眼以外,即使是我也无法精准地判断出一个人是否被魔气侵蚀,你不过刚刚达到元婴期,又是如何做到的,”他微一停顿,又道:“而恰在这个时候,唯一能判断真伪的李师兄,又身故,你还有何可狡辩的?”
  三宫中口中的“李师兄”指的自然是李辞雪。
  谢临砚的鼻息很重,他紧捏着拳头,却不知为何,不再吭声,沉默好半晌,他才问道:“三师叔,我想知道我师父是如何身故的?”
  他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能明显感觉出来他此时的状态非常不好,只是靠着顽强的意志才一直撑着没有倒下去。
  中年男子怒极反笑:“谢临砚,你何必明知故问呢?”
  他伸出手来,捏起了桌子上的另一颗留影珠,说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没人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随着他掐诀的动作,又是一道影像凭空出现在了空中。
  影像中的画面是圣道宫的空中楼阁,夜晚,明月高照,片片雪花飘落,梨花树下,一道白色身影突然倒飞而出,他落地之后不受控制地倒退了几步,脚步明显有些踉跄。
  浓郁的血从他指间滴落,砸在雪色的地上,开出一朵冰冷殷红的花。
  那是李辞雪,他的小腹上有一个很深的血窟窿,他用手捂着,效果却并不大,血依旧一股股地往外涌。
  他看着对面,似在同什么人争吵着,但留影石并没有记录下声音,只有一个画面。
  画面之外,跪在地上的谢临砚脸色非常难看。
  下一刻,另一个人也走进了留影石的画面,那个人一手持着漆黑的长剑,面露煞气,一步步地走了出来,血一滴滴地从他锋利的剑刃上滑下,又缓缓滴落。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谢临砚!
  他猛地俯冲,手中长剑毫无阻拦地刺入了李辞雪的心脏之处,留影石中的画面一个猛烈地晃动,瞬间黑了下来。
  留影石有个特点,若留影之人身死,留影术也会瞬间失效,画面即刻终止。
  看到这一幕的谢临砚猛地用力想站起来,却被缚在身上的威压用力往下一压,才只离地了一寸,便又重重跪了下去。
  圣道宫三宫主冷冷地看着他,眼底满是厌恶之色,威压瞬间放出,报复般地压在他身上,丝毫不留情。
  “谢临砚,你大概是没料到李师兄会在死之前将这一幕用留影石记录下来,”他冷笑:“暗害师父,虐杀同门,你该当何罪!”
  谢临砚本便伤得重,如今又不得不运起全力去抵抗身上的威压,鲜血从他的口鼻中缓缓涌出,红得刺眼,他艰难地抬眸望向上首座的圣道宫三宫主,双目宛如泣血,他声音沙哑,几乎是用尽了全力,一字一顿道:“不!是!我!”
  “谢临砚,证据确凿,到了现在还要狡辩吗?!”
  青年的拳头越捏越紧,指甲慢慢陷进肉里,留下道道血痕,他紧咬着下唇,双眼愈发赤红。
  “留影石中的画面是伪造的!还请三宫主明察!”他似是声嘶力竭地喊出了这句话。
  “谢临砚!”一道怒斥声从旁边传来,立于一旁的李晚尘终是忍不住了,他满脸怒意地瞪视着谢临砚:“你为何要对同门出手,又为何要对小叔出手!圣道宫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什么!你凭什么!”
  他不顾此时还身处于戒律堂中,因为心中的怒意和愤恨,甚至无法再顾及着上首座的三宫主,猛地向谢临砚扑过去。
  “谢临砚!我要杀了你!”
  三宫主微微皱了下眉,轻拂了一下衣袖,一股无形之气顿时将李晚尘挡住。
  “不得在戒律堂胡闹。”他声音严厉威严,说完这句之后,便又将目光落在了谢临砚身上。
  “如今证据确凿,你却不知悔改,便按照圣道宫的规矩来吧,于经脉中钉入十二颗碎灵钉,用玄铁锁锁住琵琶骨,打入冰渊之中。”
  “不是我!”青年极力想起身反抗,却根本无能为力:“师父不是我杀的!你们现在该做的是找出真正的凶手!”
  说出这句话后,他不受控制地吐出了一口血,将胸前的衣襟染红,他却根本无暇顾及:“不能就这样放过真正的凶手!请三师叔明察!”
  三宫主显然已经认定了自己判定的结果,不欲再听他多言,手伸入袖中一抹,手心中很快多出了十二颗晶莹澄澈的钉子。
  这便是碎灵钉,也是圣道宫最狠毒的刑具,打入经脉之后,受刑之人需得日日忍受经脉碎裂之苦,但这碎灵钉又有着极强的治愈能力,每每打碎受刑者经脉后,又会迅速将经脉修复如初,这般痛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也没有停止的时候。
  见此钉一出,谢临砚终于沉默了,他眸光黯淡,捏紧的拳头也慢慢松开了,望向三宫主的目光带着某种似绝望似无力的情绪。
  他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扭头朝着旁边的圣道宫弟子的方向看去,目光移去,瞬间便对上了一双双神色各异的眼睛。
  木琉云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三宫主一手托着碎灵钉,另一只手掐诀,对准掌心之中晶莹澄澈的小钉子,一道灵光从他指间飞出,迅速灌输入了碎灵钉之中。
  碎灵钉立时光芒大放,开始一点点上升,悬浮于半空之中。
  三宫主手指向着谢临砚的方向轻轻一指,随后又加重了神识威压,将青年牢牢地锁住。
  谢临砚一声不吭,他倔强地看着碎灵钉一点点向他飞来,随着三宫主的灵决,一寸寸地没入了他的皮肤之中,渗入他的经脉之中。
  剧痛传来的瞬间,他的脸色又白了一分,血从他唇角涌下,他的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但他却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一声不吭,只紧紧地盯着上首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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