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咸鱼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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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上陆晚丞的目光,刘嬷嬷畏缩了一下,一副被欺负了的老实样:“奴婢不敢。”
  陆念桃关切地问:“大哥不是已经能下地了么,怎么又坐上轮椅了?”
  林清羽淡道:“他太困,懒得走。”
  陆晚丞反驳道:“是蓝风阁到这太远了。”
  归根结底,就是一个“懒”字。
  林清羽不欲和梁氏等人浪费时间,不等梁氏开口,直接切入正题:“欢瞳。”
  欢瞳将账本呈给梁氏:“我们家少爷已经把账本全整理好了,请夫人过目。”
  梁氏面上不显,内里满腹狐疑。这小厮如此理直气壮,难道林清羽真的在三日之日做完了一个月的账?蓝风阁的下人分明说了,这三日林清羽都是在和往常一样看书配药,哪来的时间整理账本?
  刘嬷嬷同她的想法一样,低声道:“夫人看看吧,看看就知道了。”
  梁氏翻开账本,每翻一页,她的憋闷就多几分。半本看下来,心里已经凉了个透,偏偏脸上还要强颜欢笑:“这账做得井井有条,面面俱到,不愧是清羽。”
  林清羽道:“夫人过奖。”
  刘嬷嬷脸色一变,几乎要把“怎么可能”几个字说出来,幸而被梁氏一个眼神制止,改口道:“要不,夫人再仔细瞧瞧?”
  梁氏是懂账之人。她管了快二十年的家,一看就知这对夫妻是有备而来。单说这账面做的如此利索干净,便是侯府的账房先生也未必做的出来。
  怎么可能……蓝风阁无人懂账,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梁氏一阵烦躁,对刘嬷嬷也没了好脸色:“我瞧得不仔细,那你来瞧?”
  陆念桃沉思良久,笑道:“听闻大嫂是第一次接触管家之事,竟能做得这般完美。母亲,你日后可以将府中的庶务,放心交给大嫂了。”
  “有道理。”陆晚丞笑得微妙,“母亲把事情全部交出来后,也能好好享享清福。”
  陆念桃道:“大哥大嫂果真是一片孝心。说起来,大嫂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想必这账本上的东西,全都记住了罢?”
  梁氏眼中一亮,赞赏地看了女儿一眼,接话道:“既然如此,我就要考考清羽了。”
  陆晚丞挑了挑眉,正要起身,却被林清羽按住了肩膀:“清羽?”
  林清羽道:“让她考。”
  梁氏翻开账本,问:“我们南安侯府在京中有几处门铺?”
  “二十六处。其中钱庄,酒楼各三处,茶肆,绢布店,瓷器店各两处……”
  “上月收成最好的庄子是?”
  “京郊二十里的舒阳庄。”
  梁氏语气急耐了起来:“侯府在徐州……”
  “共有五处绢布店,上月共亏损一千三百两。”林清羽不经意道,“若我未记错,夫人祖籍就在徐州。”
  梁氏缓缓放下账本,极为勉强地挤出笑:“确实都未记错。”
  看到刘嬷嬷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的神态,欢瞳想和小侯爷交换一个欢快的目光。他们少爷再晦涩的医术看一遍就能倒着背下来,区区账本算个啥。“羽门弄书”,梁氏真的好大一张脸。
  可小侯爷压根没看他,而是静静地看着他家少爷,眼睛里含着笑意,漾着微光,似带着几分自豪。
  林清羽道:“夫人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梁氏强打起精神:“没、没有了。”
  陆晚丞对林清羽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些话想对母亲说。”
  林清羽扫了梁氏一眼,遂敛目带着欢瞳离开。
  陆念桃跟着起身,笑道:“我去送送大嫂。”
  堂内除了伺候的下人,只剩下陆晚丞和梁氏。梁氏端起茶盏掩饰自己的不安:“晚丞还有什么话要说?”
  陆晚丞抬起手:“我想站着同母亲说话,母亲能不能扶一下我?”
  梁氏僵了僵,道:“这有何不可,你小时候可是母亲抱着长大的。”她走上前,将陆晚丞扶起,两人面对面站着,她只到陆晚丞的肩膀处,有种被压迫的错觉。
  “母亲其实不用担心。”陆晚丞缓声道,“我身患绝症,华佗再世也是药石罔效。清羽的医书,也不是为了我看的;药,也不是为了我配的——即便是,他也救不了我。”
  梁氏目光四处躲闪:“你这孩子,在胡说些什么。”
  陆晚丞嘴角带笑:“我时日不多,剩下不到半年,我只想吃吃喝喝,看看美人养眼。”他缓步逼近梁氏,“可以吗?母亲。”
  梁氏被逼得连连后退,直至退无可退,颓然坐倒,死死握着桌角,指盖的嘴唇都泛着惨白,颤声道:“我……”
  “小侯爷这是干什么!”刘嬷嬷欲上前阻拦,“夫人可是一家主母,小侯爷怎能如此没规矩!”
  陆晚丞一回眸,眉眼间凝起一缕戾气:“让你说话了吗。”
  刘嬷嬷迈出去的腿软了下来,被钉在原地,像是被扼住咽喉,连喘气都不敢。除了她,其他下人静静立在一旁,竟是无人敢上前扶当家主母一把。
  堂内如死一般寂静。
  良久,陆晚丞转回梁氏,笑道:“母亲,你还没回答我。”
  梁氏神色惊慌扭曲,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可……可以。”
  陆晚丞弯唇一笑:“多谢母亲。”
  林清羽回到蓝风阁没多久,陆晚丞也回来了,一副累坏了的模样,一连咳了好几声。
  自从天气转暖,陆晚丞的咳疾分明好转了不少,怎么又咳了起来。陆晚丞本人倒不以为意:“可能是刚刚说话太装了一点。”
  林清羽问:“你同梁氏说了什么。”
  “没什么,让她安分一点罢了。”
  林清羽没有多问:“手给我,我看看你的脉。”
  陆晚伸出手,打着哈欠道:“林大夫……”
  “怎么。”
  陆晚丞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揉了揉眼睛:“困困。”
  林清羽一阵无语:“你多大了,还说叠词。”
  “那好吧。”陆晚丞改口悠悠道,“春风送暖,困意袭来,为夫想上床小憩片刻。”
  作者有话要说:
  大美人冷漠:你懒得动就滚。
  小侯爷吐血:我动!我动还不成吗!
  第11章
  林清羽听见陆晚丞低咳就知情况不妙。果不其然,一夜过后,陆晚丞发起了高热。
  蓝风阁的下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陆晚丞的病一向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勉强可以下床行走;不好的时候,能一连昏睡大半个月,偶尔醒一次也是昏昏沉沉,就像冲喜前的那一个月一般。
  冲喜之后,陆晚丞的身子有了好转。但他的底子在那,病来如山倒,次日一早就昏睡不醒,俊美白皙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烧红。
  花露将浸了冷水的帕子放在陆晚丞额头上,惴惴不安道:“少君,少爷不会有事吧?”
  林清羽探完脉,把陆晚丞的手放进棉被中:“普通寒症而已。”
  花露松了口气:“那是不是退了热少爷就没事了?”
  林清羽不置可否。对正常身体康健的人而言,受寒甚至不用吃药,过两天自己就好了。但陆晚丞的身子早被多年的病症掏空,一个不妥当,小小寒症便能要了他的命。
  不多时,凤芹带着张大夫到了蓝风阁。张大夫此行,还带了一个弟子前来。该弟子不是别人,正是上回在林府见过的谭启之。
  谭启之对林清羽拱手笑道:“许久不见,清羽兄别来无恙啊。”
  林清羽看向张大夫。张大夫解释道:“启之近来刚拜入我门下,听闻小侯爷病发,放心不下,非要来府中探望。”
  “担心不下。”林清羽一笑,“谭兄和小侯爷很熟么。”
  谭启之厚着脸皮道:“那日在林府,我和小侯爷一见如故……”
  林清羽出声打断:“小侯爷病体虚弱,一见如故的闲杂人等最好别给他添乱。花露,带张大夫进去。至于谭兄,便站在此地候着罢。”
  凤芹犹豫道:“少君,您是说要让客人……站着?”
  林清羽反问:“哪来的客人。”
  此刻是正午时分,站在门口,日头晒在身上,被来来往往的下人瞧着,说是折辱都不为过。
  张大夫无奈看了谭启之一眼,跟着花露进了屋。谭启之恨得咬牙切齿,压着嗓子道:“林清羽,你欺人太甚!”
  林清羽觉得好笑:“你不送上门,我又如何欺你。”
  谭启之瞪着林清羽,眼中似灌满了毒汁。
  林清羽自认从未主动招惹过谭启之,也不知谭启之对他的恨从何而来。或许世间大抵如此,有无端端的喜,自然也有无端端的恶。就像陆晚丞说的,和这种人认真,是降了自己的身份。
  谭启之走近一步,道:“离太医署考试只剩下百日,陆晚丞不死,你只能留在侯府照料他,为他端茶递水,喂药擦身,做一个贤妻。”
  捕捉到林清羽面色轻微的僵硬,谭启之露出快意的笑容:“呵,天才又如何,事事压我一头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
  林清羽恍然:“原来如此。”
  谭启之目光一沉:“你笑什么!”
  林清羽嘴角微微一牵,近乎是怜悯地说:“你真可怜。”说罢,不再多看谭启之一眼。
  陆晚丞在张大夫手下治了几年,对陆晚丞的病情了如指掌。林清羽在一旁看着他诊脉,得出的结论也是寒症。
  张大夫开了方子,又叮嘱了几句便匆匆告辞了。
  张大夫的药,无非是治寒症的常用之药,只能说无功无过。可陆晚丞的身子不同旁人,寻常人用的方子若能针对他的病症加以改良,或许能事半功倍。
  花露还等着林清羽手中的药方去抓药煎药,问:“少君,这药方是有什么不妥吗?”
  林清羽迟疑片刻,将药方递给花露:“没有,去罢。”
  陆晚丞一病,整个蓝风阁都变得忙碌起来。煎药喂药,侍奉病榻的事有下人去做,无须林清羽操心。他和往常一样,在书房看书配药,却因院子里太过安静反而有些不习惯。画眉鸟和八哥都闭上了嘴,莫非也是在为他们的主人担忧么。
  可是担忧有什么用,陆晚丞就算这次挺过去了,总有一次挺不过去。对一个必死之人,若不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不习惯的只会是自己。
  他的药配得差不多,接下来就是熬药,再将其制成方便携带储存的丸类。头一次制这种难度的的药丸,他想要每一步都亲力亲为。
  林清羽来到专门用来给陆晚丞熬药的药房,里面有几个小丫鬟正在煎药。忙碌的同时,还不忘聊一聊府中的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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