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如玉君子,可饮酒一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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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山镇古桥中央,曾康已经重新穿上蓑衣,头戴草帽。小溪传镇而过,不断有白浪翻滚出溪水,这座古朴石桥,布满了剑痕,在溪水拍打之下摇摇欲坠。
  小镇古桥将坠未坠,草帽蓑衣的男子,已经剑归鞘,站在原本钱四道站立的位置,怔怔出神。
  “被他逃掉了...”曾康依旧孤独,依旧落寞。
  只不过从曾康‘奈落’出鞘,剑光迎上钱四道的那一刻起,曾康的罪名又加重了一份。
  曾康所罪之人,从舶羊湖剑楼罪人曾康,妹妹曾婉,多了一个江南贵妇人。
  当贵妇人仍是如水女子之时,曾康就已经是一个罪人。钱权酒色帮那个惹人厌的胖子,不过是帮曾康看清了这一点而已。
  溪山镇古桥上这一战,无论是曾康身死,还是钱四道陨落,都比现在的情况要好太多。
  钱四道身负重伤,不敌曾康,却能在曾康的奈落剑下逃走。如此一来,胖子钱四道对江南贵妇人的威胁,马上就要变成现实。
  这就是两人的情报不对等,带来的巨大影响。曾康无论是身世经历,还是擅长武功路数,钱四道都是了如指掌。而曾康对于这个油腻胖子,却是一无所知。
  曾康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看着臃肿肥胖的胖子,竟然身怀超越十品大宗师的轻功。
  曾康能出剑伤钱四道,却万万不能将其斩杀。
  刚刚溪山镇突然下起了落雨,无论下雨还是天晴,都是一身蓑衣的曾康,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曾康的脑海之中,那道如水的江南女子的身影,早已经挥之不去。
  九品巅峰的剑客曾康半世浮生,前二十年,给了舶羊湖剑楼。后二十年,给了妹妹曾婉。
  他现在决定,留几天给那个,自己辜负最深,也是爱自己最深的女子。
  蓑衣消失于古桥之上,落雨停止,落霞浮起。
  溪山镇往南数十里,桃林渐渐变浅,周围景物地貌,也慢慢开始恢复成垣州的普遍贫瘠。青草土地渐渐变淡,石子风沙逐渐出现在人的视野。
  一个衣着破烂,赤裸半身的胖子,脚下生风,头也不回地望南逃去。
  胖子断了一臂,正是刚刚在曾康剑侠,死里逃生的钱四道。接连几番大战下来,钱四道也是心身力竭,体力内力仅仅残留三成不到。
  武林盟的实力和底蕴,实在是太过深不可测。哪怕是一个大好的捡漏局面,钱权酒色帮此次欲图重组武林,还是遇上了一些阻碍。
  损失和变故虽然大了一点,不过仍然在钱四道的风控当中。待到尘埃落定,钱权酒色帮能够真正插手武林盟,一切付出与牺牲都是值得的。
  至于武林盟主周囍,钱四道才不会管他的死活。周囍一个人被他丢在溪山镇,若是能活着出来,那是他的造化,还能继续做几天盟主。若是周囍身死溪山镇,仍然有王囍、李囍拖上去顶雷。
  此次钱权酒色帮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当着天下武林豪杰的面,表明一个要插手武林盟的态度。如今,目的和威慑都已经达到,先拿周囍顶雷过渡一下,最终武林盟主的位置,还不是要掌握在帮主手里?
  总的来说,局面依旧顺利,钱四道除了挨了曾康一剑,有点扫兴之外,总得来说还是一个心情美丽。
  此时的钱四道依然不知道,一剑一枪,破钱权酒色帮两千武夫。
  他更加不知道,一袭青衫,已经入阵。
  如果知道了这些,钱四道是不是仍然会心情美丽?
  一道瘦如竹竿的身影,在钱四道面前显现。钱四道看向比自己还要狼狈的身影,先是一惊,随后仍不住放声大笑道:“权哥,咱们兄弟俩还真是难兄难弟啊!”
  那道瘦如竹竿的身影,正是“权”字使者,刁权。
  刁权右臂袖口空空荡荡,在风中飘舞。刁权本就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已经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钱权酒色帮的这一对上使,哼哈二将,一天之内竟然同时断掉一臂。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钱四道瞟了一眼刁权杀气腾腾的眼神,心头一紧,连忙收起笑容。钱四道那肥胖油腻的身材,靠上前去,低声问道:“权哥,点子那么扎手啊?”
  刁权没有回答这个惹人厌的胖子,他可不像钱四道那么心大。一只手臂,对于武夫来说,那是多么大的损失!手臂包含的经脉和气穴,与武夫心肺大穴相通相连。一臂断,实力大损不说,以后想要慢慢恢复提升实力,都是难如登天。
  刁权回忆起那道蓝夹袍身影,突然发现这么多年来,自己是如此的可笑。
  自己以前总是想着,与望月宗的天才宋衡风,那个自己望其项背之人交手。领教宋衡风三枪齐出的风采,给天下人证明,我刁权绝对不输那个蓝夹袍男子。
  可到了今天真正交手,他却连宋衡风一枪“冬蝉”都是接不住。
  原本还能自欺欺人,说是天下人不实英雄。可现在两人真正交手,刁权才真正知道两人的差距。
  被宋衡风一枪粉碎手臂,加上心境大跌,刁权直接是一口鲜血喷出,佝偻着身体,神情痛苦至极。
  这让一旁的钱四道被吓了一跳,这回自己可是玩笑开大了,权哥被自己气得吐血了。
  崇明十五年春天,钱权酒色帮十品大宗师刁权,于溪山镇以南的沙地之中,跌入九品。
  正当钱四道一脸愧疚茫然,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权哥的时候。一道稚嫩的娃娃音响起:“白胡子师父,前面有两个坏人。”
  钱四道目光一凝,循声望去。
  一个白须白眉白胡子的老道,肩上坐着一个羊角辫丫头,向钱权二使走来。
  钱四道猛然想到一个人,一个脾气比南疆苍天还要大的道士。
  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
  老道士在钱权二使数十步之停步,望向两人。
  “前辈可是武当山云虚观释云虚,释老观主?”钱四道也不顾一旁咳血的刁权了,朝着老道士小心问道。
  “是的。”老道士的声音,如同深山古寺,幽幽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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