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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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王两家交恶数十年, 这是前朝就开始的事了,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没什么好的关系, 不管是长辈还是后辈, 见了面要么鼻孔朝天, 要么张嘴就互相嘲讽。
  这数十年来, 却没什么西风压东风, 东风压西风的时候,两家暂时都没能成功干掉对方。
  年纪大的还好些,大家都在朝为官, 也不好当面骂起来,有失体统,且都是些成了精的老狐狸, 也不能轻易给人留把柄,
  可小年轻就没这些忌讳了,小孩子嘛, 打打闹闹都是正常的。景十八娘又是幼女, 格外得景左丞偏宠, 见了王道姝这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就要挤兑两句, 大多数时候又会被呛回去, 她还好哭, 如非必要,王道姝见了她都躲着走的,就怕被缠上。
  景秘书郎不是个外向的性子, 王道姝夸了他两句也只是呵呵笑了笑, 不作回答。
  景左丞见了,都恨不得捶面前的桌案以表达自己的愤怒。他们家这一辈怎么就没多出几个能言善道的!害得他每每在王家人面前落了下风,要是他的十二郎在这就好了。
  王道姝没理他,反正本来就是仇人,还能更加恶化下去吗?继续笑眯眯的同崔育说话。
  崔育跟她说了几句,给了她一把果子,跟下一个小姑娘说话去了。
  待到所有小娘子小郎君都跟他说完话了,崔育才放他们离去,又让崔介衡这些年轻人也不必跟在他身边,自己出去玩就好了。
  出了芙蓉楼,崔介衡肃着脸,问道:“你不是说你每天读书很忙吗,怎么还有空去东市看物价,连奴婢的价格都被你摸索清楚了。”她已经许久没有进宫玩过了。
  “我读书的时候当然很忙啊。”王道姝耸耸肩,“要是学习不好,要被师傅打手心的。可是我只有上午上课,每隔几天还能放假,当然可以出去玩。”
  崔介衡失笑道:“行啦,是我说错话了,你怎么说都有理,真是拿你没办法。”
  一旁的小姑娘们,见到王道姝和太子凑在一处说话,都害怕的缩了缩。早就听闻王七娘和太子关系匪浅,今日一见,果然属实!
  能和太子玩的这么好,可见她本人是有多么凶残呀!众女暗下决心千万不能得罪了王七娘,不然下场肯定要和景十八娘和景左丞一样一样的。
  出来后,崔介衡便跟一群年轻郎君们打马球玩去了,王道姝一行人向着曲江边走去。
  看了看边上的姐姐们,房明安提议道:“我们也玩曲水流觞好不好?”
  曲水流觞,那可是一大雅事,最适合上巳节了,小姑娘们连连拍手叫好,崔兹白也忙命人去取了觞来。
  这觞还是卢皇后的私藏,外头刷着红漆,觞内还雕刻着一层图案,放置于水中,仿佛小船一般摇摇晃晃的。
  第一个轮到的人便是王道姝,哀叹道:“我今天运道也太不好了吧?”一来就碰到个蛇精病,现在连觞都要跟她作对?
  女郎们调笑道:“有你酒喝,还说运气不好?这可该罚!”
  好歹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作点普通的诗还是能行的,随口吟了一首后,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旁边的侍女将觞从她手中拿去清洗后,王道姝眨眨眼睛,酒味这么淡,好像是米酒?
  侍女又将觞重新放置于水中,摇摇晃晃的继续走下去。轮到的小姑娘们大多都吟了诗,觞停在了尉迟宁跟前时,她想了半晌,都没能想出来,小姑娘羞红了脸,仍旧大方道:“这已经是第二次到我了,我没想出来,只能随你们罚啦。”
  小姑娘们笑闹作一团,讨论起了怎么罚她。
  崔兹白连饮好几杯,虽是清淡的米酒,还是有了些醉意,她伸出一指,指向右边不远处那群十五六岁的女郎,嬉笑道:“你,去那边,把她们里头最漂亮那个头上的花给诓回来。”她大着舌头,话都说的含糊不清,不过大家却听懂了纷纷觉得这个主意可行。
  尉迟宁有些害怕,那些可是大姐姐呀,她自己的长姐也在那,平时都不乐意带她们玩的。不过既然没有想出诗来,她也是个玩得起的,鼓足勇气往那边去了。
  选了个自己认为最漂亮的姐姐,尉迟宁走到她跟前,问道:“阿兰姐姐,请问你能不能把你头上的花给我呀?”她小手还揪着衣摆,显然紧张得很。
  尉迟颐敲了敲她的头,骂道:“没事做呀你,跑来要别人头上的花,自己去旁边摘去。”她是尉迟宁的长姐。
  尉迟宁摸摸额头,垂头丧气,“我玩游戏输了,惩罚就是过来拿阿兰姐姐头上的花。”她还算机灵,没把真正的惩罚说出来,否则必定是有来无回!
  宋兰被她给逗笑了,将头上簪着的桃花轻轻取下,抛到尉迟宁手上,“拿去吧。”还顺带朝她抛了个媚眼。
  尉迟宁双颊绯红,拿着那支桃花就要跑回去,却被宋兰给轻轻按住了,戏谑道:“诶,别跑呀,拿了我的花,不请我吃酒么?”
  她年纪小,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逗,低头飞快的跑开了,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
  有人笑道:“阿兰你又欺负小孩子了。”
  宋兰微微仰头,得意道:“我乐意!”这可是她的乐趣之一。
  尉迟宁回来时,正巧赶上卢皇后派人送瓜果点心过来。闺女好不容易玩次正经游戏,她怎么找也得鼓励鼓励,顺带奖赏一番和她一起玩的人。卓女史笑道:“殿下说了,凡是作了诗的小娘子们都有赏,到时候自己挑呢。”
  小姑娘们都雀跃了起来,看到尉迟宁带回来的花,大家都讨论开了。有人觉得她找对了人,合自己心意,也有人觉得她找的不是自己觉得最美的,吵嚷起来了。
  可是最美这种设定本来就很主观呀,除了少数美到大家心坎里的,在一众美人里,确实很难分出高低。王道姝忙替她打圆场道:“这可不是阿宁做的不好,是兹白出的不够明确,阿宁已经找了她认为最美的姐姐了。”
  众人传着那朵桃花把玩了一番,才又接着玩起来。
  “咦?这怎么有两个觞啊?”王圣予以为自己花了眼,揉了揉眼睛。
  王道姝也仔细看了看,“真的是两个。”其中一个明显的跟她们的不一样,大了一圈儿,还是金子做的。
  所有小姑娘都犯起了疑惑,多的这个是谁的呢?
  王道姝忽然说:“你们快看那边!”
  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对岸有许多人在冲着她们招手哩!上巳节是集体出游的日子,长安人大多都聚集在曲江池过节,芙蓉苑在曲江池南边,皇家的包场也在这边,其他地方便是寻常百姓和不曾参加皇家上巳的官员家了。
  小姑娘们笑道肚子都疼了,郑葭道:“她们,她们究竟是怎么玩的呀!”
  “你们瞧,那个是不是沈三!”曹元夫往后斜靠,双手撑着地面。
  哟呵,还真是!她身边那些也都是圈子里的小娘子,只不过和她们这拨人没那么熟而已。所有人再想不到,她们竟然不来芙蓉苑,而是自己出去玩了!
  王道姝感慨道:“她们好有想法啊。”总是在芙蓉苑过节,偶尔在外面玩一次也挺好哒。
  崔兹白眼珠一转,问道:“你们想不想出去玩?”
  都是贪玩的性子,哪有人说不好的,纷纷点头同意,王道姝揪着崔兹白耳朵,问道:“我们怎么出去啊?”
  崔兹白嘿嘿一笑,“二哥刚才怎么来的你们没看见么,我们就那么过去!”她拉着王道姝站了起来,“走吧走吧,跟我阿娘说没用,我去跟我阿耶说!他肯定会同意的!”
  带着一群小姑娘直冲芙蓉楼,崔育听了来意,哈哈大笑,当即拨了数十亲卫护送她们,还派了人去女眷那边通告一声。他还算讲义气,说是他让小姑娘们去玩的,免得她们回去挨揍。
  王偃捂住脸,他怎么感觉自从和兰陵公主玩得好,她闺女就越来越喜欢这种出格的游戏了。算了算了,今天就帮她瞒着吧,不然她又要被妻子骂了。
  小姑娘们登上小舟,往北岸而去,每艘船上都有一位崔育亲卫,外围的船上坐着的也都是亲卫。
  能做皇帝亲卫的,长相都不错,毕竟不能碍着皇帝的眼,且出身绝对顶级高贵,身上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气势,岸上许多小娘子们都含羞带怯的看着这边,希望能得到郎君的回应。
  沈三等人等了许久都不见自己的觞回来,便玩起来别的游戏。显然没料到王道姝她们会坐船过来,一个个都惊的长大了嘴,不敢置信的样子。
  曲江池上还有许多艘船,或华丽,或寻常,但都十分有眼见的避开了王道姝她们,故而这支船队可以毫无阻碍的到达北岸。
  直到王道姝一行人下船时,沈三娘她们还愣在原处。郭跃娘笑道:“怎么,认不出来我们啦?亏我们还好心把你们的觞给送了回来呢。”
  沈三娘不服气道:“什么跟什么,我们是早就不想玩这个,才故意把觞送给你们的,你们人多,免得玩不过来。去年的时候——”
  见她又要开始吹,王道姝忙打断她,“这个觞还是金制的呢,也算珍贵了,不知是你们当中哪个人的。”对于她们来说,金子不算什么,但是这金觞的工艺确实很好。
  沈二娘爽朗笑道:“是我的!要一起玩吗?”
  崔兹白道:“我们只是专程过来送东西的,等会就想绕着池子走走,不玩啦。”池边早就被人围的水泄不通,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她们是打算一直坐船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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