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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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受这致命一问, 冬松的心跟着颤抖了一下,慌不迭摇头:“小的没有, 小的万万不敢!”
  说着, 竟是单膝跪在了地上,一副认错的模样,声音里隐隐带着后悔的哭腔。
  林璟狐疑不决, 淡淡道:“你先站起来。”
  冬松听命从地上爬了起来, 低垂着头,恨不得埋首地下, 希望林璟看不到他的异常。然而, 林璟瞅着他嘴角亮闪闪的糖点子, 问他:“你嘴角的糖是哪来的?”
  “小的……”冬松苦着脸, 犹犹豫豫终是说出了自己吃了一个糖葫芦。恐怕林璟听了生气, 冬松忙着解释说:“回禀世子, 这是九公主赏的,小的绝不敢偷吃世子您的!”
  “也就是说,你比本世子还先吃上了?”
  林璟的语气很平淡, 但冬松听着格外冷, 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到嘴边的那个“是”字, 愣是不敢吐出口。
  “下去吧。”林璟淡淡吩咐道。
  冬松如蒙大赦, 悄悄抬手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 脸上的喜意还未散开, 就听见林璟后面那句话,“找一下成庆,告诉他你包了往后一个月清洗茅房的活。”
  冬松苦着张脸, 几欲哭出来:“世子, 小的……”
  “怎么,一个月不够,想一年?”
  林璟指节轻敲桌面,幽幽问道。
  “够了够了,小的这就去!”
  被林璟一威胁,冬松立马跑了出去,唯恐一个迟疑,他这接下来的一年都被茅厕承包了。
  饶是罚了冬松,林璟仍有些气不顺,抬手挥退众人,只他自己一个人坐在房中,端详着装着冰糖葫芦的食盒。
  良久,他将食盒打开,一排漂亮晶亮的冰糖葫芦映入眼帘:有红彤彤的山楂果、有紫红色晶莹剔透的葡萄串,还有开了口子包裹着白糯米的夹心糖葫芦串。一共有三种,每种两串,规规矩矩摆在食盒里,光是看着这诱人的颜色,林璟就忍不住吞咽了几次口水。
  何况,食盒打开,屋子里慢慢飘散着一股馨甜,不浓郁却让人忽视不得,就像是羽毛轻抚过心尖,轻轻的、痒痒的,吸引着人去将目光聚焦其上。
  林璟在一排糖葫芦串上扫了一眼,伸出手取出一串红得鲜亮的山楂果,山楂果圆润饱满,仔细看中间似被切开了口子,恰有糖液流了进去。
  许是糖葫芦串离得近了些,林璟发现方才那丝浅淡诱人的馨甜更挠人了,而这甜中已不是单纯的甜,里面裹挟着缕缕属于山间野果的酸意,配着这熬煮后的馨甜更叫人抓心挠肺。
  似是再也忍不住了,他把糖葫芦放到近前,就要尝一尝这酸甜的滋味,却不想,一阵风过去,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手上空空如也。
  再一抬头,就看见六皇子已大口大口吃掉了他两个山楂果。
  “好吃!”
  “嗯嗯,这吃食别致,要我说,比柿饼不遑多让,酸甜酥脆,格外开胃香甜,好吃!”
  六皇子煞有介事地点头,一口气将那一串抢来的糖葫芦吃剩下了一半。
  林璟眼中冒出两丛簌簌火焰,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慢慢吐出一句话:“还、我、糖、葫、芦!”
  他双手抓着六皇子的肩膀,猛地摇着他的身子。
  “咳咳咳……”六皇子嘴里的糖葫芦没咽干净,猛烈咳嗽起来,“你慢点,我要被你晃死了。”
  林璟倒是停下手中的动作,却宛如失去灵魂一般,机械重复嘴上的话:“还我糖葫芦!”
  六皇子咳了半晌,总算喘过气,也知晓自己刚才劈手一夺,恰好触了这小霸王的霉头,立时开始卖惨:“你就当可怜同情我一次成吗?”
  他故作姿态地抹了把眼泪,眼睛余光偷瞄林璟的反应:“你不知道,我有多惨。刚从你这里花高价买柿饼回去,就撞上我二哥,他非要瞧瞧,他那一瞧不要紧,我好好的十块柿饼就剩一块了!”
  六皇子想起自己被二皇子打劫的柿饼,就气不打一出来。
  “不还给你留了一块吗?”
  “所以,这就是你抢我糖葫芦的理由?”
  林璟不咸不淡回复。
  “你这不还有嘛?我看看啊,居然还有两种口味,给我尝……”
  “啪唧”一声脆响,打断了六皇子没说完的话。
  “想都别想。”
  林璟面无表情回他。
  “哎,我给钱,马上给钱!十两一个对吧,富贵拿钱来!”
  六皇子瞧着林璟的脸色没任何和缓,忙唤富贵过来给钱。
  他刚才真是脑子一热,许是从二哥那里借来的胆子,才敢抢林小霸王的东西。
  “二十两。”
  林璟吐出三个字。
  六皇子主仆的动作皆是一顿,最后还是六皇子忍着痛,咬牙道:“富贵,给钱!”
  “殿下,咱们……”
  “给钱,别废话!”
  六皇子制止富贵接下来出口的话。
  无奈,富贵拿了二十两银子小心摆在桌上。六皇子许嘉庆看着桌上摆好的银两,笑着问林璟:“这下你看如何?”
  “嗯。”林璟没什么表情,淡淡的,“我想起来夫子先前交代我的事,说他许久没见你了,请我帮忙考校一下你的功课。”
  许嘉庆一顿,犹豫道:”我今儿上午才见着夫子,他没说啊……”
  “走吧,外面院子场地够大。”
  林璟抬步往外走,许嘉庆知道今天躲不过了,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没多久,院子里传出六皇子许嘉庆凄惨无比的叫喊声。
  *
  许念送走冬松,就命春桃先将一百两银子收起来。
  春桃看着桌上摆着的这么多银两,有点紧张地搓了搓手,谨慎问道:“公主,您说奴婢把银子藏在哪里合适?”
  许念哑然一笑,被春桃的谨慎可爱到,笑着说:“不用藏,过两天就能用上。”
  春桃不放心:“不行不行,奴婢还是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吧。”
  “哎呀,这院子里就我们三个人,银子还会长腿飞了不成?”
  许念想着,他们虽一时出不了宫门,可在宫里办事,没了银子也是寸步难行的。
  他们先前的经历,不正是如此吗?
  然而,她这个话何止是春桃不赞成,顺喜也不放心。他一溜烟跑去柿子树下,挖了个坑出来,而后喊春桃过去:“春桃姐,放这里!”
  春桃跑过去一看,眼睛一亮!
  埋起来,这个主意不错!
  “你帮我一把,我们两个一起把它埋起来。”
  春桃跟顺喜说。
  许念只好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在柿子树下忙活,把银子全埋了进去后,坑的表面不仅恢复了原样,还撒了一点枯树叶作为遮掩。
  许念无言:想得倒是挺周到的,就是埋了没多会儿就得挖出来。
  她等他们二人埋好,笑着问道:“都埋了好?”
  春桃点头,手也没顾上洗就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公主,绝对没人能发现。”
  顺喜跟在一旁点头,深以为然。
  许念眼眸里盈满笑意,轻声道:“春桃,过两日你去内务府和尚食局领些东西。”
  “奴婢领命。”
  “带上点银两,他们不情愿的话,就打点一下。”
  春桃:“……”
  “公主,这……”
  许念忍着笑,打趣他们二人:“银子早晚要用到的,尤其是我们这个光景。埋起来,想试试能不能种银子出来?”
  春桃和顺喜听着许念打趣,红着脸站在当地。
  “好了好了,快去洗洗吧。”许念看着他们二人羞愧难当的,模样,不好意思再打趣,忙催着他们去将手上的泥污洗净了。
  “洗净了,来吃糖葫芦。”
  说话间,许念已是先拿了一串夹着糯米的冰糖葫芦吃起来。
  冰糖葫芦的外皮酥脆,一口咬下去,糖衣瞬时裂开在嘴里,化成丝丝甜意。而被咬破口的山楂这会子也滚进嘴里,纯粹的果子酸与糖衣的香甜交融,唤醒了沉睡的味蕾。
  这时,再咬上一口黏黏的熟糯米,香甜软糯与果子酸、糖衣甜融合,仿佛口中那份刺激的酸、黏腻的甜登时找到了中和剂,三种截然不同的味道达到另一种意想不到的和谐。
  不过,还是更爱红薯夹心的。
  许念叹了口气。
  这时,春桃和顺喜已洗了回来,许念指指桌上的糖葫芦说道:“快吃吧,解解馋。”
  春桃和顺喜再不犹豫,一人拿了一串,美滋滋地吃起来。
  “太好吃了!”
  顺喜发出感慨,许念和春桃听到他的感慨,皆是一脸诧异。
  因着,他来了之后就很少说活,似乎秉承着“多做事、少说话”的原则,恐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退了回去。
  顺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腼腆地说:“回公主,春桃姐做的这个太好吃了,小的一时没忍住感慨。小的从前,从未吃过这样金贵好吃的吃食。”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许念一眼,低下头,一副犯了错的模样。
  许念给了春桃一个眼色,春桃立即领会,又递给顺喜一串糖葫芦,顺喜怯懦地不敢接。
  许念慢慢道:“给你就拿着,没吃过,这回就多吃些,不必拘束。”
  她看着顺喜似乎还是不太敢,耐着心说:“这里就我们三人,没那么大的规矩,你不必太过忧心。这些日子,你的表现我也看到了,是个可用的,只要你忠心,不用时刻担心会做不好将你退回去。”
  顺喜闻言,眼里绽放光芒,连忙跪谢:“小的谢公主大恩。”
  “起来吧,快吃糖葫芦吧,别辜负了春桃的一番好意。”
  “小的遵命。”
  顺喜恭敬起身,双手小心接过春桃递来的糖葫芦,再不像之前那般狼吞虎咽,小口小口吃着,每吃一口都要回味许久,仿佛在吃什么世间珍宝一般。
  于是,他们三人就将剩下的几串糖葫芦分了干净。
  *
  春桃出宫回来,对许念来说,最大的收获,或许就是那个红薯了。
  可惜只有一个。
  她想了足足两日,终于决定,不能被动行事,要主动出击。万一,春桃再出宫,没有找到红薯,她岂不是要白等了?
  何况,她也不能辜负自己前世的专业啊,她可是农学专业的毕业生。
  于是,这日早起,春桃去尚食局求食材。走之前,许念再三叮嘱她:“就找他们要些他们用不上的边角料就行,要是他们实在不愿意给,就使银子,别舍不得银子。”
  春桃应是。
  春桃走了之后,许念领着顺喜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终是定了一片空地。
  “顺喜,我们二人将这块地清出来。”
  顺喜不问缘由,许念吩咐了,就只管闷头做事。
  他们二人年岁不大,特别是许念,身子更弱,两个人费了好大的劲儿,直等到春桃回来,也没将地彻底清出来。
  “公主,放着让奴婢来!”
  春桃一进院子,看着许念正在泥坑里,双手沾满泥污,飞奔过去,抢过她手中的活计。
  而后,春桃瞪着顺喜,劈头盖脸训了他一顿:“你怎么能让公主干这些事?怎么不拦着点儿?万一公主出了事,怎么办?”
  顺喜被春桃一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大错,忙低头认错:“春桃姐,我知错了。”
  这边,春桃却是被许念扯住衣袖。
  许念慢悠悠替顺喜解围:“春桃,这是我吩咐顺喜的,你别骂他。”
  春桃一急:“那也不能任由公主做这些啊!”
  “春桃啊,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呢,你得有个心理准备。”许念轻轻地看了她一眼,又垂眸看看手上的泥污,方才极其缓慢地说道,“我呢,以后,就要开始种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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