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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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嘉庆听见那人的问话, 本就低着的头更低了,甚至抬起左手, 掩住饭盒, 不让人看他碗中的饭菜,接着他吃饭的速度愈发快了几分。
  “唰唰唰!”
  “唰唰唰!”
  三下五除二,一盒饭便被吃完了。
  许念好笑地瞥了他一眼, 又看了眼问话的那人, 穿着打扮像是一个家境殷实的少爷,说话也斯斯文文的。
  只是, 饭没了。
  许念如实回答, 看见那个人的脸上露出一副失望之情, 之好歉意笑笑, 便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没在意, 接着收拾行囊继续上路。如她所料, 他们这一日没能赶到洛城,先在距离洛城百里地的汉城歇脚住宿。
  他们二人皆是换了些碎银子,再拿了些银票, 临时住店什么的也比较方便。因为车夫跟着他们一起, 许念叫小二也给车夫安排了一间房, 同时好好照料一下他们的马匹。毕竟, 赶路要靠它了。
  客栈有现炒的热菜, 许念点了三个热菜, 配着清粥、馒头一起吃。店里的手艺不算多好, 但比吃干粮要好些。热汤热饭下肚,整个人感觉活过来了一般,胃里的暖融感也蔓延至四肢。
  她有点累, 又望了眼早黑的天儿, 打消了独自去溜达的念头。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她问小二要了桶热水,沐浴洗漱,解解身体的疲累,也顺带着让许嘉庆要早些休息。
  她把门拴好,又检查了一下窗户的密封性,确保没什么问题后,方才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这会子躺在床上,有一种全身舒散开的舒服感。只是,原以为会倒头就睡,没想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她心里还有种难言的不确定感。
  这就出宫了?
  好像离家出走,爹娘又不管他们,怎么想怎么是难以置信。
  难道,没人发现?
  不应该啊。
  想着,许念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好像是有一群人住店,男男女女的,乱糟糟一团。却不想,在这个杂乱的声音里,方才还睡不着的许念,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翌日,她梳洗后,下来吃早饭。一笼新出锅的鲜肉小笼包、两碗牛肉粉丝汤、两个烧饼,配一碟子腌萝卜、凉拌黄瓜、凉拌笋丝。
  “姑娘,你一个人用饭吗?”
  说话的居然是昨日在驿站碰见的那个公子哥。
  明明昨日睡下之前还未见着他们住店。许念转念一想便知道了,她没睡着前楼下传来的喧哗声想来便是他们的。
  “表哥,你管人家呢!”
  接话的是一个俏丽的姑娘,她眼中闪过一抹嫉妒,语气颇酸。
  “人家这桌上这么些吃的,一个人要吃好一阵子呢,表哥你和人家说话,岂不是打扰了这位姑娘用膳?”
  许念:????
  她大清早吃早餐,这是撞邪了?
  原本,她想着不理人不太好,正想回答那个公子哥的话,他的表妹接了话去,便省的她费心了。于是,许念没理他们,径自埋头喝汤。
  牛肉清汤咸香得宜,搭配外酥里软的烧饼,香中浸着软和,饱腹又踏实。还有碗中的粉丝,顺滑无比,大口”吸溜吸溜“只觉着惬意痛快。
  许念见着桌上有醋罐子,便倒了点醋放在里头,微酸疏解油腻,甘香又爽口。
  那个表妹见她不说话,脸色红白交加,看了眼许念的穿着,料子好了些不错,可出门在外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指不定这是从哪里偷来的衣裳呢。
  是以,她有些不满许念对她的忽视,刚想再刺两句,许嘉庆飞快下楼,坐在许念对面端着牛肉汤”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痛快!九妹,你怎地也不叫我啊?”
  “你确定我没见你?”
  许念抬头,直把许嘉庆看得心虚无比,忙低头喝汤。
  他喝过汤,夹了一个鲜肉小笼包放入口中。小笼□□薄馅大,面皮甜软柔和,鲜肉鲜香四溢,搭配着牛肉汤的咸香清淡,再吃一个脆生生的笋丝,一个早上就满足了。
  那个表妹看着许嘉庆人长得不错,吃饭却是这般不讲究的样子,一时有的旖旎便淡了。只不过,这个时候她也错过了刺许念的时机,不情不愿地去别桌坐着用膳。
  她的表哥还想再跟许念说什么,奈何许念一直低头吃饭,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话到嘴边硬是咽了下去。
  等到他整理完了,许念二人已经付了钱、退了房,再次开始赶路了。他们今晚的目的地是在洛城歇脚。
  他们吃饱喝足,马儿也被照顾得很好,是以,路过第一个驿站的时候,许念他们两个人都没进去歇脚,只是请车夫给马喂了些水和粮草,便继续上路了。
  走着走着,许念看着外面的风景,眼中浮现出疑惑的神色。她坐回去,拿出包袱中的地图,认真看了一遍后,眼中的疑惑变成了凝重。
  这个路不对。
  这里明显越走越偏,眼见着没什么人路过这里,而她的地图上显示,他们下一站路过的是一个小村镇,应该还比较繁华才是。
  许嘉庆注意到她的神色,忙问:“九妹,怎么了?”
  “小庆,这个路线不对。”
  许念收起地图,走到车头,掀开帘子,问车夫:“师傅,这个路是不是是不是走岔了啊?我看着,应该会路过张庄的啊?”
  车夫头也不会,使劲甩着鞭子赶路,敷衍道:“没错没错,张庄马上就到了。”
  许念往前看了一眼,马车奔向的是一片密林,哪里有什么张庄的影子。她心中大惊,立刻知道是这个车夫故意带的路。
  目前不知对方是什么目的,她不敢打草惊蛇,强忍着惊讶,努力不被看出异样,开口道:“那劳烦师傅了,到了张庄叫一下我们兄妹,我爹派了人在那边接我们。”
  说完,她也不管那个车夫信没信,立即回了车厢。
  车厢头,许嘉庆凑过来问她:“九妹,怎么回事?”
  许念扬声,用着外面能听见的音量说道:“没什么事,你安心歇着吧。”
  她边说,边在许嘉庆手上简短地写了几个字,将他们目前的处境告诉了他。他们两个着急地在车厢里想着办法,许念也不管有用没用,找了找包袱里适合做记号的东西,最后只有包猪肉脯合适。
  她把猪肉脯撕成不大不小的一片,趁着车夫不注意小心扔出去,在路上留下些痕迹。
  “现在该怎么办?”
  “九妹,别怕……”
  许嘉庆话没说完,马车便是一个急刹车,停住了。他们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斜,又猛地跌坐回去,直撞得脑袋疼。
  “公子、姑娘,张庄到了。”
  车夫粗犷的声音响起。
  许嘉庆按住许念,给了一个“我想出去看看”的眼神,而后撩开车帘,便看见一片密林,根本不是村子。
  许嘉庆故意冷着脸,问:“这里连个人都没有,哪里有什么张庄。你快别废话,上来赶车,带我们去张庄!”
  车夫笑呵呵的,拍了拍手,立即有两个大汉跟着走了过来,上前就把许嘉庆扯了下来。看着他受擒,车夫笑盈盈的,扬声喊着许念:“这位姑娘,你别待着了,你的兄弟已经被我们擒着了。”
  许念知道不好,走出车厢,镇定道:“师傅有话好说。”她瞥了眼许嘉庆,见着他只是被擒住,整个人没有受伤害,心下稍安。
  她看着那个车夫,又观察了下旁边的人,猜出车夫的话约莫是管些用,努力挽了个笑颜,一副好商好量的模样。
  “不知师傅这是何意?是我兄妹二人付的车钱不叫您满意,还是这两日的路程不叫您满意?”
  许念问道,着急思索解决办法。
  车夫看着她,回道:“没什么不满意的。”
  “那这是为何?”
  许念故作不解。
  她现在真的是后悔,他们二人镇日偷懒,没好好练功夫。小庆被人控制着,明显想挣扎,又挣扎不脱,而她自己更是……
  实在不行,只能……
  许念把手背在身后,悄无声息地摸了摸手腕处。
  “很简单,我们兄弟三人也不为旁的,只为求财。你们兄妹二人若是将身上的银钱全部交了出来,我们便可放你们一条路子走,而我们继续走我们的阳关道发大财。”
  车夫粗声粗气回道。
  许念讪笑:“那会不会我们给钱了,你们最后又改变主意了?来一个……”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那肯定不会,我们兄弟三人是讲道义的。”
  车夫拍着胸脯保证。
  许念哪里敢信。
  这种说好了赶路付钱的差事,都能临时改变主意,还能指望他们讲道义吗?
  她却不知,这个车夫是临时起了贪念,在车外听着他们是逃家的,又衣着不凡,想来是有些银钱傍身的。
  那个车夫看着许念站在那不动,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得了示意,立即绞着许嘉庆的胳膊,许嘉庆受不住疼,“啊啊啊”地大叫。
  许念没办法,只好说道:“银钱都在包袱里,你们稍后,我去车上拿。”
  她转身要回车上,背后传来车夫的声音:“还望你不要耍什么花招,你们二人是敌不够我们三人的,除非……”
  “啊啊啊,痛!”
  许嘉庆惨叫。
  “住手!我这便去拿,望你们能说到做到。”
  到了这个地步,许念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转身回车厢拿了包袱出来。
  她手里拎着包袱,看向车夫,眼神中蕴着丝丝冷意:“还望你能说到做到,否则……”
  “姑娘放心,我们兄弟三人身家清白,决不会食言。”
  车夫见着她打开包袱,露出里面的吃食和瓶瓶罐罐,脸色不自然起来。
  这……包袱里放的都是什么?
  怎么是一堆吃食?
  好歹没让他失望,许念取出一个软布包,在打开之前,说道:“这位大哥,总要给我们留下赶路的银钱,您说对吧?这荒郊野外的,我们兄妹二人若是不小心没了,岂不是连累了你们?”
  许念这话也是在试探这个车夫的底线。
  “行吧,快些拿了交出来,别废话了。”
  车夫左右望了望,着急出来。
  许嘉庆见着许念给那个车夫银钱,顿时不忿起来,挣扎着大喊:“出来!出来!你给我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的风声。
  只是,他的叫声惊动了这三人,吓得他们左右望了望,而缚着他的那人吓得不轻,确认没人后,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瞎叫唤什么呢?吓死爷了!”
  许嘉庆回怼:“我爷早死了!”
  “你!”
  那人还要动手,许念看见后递钱的手猛地一缩,对车夫道:“这样怕是不合适吧?是不是应该先放了我兄长?左右,我们二人也逃不出你们的手掌心。”
  车夫狠狠剜了那人一眼,冷声道:“住手!”
  他听着许念的话,沉思一瞬,便答应了。
  “放了他。”
  “大哥!”
  其他两个人有些犹豫,奈何车夫坚持,他们也只好松开许嘉庆。
  重获自由的许嘉庆忙朝许念奔过去,把她拉到自己身后:“九妹,让我来。”
  车夫看着他们的动作,说道:“你们若是反悔,怕不是求财那么简单了……”
  “不会。”
  许念扯了下许嘉庆,伸手递过去银钱。
  “这便是我们有的银钱,除去一些赶路钱。”
  她怕那人不信似的,翻着小布包给他看,然后她努力维持平静,开口:“钱已经给了,还望你们说话算话。”
  车夫数了数钱,没想到这两个肥羊真的挺肥的,嘴角咧着,差点咧到了耳朵后,笑呵呵道:“自然,走!”
  他大手一挥,另外两个人顺势跟着他一起驾着马车撤了。
  他们一走,许嘉庆方才喊了半晌没反应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六皇子,你喊属下何事?”
  许嘉庆见着此时出现、方才装死的青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问他:“你刚刚没听见我求救吗?万一他们收了钱又反悔呢?我和九妹的性命岂不是难保了?”
  青山日常一张冷面,这会子听着许嘉庆质问,也只是一板一眼地回答:“不会的,有属下和青月在一旁护持,您和九公主的性命肯定不会有碍。”
  许念这下也明白了,有点明白为何许嘉庆方才让她别怕了,原来还有这种后手。
  可是,这些人真的靠谱吗?
  劫匪都走了啊,他们才出来,而她那个还不见人影。
  许念不确定问:“难道,我也有人?”
  青山回:“有的,负责九公主安危的,是青月。”
  “那她为何不出来?”
  “因为得了命令,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现身。”
  “……”
  许念:这要你们有何用?抢都被抢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原本遇到这种事,他们定是要现身的,否则这便是失职,也失去了在他们身边保护的作用。
  但他们得到的最新消息,严令禁止他们现身,因为上面人说,皇上要让他们吃点苦头。
  于是,许念他们也不知道,当他们二人被劫的消息传回去,许荣穹确定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得知他们被抢了银钱,马车也被顺走了,他们二人只好徒步走了几里地,方才找到一个歇脚的地方,只淡淡点头,命人继续盯着。
  当然,那抢了他们的三人没走出多远,就被青月盯上了,顺藤摸瓜查出了一个盗匪窝子,以租车的名义,做着打家劫舍的勾当,被一窝端了,接受应有的惩罚。许荣穹特此给许念二人记了一功。而他们抢许念的银钱,被青月顺走,等着再还给许念。
  不过,这是后话了。
  话又说回来,回禀的人还未完全走出御书房,便听见里面传来的响亮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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