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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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确实与时砚想的不一样, 不仅与他想的不一样,与王主任想的也不一样。
  彼时时砚在竹容的灵堂上香祭拜, 按照当下的规矩, 作为好友,需要在遗体前进行简短的告别仪式。
  然后,时砚就发现, 虽然这具尸体和竹容在面容和身材上有七八分相似, 就是死后也有保留着极高的相似度,但是, 这人就他娘的根本不是竹容。
  时砚当场没表现出来, 出了灵堂后, 有人要领他去见竹老爷子。
  时砚拒绝道:“方才出来将一件重要的东西忘在院子里了, 我回去取一趟, 待会儿自己去老爷子院子。”
  时砚在青竹有自己专属院子, 他是老爷子的贵客,也是国内无数高官的座上宾,救命恩人, 加之这次时砚是以竹容好友的身份前来吊唁, 顺便帮老爷子调养身体, 因此这人没怀疑就走了。
  于是时砚转道去了竹容住的院子。
  院子大门已经上了锁, 听说是老爷子让人锁上的, 不愿意让人去打扰侄子生前唯一的清净地儿, 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回想起这些催人断肠的往事。
  谁都不敢触老爷子的逆鳞, 因此这块儿地方很快就从以前整个青竹帮最热闹的地界儿,迅速没落,单是从门外落叶的厚度, 就能看出这里至少五六天没人来打扰了。
  时砚轻而易举的翻过墙, 果然在院子里见到了活人的生活的痕迹。
  一路顺着痕迹找到书房墙后的地下室,在里面见到拄着拐杖练习走路的竹容时,时砚也不觉得意外。
  倒是竹容吓了一跳,差点儿摔倒在地上,胸口上的伤瞬间崩开,血水顺着纱布渗出来。
  时砚将人扶着坐到椅子上,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上下打量一眼这个地下室,翘着脚问竹容:“不打算说说吗?”
  竹容这会儿倒是坦然了,一开口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管时砚叫大舅子,虽然嘴唇有些苍白,额头上还在冒虚汗,但人明显是开心的。
  “大舅子,时薇说你聪明,我这点儿把戏怕是瞒不住你,果然被时薇猜中了。”
  时砚眯眼,目光危险的看着这个老男人。
  面相已经变了。
  上次亲眼见竹容还是两年前,之后两人一直靠电报联系,时砚并未亲眼见过他的面相。眼下看来,命中的生死局已经破了。
  是谁?
  但等话出口的时候,时砚已经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让我想想,这件事和时薇有关。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两年前,你护卫总统夫人去m国参加那场国际会议的时候?”
  虽是问句,但语气很肯定。
  这没什么好抵赖的,竹容知道,时砚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想明白其中关窍是迟早的事,况且一开始他们的计划,也没打算瞒着时砚,只不过也没打算这么快让他知道真相。
  竹容深吸口气,缓缓地靠在椅背上,才长长的吐口气,看得出来身上的伤不轻,但他说话的时候眼里带笑,让时砚忍不住想发脾气。
  “哎,你知道我对时薇的感情,那次在m国,我特意去看望她,她整个人就像是会发光似的,我的视线根本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我自然而然的向时薇倾诉了我的爱意,然后她拒绝了。”
  竹容虽然这般说,但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时砚就知道这事儿没完:“然后呢?”
  竹容一脸骄傲道:“时薇说可以考虑让我做她的情人,然后她睡了我,她要对我负责!”
  这么听来,时砚觉得还能接受,自家养的猪会拱外面的大白菜了,虽然是一颗老白菜帮子,但总比自己做水灵灵的大白菜,被老男人拱了让人好接受。
  同时也能说明这老男人的死局是怎么破解的了,根本就是被闻时薇给睡了,和闻时薇沾染了因果,闻时薇近两年的运势太强,才改了竹容的命。
  啧,便宜这老男人了,捡回一条命。想想往后两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时砚忍不住摇头。
  “行,知道你被拱了,这个不用说的太详细,说说这次葬礼事件吧,你和老爷子到底想做什么?”时砚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准备听听闻时薇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策反竹容这个坚定的津城党的。
  能耐了,瞒着他干了这么大一件事儿,要不是今天葬礼发现不对劲儿,说不定事情成功了,他最后才知道真相。
  还真就被人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竹容眼里有些伤感,闭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面无表情道:“津城方面说青竹帮有自己的小心思是真的,上面想警告我们是真的,那场光天化日之下的伏杀也是真的。
  其中唯一出差错的是,我们的人提前知晓了上面的意思,临时做出决定,配合对方上演了那场伏杀。”
  时砚点头,瞧竹容身上的伤,看起来为了这个计划,没少吃苦头。
  竹容苦笑:“时薇从两年前就劝我,她包括整个闻家,都更看好安城,希望我转投安城。加上这几年我慢慢发现,津城确实存在很多问题,且上面对青竹帮的压榨日益渐深,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要为手下几千兄弟的身家性命负责,不敢有太过的举动。但心里何尝不觉得上面太过理所当然。
  当初是我们青竹帮不想见沪城百姓对上到岛国人的木仓口,才寻求津城合作,联合沪城政府,尽量保全沪城百姓的安危。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津城方面这些年使唤我们使唤的理所当然,把青竹帮当成他们手底下一条好用的狗,这是老爷子和我都不能忍受的。
  但你知道我们青竹帮和津城方面的渊源实在太深,不是说剥离就能剥离开,这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
  时砚道:“所以你们选择了这个合适的机会。”
  竹容点头:“对,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选择了这个机会。”
  时砚:“那你们特意让我来一趟,还假装你已经死了,是要做什么呢?”
  竹容:“老爷子想转投安城政府,总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请安城方面帮我报仇,青竹帮顺利归附安城,这不是合情合理吗?”
  “我就是那个帮你报仇,得到青竹帮全体信任之人,回头就是连接安城和青竹帮势力的桥梁,重要性不言而喻,在安城的身家地位瞬间就不一样了对吧?”时砚问的漫不经心。
  竹容有些心虚,但还是点头:“这是时薇的意思,这些年你为她做了很多,她想为你也做些什么。”
  时砚缓缓起身,离开这里,转头去找竹老爷子。
  他可不相信事情真是竹容说的这般简单,肯定是老爷子发现津城内部出了大问题,还是无法修补的大问题,这才想在战争正式结束前站队,表明自己的立场。
  否则青竹帮在津城内部经营了好多年,就连上层想在半小时后给竹容一个教训这种事情,都能提前得到情报,可见是花了大功夫的,若不是出现了什么不可调和的大问题,谁舍得苦心经营的一切?
  闻时薇,包括津城的纨绔,都是老爷子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为此,不惜竹容身受重伤。
  时砚方才仔细瞧了,竹容胸口的木仓伤差一点就能致命,可见其凶险。
  不过这些上层之间的博弈,不是时砚一个小小院长该操心的,他只需要完成帮竹容报仇这一步就够了。
  竹老爷子的意思,是让安城人配合青竹帮在津城的内应,杀了那个军官,还有军官家的纨绔子弟,这事儿就算完了,他一个孤寡老人,就安安心心的带着青竹帮一干兄弟们投奔安城。
  时砚看老爷子演的十分认真,眼神哀痛,身形沧桑,背影寂寥,每一个表情都十分到位,充分展现了一个先后失去儿子,女儿,事到如今,失去最后一个亲人的悲痛。
  也没拆穿,配合对方演出,但是有些事儿,就不用搞得这么麻烦了:“我自己去津城解决这件事,给我十天时间就行,事情解决后我就不回来和你们汇合,直接回医院工作了,你们可以从报纸上看到我成功的消息。”
  老爷子深深的看了时砚一眼,想起当初时砚带着时临,两人一路从木仓林弹雨中悠闲走出的画面,将所有拒绝的话都咽下去,把这件在众人看起来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儿,交到了一个大夫手里。
  安城方面的人觉得老爷子痛失亲人,有些疯魔了,竟然同意了时院长这么不靠谱的要求,但他们也没有办法阻止时砚去自杀,去送死,谁让这一路上所有的决定,都是时砚说了算呢。
  只能无助的向安城发电报,如实汇报这里发生的一切。
  谁知时砚说十天时间,结果到了第四天,也就是他到达津城的第一天,津城内就发生了特大事故,某高层人员当街被木仓杀,凶手不知所踪,津城全城戒严,地毯式搜寻凶手的踪迹。
  同时,高官儿子在半小时后,于戒备森严的家中被人木仓杀。
  津城一时人心惶惶,坊间传说高官子弟当日带人伏杀有功之臣,这是报应,是竹家人来索命来了。
  而真正的凶手时砚,早在完成任务的当晚,悄无声息的出城,于第二日凌晨,乘坐火车回安城。
  第三日一大早,人已经在安城大后方医院,穿着白大褂进行忙碌的工作。
  而此时,距离时砚离开沪城,不过才堪堪过了六日。
  沪城方面得到津城高官身亡的消息不过一日。
  之后的事情进行的理所当然,青竹帮宣布脱离津城,彻底投靠安城,沪城这个门户位置,正式添入安城的版图之中。
  津城上层确实出现了严重的问题,竹老爷子可不是二五仔,既然搞了这么大一圈子投靠安城,就是一心想要安城最后取得胜利,因此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和他的推测和盘托出。
  安城接下来果断调整战略方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津城几处战略要地,彻底证实了竹老爷子言论的正确性。
  津城越发人心惶惶,从每日的广播和报纸上,就能看出不少门道,时云每日的乐趣,就是听广播看报纸,然后分析外面的局势,由时砚判断对不对。
  在时砚的引导下,时云进步飞快。
  于是有一日,时云分析完局势后,时砚没有点评,而是对她道:“这场仗大不了多久了,我送你去做些对你来说,更加有挑战性的事情吧。”
  时云问:“什么?”
  “助理。”
  时砚让时云做的是竹容的助理,不过竹容现在不叫竹容,也不是竹老爷子的侄子,他现在叫竹荣,是竹老爷的去年才寻回来的私生子。
  身家清白,乡下长大,沪城大学毕业,母亲早亡,勤工俭学,人品上佳,参加过抗击岛国的战争,前几年一直是安城的底层士兵,去年偶然的机会,才被竹老爷子认回去。
  这个说法鬼都不信,但碍于竹老爷子和青竹帮的贡献,大家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且将竹荣的新身份,做成完整的资料,存入安城资料库中,以备将来随时能调取查看。
  竹老爷子做那么多,又不是真的做慈善,给竹容彻底换个身份,与津城方面撇开干系,顺便洗白青竹帮,帮内的弟兄们分散开全部被编入安城军队,老爷子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竹老爷子安心待在沪城养老,竹荣自然而然的顶替老爷子上去,成为安城众多团长中的一员。
  时云很快接受了时砚的安排,她本质上就是一个热爱挑战不服输的人,在成为团长助理的日子,见识到了与医院后方完全不同的另一面,对战争,对人生,对和平,有了更深的感悟。
  倒是竹荣,总觉得时砚让时云在他身边,就是监视他的,还喜滋滋的对时砚道:“我对你姐姐的真心天地可鉴,根本无心在外面拈花惹草,大舅子你就放一千个心吧!”
  时砚冷哼一声,利索的剪掉了竹荣伤口一处坏死的肌肉,疼的竹荣嗷呜一声嚎叫出声,整个人直打哆嗦。
  时砚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竹荣:“我劝你这声大舅子还是先别叫出口,免得将来自取其辱,我听说那个什么布冯,就是家里有皇位的那个,已经向我姐姐求了好几次婚了。
  人家花前月下,年轻貌美,有钱有势,你呢?
  一个小小的团长,风里来雨里去,随时都可能没命,像这次一样,炮、弹碎壳儿差点儿擦脑袋顶上,不说脑袋开花,反正怎么着也得秃顶,还一大把年纪了,你有什么优势?我姐图你什么呢?”
  没麻药的手术,时砚也不是第一次做,竹荣这样也不是最严重的病患,时砚经验丰富,当然,刺激竹荣清醒的同时,这些话也完全出自真心,就是让竹容认清事实,别等着闻时薇为他负责了。
  宋克礼上月给时砚发来电报中,隐晦的说,闻时薇已经将布冯给睡了,那位也等着闻时薇为他负责呢,闻时薇对布冯的言词几乎与竹荣一般无二,做情人可以,恋人不行,结婚更不行。
  宋克礼非常真诚对时砚表达了他的忧虑:“我一把年纪,有喜欢的姑娘,最近半年我向她表达了我的爱意,但对方似乎对我和时薇的关系感到非常疑惑。
  在她包括她小姐妹的心中,我就是时薇众多情人中的一员,还是最得时薇信任的那一个。
  对方一度非常隐晦的劝我,给时薇做情人我不吃亏,让我专心,不要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我的行为让她感到非常困扰,因为她是时薇的好姐妹。”
  竹荣听到时砚的话,本来已经痛晕过去的人,硬生生醒过来,睁大眼睛瞪着时砚:“小白脸儿有什么好的,时薇最喜欢咱们华国男人的长相了,那个小白脸没有竞争优势!”
  时砚手下动作不停,啧啧称奇:“听口气是见过布冯了吧?我瞧着那家伙可不是简单的小白脸,说这话你不心虚吗?”
  竹荣被刺激的头脑异常清晰,甚至一度忘了胳膊上的疼痛,咬牙切齿,在想用什么办法解决掉情敌,想的忘我,直到时砚提醒他:“好了!”
  这才后知后觉感到一阵阵钻心的疼痛,没忍住骂了一句:“艹,老子艹死你个龟儿子养的布冯。”
  时砚淡定的表示:“哦,那你口味还挺独特的。”
  此时,安城与津城之间的战争,已经进入尾声,津城开始最后的反扑,战况激烈,全员上阵。
  竹荣能来后方医院治疗,是因为他在前线已经连着半个月没怎么合眼,身上新伤旧伤加起来数不清,手下担心他继续熬下去,战争没结束,人先没了,才半强制性的将人送过来。
  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竹荣就着时砚准备的吃食和水喂饱肚子,转身带着人又要上前线。
  临走前,竹荣十分不确定的问时砚:“你姐那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
  时砚耸肩,能到处拱白菜,净挑着优质白菜拱的女人,能有什么心?
  竹荣看懂了时砚的眼神,有些咬牙切齿道:“你爸妈就不管管?”
  管?
  以前闻时薇单纯是闻家的女儿,要是这幅做派,不说要面子的闻父,就是温婉娴雅的闻母第一个就不能接受,要请家法出来让女儿认错的。
  但现在闻时薇是闻家的准家主,是能带领闻家更上一层楼的家主,就不能单纯用一个女人的身份来看待她了。
  闻家巴不得她多拱几个像布冯那样优质的大白菜呢,闻家虽然有家底,但和布冯家相比,那是远远不够看的,要是能搭上布冯家这条线,生下含有两家血脉的孩子,简直像无端继承了一个皇位似的。
  不过闻时薇不会让温家人如愿就是了。
  显然问出来后,竹容自己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一抹脸,骂骂咧咧的走了,远远地时砚还能听见:“老子怎么会看上这么个没有心的女人?跟中了邪似的,旁的女人看一眼都嫌烦,就稀罕她!真他娘的邪乎!”
  时砚心说吗,能不邪乎吗?
  你欠了人家一条命,你们两交织在一起的何止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姻缘,还有一整条的生命线呢!
  这就是时砚不愿意让闻时薇和老男人有交集的原因了,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看似简单一个举动就可以,但后果和之后牵涉的一系列事情,有时候非常让人崩溃。
  两个月后,奉命,所有战地医院撤回安城,这场战争终于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先头部队已经带着大批人和物资转移至平城,时砚他们这些安城的老牌人员,按照命令逐步从安城转移。
  其中,在战时为前线输送了无数医护人员的第一医院,以及整个华国现在最大,最先进的医药厂,是重中之重。
  关于这两个地点到底要不要搬迁的问题,会议上讨论了几十次,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都说服不了谁,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还是终于从实验室出来的时临,非常认真的提醒在座的各位:“没有我哥和我,这两个地方都不会存在。
  我提醒诸位一句,不止是之前,就是将来几十年,这个现状都不会改变,这里没有我哥和我,什么都不是,不管搬到哪里,他就是个空壳子,将你们的小心思都收一收。
  要不要搬迁,怎么搬,搬去哪里,全都由我们兄弟说了算,不用各位费心。”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肯定会招致所有人不满,无数人有无数大道理要跟他辩一辩,让他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首先就是不要将公家财产私有化。
  但时临是谁?那就是一个研究狂人,根本不通人情世故,一年到头待在实验室不出来,想什么说什么的人。
  这样的人,你压根儿没办法跟他计较,因为他只说自己想说的实话,非常容易让人下不来台,还显得自己很傻似的。
  时临说完这话就回家对时砚道:“我也不知道为啥大家都觉得我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之人,反正我发现这样挺好,说实话的感觉真好,以后在外面我就走这个路线了。”
  默默帮时临设计打造人设的时砚:“你开心就好。”
  默默帮时砚完成计划的刘华康:“你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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