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和离的第九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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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亭披上锦袍, 放轻脚步,走到轩窗旁, 甲板上高悬着几盏风灯, 可以看清楚外面的情况。
  甲板上空无一人,阮亭看向不远处的水面。
  风灯的光亮传不过去,暗淡的水面依稀可见并不平静, 泛着阵阵涟漪。
  不多时, 哗哗的水声隐隐传过来,水花四散, 滚动的波涛下, 时不时冒出几个人头。
  阮亭眉头微皱, 若是船上的男子掉进了水里, 应当会赶忙大声呼救。
  可是, 此刻那些人很安静, 并没有发出任何求救的声音。
  马上就要到京城了,管制森严,这些人应该不是水贼或者劫匪, 水贼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临近京城, 三教九流, 各色人马皆有, 既然选择摸黑在水里打斗, 想来是不欲招惹出太大的动静。
  京城处在权力漩涡里, 官员诸多, 明争暗斗,阮亭听在京城的好友传过来的消息,说是当今内阁首辅李春言, 与当今内阁次辅高庐斗得你死我活。
  半夜遇到这种事情, 很难说清水里的是什么人,这种事情本不该他一个举子掺和。
  可是,刚才阿芙的屋里亮了光,若是那些人起了歹心,阿芙可就危险了。
  甄玉棠理了下耳边的碎发,轻轻走到轩窗旁,拽了下阮亭的衣袖,用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阮亭薄唇动了动,“水里有人,你在屋里等着。”
  甄玉棠不放心,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能拿着阿芙的安危不当回事,“小心点。”
  阮亭快步走到床头前,拿了把匕首,把舱门开了一条缝,闪身出去。
  水里的打斗越发激烈,鱼腥味与血腥味扑面而来,四人合力围攻中间那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看上去十分年轻,估摸着比阮亭要大上一两岁,一身蓝色锦袍,脸上、脖子划出一条血痕,周围的湖水也渗透了殷红的血渍。
  那人头发凌乱,拼着一口气,举起短刀挥向其他几人的脖子与胸口,挥刀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很明显经受过训练。
  费了一番功夫,水面的波纹渐渐平息,其他三人漂在水上,一动不动。
  剩余的一个人狠狠瞪着那个年轻男子,手中的短刀一把刺透蓝色锦袍男子的肩膀,顺势夺过他手里的冷刀,扔向远处。
  一时间,蓝色袍子的那人处于下风,他脸色狰狞一下,眼神刚毅,竟然咬着牙,不顾钻心的疼,缓缓抽出插在自己肩头上的短刀。
  用那短刀,挥向水里的另一个面色阴沉的人,可惜,年轻男子似是耗尽了精力,两人一直胶着,难分上下。
  见状,阮亭攥紧了手里的匕首,这人脖颈、肩膀受了不少重伤,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拼死一搏,异常果敢,绝非庸才。
  水中的声音飘过来,那个神色狡诈的人喘着粗气,“戚斐,你早晚都是个死,我家大人不过是多占了几亩田地,你何必急着把罪证交给杨大人,为了他,赔上自己的一条命,多不值得!”
  名叫戚斐的年轻男子呸了一下,仿佛感受不到全身的疼痛,“劝你废话少说,你爷爷我可死不了。”
  “杨大人?” 阮亭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他一下子想到了礼部右侍郎兼任吏部侍郎杨清和。
  整个京城,姓杨的官员不多,也只有杨清和一人官职最高,担得起一声大人的称呼。
  阮亭在京城的时候,还未踏入官场,可他是侯府少爷,与杨清和见过几面。
  这位杨大人四十有六,性格谨慎平和。
  几年前,当今天子欲用国库的银子,修建一座宫殿。杨清和的上峰为了应承皇上,撺掇其他官员同意。
  可杨清和执意反对,得罪了上峰,是以,前几年的仕途不太顺遂。这两年,杨清和得了皇上重用。
  戚斐放了一句狠话,冷水冲刷着肩膀上的伤口,他全身的力气消散的很快,手中的短刀在打斗中也不幸掉落,随着波浪飘到了一旁。
  那人见他虚弱了下来,瞅准时机,挥着刀刺向戚斐的心口。
  戚斐咬着牙,奋力挣扎着,可惜,牵动了伤口,越发使不上力气,又没有武/器,他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短刀刺向戚斐的那一刻,阮亭挥出手中的匕首。
  匕首落水的声音响起,直直落在戚斐的面前。听到动静,戚斐眼睛一亮,当即拿起匕首,拼劲全身力气,狠狠插入那人的喉结。
  刺眼的热血如水柱般泼洒而下,那人瞪直眼睛,举着短刀的胳膊无力的垂下,“哗”的一声,沉入水底。
  戚斐看向沉下水底的尸体,转头又看向甲板。
  他眼里闪过一道惊讶,咬着牙游向航船,到了船侧时,抬头打量着阮亭。
  他伸出手掌,“拉我一把。”
  阮亭把他拉上来,戚斐瘫倒在甲板上,浑身衣服湿漉漉,他大口喘着粗气,动了一下身子,忍不住痛吸了一口气。
  他挪动了下身子,靠在船上,“这么年轻,看打扮还是个读书人,不怕惹祸上身吗?”
  阮亭一手负后,银白色的锦袍随风扬起,淡声道:“ 若是有祸事,现在就把你杀了,便无事了。”
  戚斐一噎,是他低估这小子了,“你也得能杀了我啊!”
  阮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觉得呢?”
  刚刚逃过一劫,戚斐可不敢再拿自己的性命打赌。
  最重要的是,面前的这位郎君,身姿峻拔,眉宇间透着冷厉和威仪,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刚才他在甲板上,与水里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便能稳稳当当把匕首扔过来,救了他一命,可见有些身手。若是现在想解决掉他,也是轻而易举。
  戚斐不再嘴贫,“你救了我,多谢。我不会把今晚上的事情说出去,那些人也找不到你身上,你尽可放心。”
  早在阮亭刚才出手救他的时候,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些刺杀戚斐的人都死光了,再者,明日他与甄玉棠就能到京城了。
  很明显,这件事情不可能闹得人尽皆知,自然不会把他牵扯进去。
  肩膀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戚斐只得多说些话,缓解着注意力,“哎,我叫戚斐,你叫什么名字?”
  阮亭没出声,转身回去船舱。
  阮亭还未回到屋子,甄玉棠放心不下,一直注意着动静,她匆匆忙忙穿好衣裙,迎上来,“怎么样了?”
  阮亭握了下他的手,“无碍。只是有个人受伤了,你把金疮药拿来,再找些绷带。”
  “好。”甄玉棠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灯,很快找到了绷带与药膏。
  戚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闭着眼睛,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他睁眼一看,诧异的道:“ 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还以为,阮亭要把他留在甲板上不管不顾了。
  阮亭把药膏与纱布递给他,“上了药,你就离开。”
  戚斐一怔,他忍着痛上了药,勉强给自己包扎了一下,一手撑着地,站起来,“你为何会救我?”
  “并非是为了救你。”说了这一句话,阮亭没再多说什么。
  阮亭本无意插手这件事,只是,阿芙与樱桃屋里的动静传了出去,连甄玉棠都听到了,这些刺客定是也听到了。
  若是戚斐死于那些刺客之手,那些人难保不会为了掩盖踪迹而杀人灭口,到时候,阿芙与樱桃就危险了。
  戚斐拱手道:“救命之恩,戚某没齿难忘,我住在明时坊,你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就去明时坊第三大街找我。”
  说完这话,他下了船,朝岸边游去。
  滚动的水波趋于平静,甲板上的风灯摇曳着,阮亭走到樱桃与阿芙所在的房间,没听见里面有任何动静,他放了心,回去屋子,接下来应不会再出意外。
  净手后,他上榻休息,“刚才我救的那个人,名叫戚斐。”
  甄玉棠问了一句,“你认识他吗?”
  阮亭道:“不认识,但他与杨清和杨大人有关系,杨大人忠厚贤良,他还自报了住址与名字,应当不是恶人。”
  “ 不是恶人就好。” 甄玉棠感叹着,“在泰和县的日子安逸,遇到的最难缠的人,也不外乎是王氏与阮娴这样的人。没想到,我们还没进去京城,就碰见了刺杀一事。”
  阮亭突然问道:“害怕吗?”
  甄玉棠浅浅笑起来,“不怕。”
  前世在她离世之前,她在京城待了十年,哪里还会害怕?
  困意涌上来,甄玉棠揉了下眼睛,“ 时间很晚了,睡觉吧。”
  阮亭“嗯”了一声,却动作熟练的把甄玉棠抱到怀里,大掌放在她的腰间。
  甄玉棠挣扎了一下,把腰间的大掌拨弄下来,戳了阮亭的胸膛一下,“别总是动手动脚,听到没有?”
  前几日她晕船,倒是给阮亭提供了机会,每天晚上都抱着她睡觉。
  阮亭勾着唇,嘴上却道:“ 玉棠姐姐,经历了刚才的事情,若是不抱着你睡觉,我晚上会做噩梦。”
  甄玉棠狐疑的盯着阮亭,可是屋子里一片暗淡,她也看不清阮亭脸上的神情。
  阮亭这是害怕了?
  也是,如果是她遇到这种情况,心里肯定也不怎么平静。
  甄玉棠语气软了下来,“难不成你抱着我,就不会做噩梦了,这是什么道理?”
  阮亭重新把甄玉棠抱在怀里,“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有你陪着我,我便不是一个人。”
  甄玉棠打了个颤,真肉麻呀!
  前世的时候,她怎么就没发现阮亭能说出这么多甜言蜜语?
  她一个货真价实的姑娘家,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她决定,以后她私下里就称呼阮亭为阮婷婷好了。
  感受到腰间的大掌,甄玉棠抿了下唇,没有把阮亭的掌拨弄下去,不再想其他事情,闭上眼睛。
  阮亭唇角扬起来,甄玉棠吃软不吃硬,如果他一直端着,他们俩只会形同陌路。可当他示弱的时候,甄玉棠倒是不会把他推开。
  阮亭轻轻吻在甄玉棠的眉心,“玉棠,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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