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和离的一百二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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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小太监是司礼监掌印王来的徒弟, 王来深受帝宠,妄图夺取权势, 与内阁分庭抗礼, 水涨船高,连带着王来身边的宦官,也成了一些官员奉承的对象。
  平日一些官员见到他, 可不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这个小太监面露不满, 阮亭不过是一个从六品的修馔,哪里有资格和他叫板?
  李春言还是内阁首辅的时候, 最是看不起这些奸佞的宦官, 他倒台了, 这些太监们可不是急着看好戏!
  小太监尖着声音道:“李春言是皇上下令处死的, 阮大人非要这样不识时务?你这样维护他, 能有什么好处?”
  阮亭一手负后, “皇上处置李首辅不假,然皇上可有下令革除李首辅的官职?”
  那个小太监不得不回答,“这倒是没有。”
  阮亭冷声道:“你既知没有, 李首辅便还是内阁首辅, 你一个司礼监的太监, 欺上瞒下, 不敬当朝臣子, 司礼监就是这么教导你规矩的?”
  那个小太监一噎, 他时常侍奉皇上左右, 官阶低的官员见到他,不敢得罪他,还要冲他说着好话, 唯恐得罪了他没有好果子吃, 阮亭却非如此。
  阮亭的视线很冷,如一把锋利的刀刃,居高临下的盯着他,明明只是一个从六品的修馔,可周身的威仪无法让人忽视。
  那个太监咬紧了牙齿,敛去面上的不满,“阮大人教训的是,奴才记下了。”
  皇上宠信宦官,以王来为首的宦官,专横跋扈,享乐淫/靡,贪欲日益膨胀。哪些官员得罪了他们,他们借着伺候皇上的机会,排除异己。
  不少一心为着江山社稷的清白臣子,死在这些阉人手下。
  前年,一位苦读多年、一心为国的御史,在弹劾王来之后,反被王来构陷,被逼死在府中书房,说是上吊自杀,实则是王来所为。
  阮亭是读书人,最是痛恨这些无恶不作的阉党。
  他倒不是拍李春言的马/屁,李春言任内阁首辅的十几年里,虽为人性情高傲了些,可他所作所为是为了大晋朝。
  李春言大权在握,不给司礼监专权的机会,有他压制着,司礼监才没有拿到票拟权。
  包括这次李春言倒台,也是为了收复大晋朝的国土,辽东半岛被外敌占领数十年,本是大晋朝的领土,却拱手送给了别人。
  辽东半岛一日不收复,敌军时常进犯附近百姓,子民深受其害,苦不堪扰,不少百姓因此丧命,还给了敌军南下进攻京城的便利。
  然而高庐玩弄权术,借此机会污蔑李春言,在他身上按了不少罪名,把他取而代之。
  内忧外患,勾心斗角,处在首辅的位置上,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在与高庐的争斗中,李春言失败了,李春言有私心不假,可功大于过,他本不该被处死,也轮不到一个小太监轻视他。
  李春言于午时在街市上行刑,负责行刑的官员见到阮亭,不解的道:“阮大人,您怎么来了?”
  阮亭道:“圣上派我来送李首辅一程。”
  一听是皇上的命令,那官员道:“还有两柱香的时间,阮大人可要过去和李首辅说些话?”
  阮亭“嗯”了一声,朝刑台走去。
  昔日的李春言权势滔天,六部尚书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呈交给皇上的奏折,也是他来处理,处理之后,再给皇上送去。他吩咐下去的政令,无人敢忤逆。
  一朝的首辅,手里握着无上的权势,哪怕高庐身为次辅,也不敢明着与李春言做对,只能凭着皇上的宠幸,对付李春言。
  就是这么一个让无数官员仰望的首辅大人,如今穿着一身囚服,带着枷锁,跪在地上。
  短短几日功夫,李春言不见一丝白发的鬓发,似染了厚厚一层霜雪,几缕头发凌乱的垂下来,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阮亭走到他面前,拱手行礼:“ 下官见过李首辅。”
  李春言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怔怔的看着阮亭,面前的郎君还未弱冠,长身玉立,似山般峻拔。
  “阮亭?”他诧异的道:“你怎么来了?”
  阮亭答道:“圣上派下官来送李大人一程。”
  李春言长叹口气,带着自嘲的意味,“老夫为官多年,不少臣子对老夫行礼,没想到,最后送我一程的,竟然是你。”
  阮亭又道:“大人可还有什么心愿?”
  “心愿?” 李春言嗤笑了一声,“ 在其位尽其职,老夫是首辅,有些事情,合该老夫提出来。哪怕丢了命,也在所不惜。今日老夫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是老夫棋差一招,老夫无悔,亦无任何遗憾。
  可处在这断头台上,老夫有时也会想,汲汲权势这么多年,最后得到了什么?我死不足惜,连带着一家人受到我的牵连。是老夫对不起家里人!”
  李春言又是长叹一口气,“阮亭,你还年轻,你也是有抱负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千万不要步老夫的后尘,也不要像老夫这样愚蠢,有些事情,能躲就躲,心怀天下,天下人未必念着你啊!”
  阮亭静静听着那几番话,时势如此,哪里能躲得过去?
  “宦海浮沉,每一位臣子,皆是宦海中微不足道的一滴水。海面平稳,或是翻起惊涛骇浪,大人与下官,皆被海水裹挟着往前走。”
  他继续道:“即便再给大人一次机会,想来大人还是会做这些事情。”
  李春言盯着阮亭,半晌,他朗声笑起来,“你说得不错,老夫心里有怅惘,有难过,可老夫不后悔。蒙古、女真,还有沿海的倭寇,对我大晋虎视眈眈,大晋的领土,不可落在他人手里,这次是老夫心急了些。大晋的未来,就要仰仗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这时,一旁站着负责行刑的官员提醒道:“阮大人,只剩下一炷香时间了。”
  听到提醒,李春言道:“你回去吧。”
  阮亭却未离开,“下官带了人,过来给大人盥洗。”
  李春言平日注重仪容,在囹圄中待了这么久,面容沧桑,鬓发凌乱,总要让他干干静静的上路。
  李春言握紧了掌心,“阮亭,多谢了。老夫临走前,能见你一面,已知足了。只是,等老夫死后,内阁首辅一定是高庐,你过来送老夫一程,高庐定会对你有所不满,你要小心为上。”
  阮亭心里有数,“大人放心,下官也是遵皇上的命令。”
  阮亭带来的小厮,为李春言梳了发,给他擦拭了脸面。
  很快,到了行刑的时间。
  李春言是被皇上下令处死的,他得了皇上的厌弃,其他官员不敢过来围观,李家人也只是在远处看着。
  堂堂一代首辅,临死前见到的人,是阮亭,送他上路的,也是阮亭。
  秋风萧瑟,天空雾蒙蒙的,冷风呼呼的吹着,李春言跪在刑台上,木板坚硬冰冷,他的脊梁却很直挺,昂着脑袋,没有一丝惧怕。
  刽子手高高举起大刀,眨眼间的功夫,喷溅的鲜血洒了一地,人头骨碌碌落在地上。
  没有人为李春言哀泣,没有人敢为李春言抱不平。
  目睹了这一切,阮亭思绪复杂,伴君如伴虎,在官场上,走错了一步路,就有可能失去性命,满盘皆输。
  离开刑台,阮亭余光看到远处两辆马车,一辆是六皇子裴云钰的马车,另一辆马车的主人,是礼部右侍郎兼吏部侍郎杨清和。
  很快,那两辆马车离开了,好似他们从来没有出现在此地。
  六皇子不占嫡不占长,不受皇上宠幸,朝中支持他的官员并不多,平日六皇子跟在大皇子与三皇子身后,看起来也是无心争夺储君之位。
  他是皇子,今个能来送李春言一程,倒是个其他两位皇子不一样。
  还有杨清和大人,杨清和不属于李春言这一派,也未投诚高庐。早朝的时候,杨清和也时常与李春言对着干。
  没想到,今个他也会过来。
  ————
  回府里的时候,甄玉棠正在煮茶,屋内茶香袅袅,赶走了秋夜的寂寥。
  她给阮亭倒了一盏茶,深呼吸了几下,“你身上怎么一股血腥味?”
  阮亭解释道:“李首辅行刑的时候,我就在一旁,应该是血腥味沾染到衣衫上了。你先坐着,我去换身衣衫。”
  “嗯。” 甄玉棠仔细询问了几句,“阮亭,你平日上值时,也要谨慎一点。李大人是首辅,都没能保住命,我们无权无势,更要小心。”
  “你放心,我不会莽撞行事的。” 阮亭不欲让甄玉棠太过担心,他扬起唇角,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你夫君我可要一直陪着你,省得玉棠姐姐喜欢上其他男子。”
  “不正经。”甄玉棠笑出声,心里的担忧散去,“行了,待会茶就凉了,你快去换衣服。”
  晚上睡觉的时候,阮亭这人又得寸进尺,仅抱着甄玉棠还不够,大掌游移在她的寝衣下。
  厚脸皮的阮亭,声音低哑,峻挺的鼻尖蹭了一下甄玉棠的琼鼻,“今个我看了行刑,要夫人亲一亲才行。”
  甄玉棠嗔了他一眼,“ 你又不害怕,干嘛让我亲你?”
  阮亭低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是冰冷的,可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传来一阵灼热。
  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颈间,肆无忌惮的掠夺着甄玉棠的心神。
  甄玉棠忍不住“唔”了一声,她脸色更红了。
  她紧紧咬着唇,身子软绵绵的,感受到他手上的动作,身子颤栗着。
  阮亭这人就是混蛋,虽然没有与她圆房,可近来是愈发得寸进尺了。
  阮亭指腹触在她的唇角,低声诱哄道:“乖,别咬着唇,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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