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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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淮风收了剑, 站在林琼叶身旁,小声问:“你看见她出的那招了吗?”
  “?”林琼叶不解其意。
  “轻儿……当初在蓬莱阁……自爆灵核, 便是用的那招。”林淮风声音发抖, 轻轻说道。
  “……所以呢?”林琼叶有些迷茫,抬头看着林淮风。
  林淮风目光注视着阮轻离开的方向,眼眶泛红, 喉结滚了滚, 小声说:“你觉得……会不会,是她?”
  “叔, 阮轻姐姐已经死了, ”林琼叶有些哽咽,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 就连……就连魂魄都没能招回来, 你觉得她还会回来吗?”
  林淮风缓缓抽了口气, 明知道不可能的事,但他就是忍不住去想,心里存着那样一丝渺茫的期盼, 盼望着茫茫人海中, 还存在那样一个人, 盼望着有机会与她再度相逢。
  可那毕竟是他不切实际的想法, 人一旦死了, 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他连轻儿的魂魄都捞不到, 更别说与她重逢了。
  可为什么, 当那女子站在她面前扇他耳光的时候,那种久违的熟悉感,恍然间让他误以为是故人。
  “你太想念她了, 所以才疑神疑鬼, ”林琼叶说,“她是阮轻姐姐的师叔,想必那剑招就是她教给阮轻的,所以你才觉得像。”
  林淮风抿着唇,片刻后说:“我听说……她姓唐。”
  林琼叶:“……”
  林琼叶有些不可思议,语气犹疑不定,“小叔很久以前……喜欢的那女子,也是姓唐?”
  林淮风阖上眼,心里苦笑,片刻后说:“我想去确认一下。”
  此时:
  京城,玉宇琼楼。
  几名衣着华贵、器宇轩昂的男子正在饮酒,长桌上摆满了酒菜,都已经被横扫一空了,一只胖乎乎的独角灵宠正被人泡在酒盆里,肚皮鼓鼓的,脸上醉醺醺,正摇头晃脑说着胡话——
  “过去镜已经找到了,接下来就是要找到未来镜……”
  “找到未来镜,晚就能拿回自己的身体了……”
  “殿下,”一名男子举着酒杯,看向倚窗的黑袍男子,笑道,“宋家彻底垮了,林淮风果然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黑袍男子看着约莫二三十岁,一双清浅的眸子凝视窗外风景,面色沉稳,片刻后开口说:“这事,光是林淮风一人,根本不可能办到。”
  饮酒的男子笑道:“也对,若非那宋倾意主动站出来,宋家不可能这么快垮台。”
  “子阎,你还不明白吗?”黑袍男子轻叹一声,远目,“南海精灵一族从不在人界现身,如今精灵不但出现了,还和人族在一起,又牵扯到了宋陆两家的事情,令盘踞在京城数百年屹立不倒的万剑宗一朝瓦解,未来的整个天下,恐怕要出现新的主人了。”
  那叫“子阎”的男子吞了吞口水,干笑道:“殿下,您不就是天下之主吗?”
  “皇室没落,如今整个天下根本没人将我们放在眼里,”黑袍男子说着,手指敲了敲窗柩,赫然是一只黑色的布满鳞片的手,与他那张俊朗的脸形成鲜明对比,他脸色保持着一贯的沉着,语气淡淡,“日后整个天下的共主,不一定是我。”
  子阎身体稍稍后仰,唇角勾起,“殿下谦虚了,您这么多年韬光养晦,实力远在他们之上。”
  黑袍男子摇头,低眸说:“那名叫唐星遥的女子,绝不简单。”
  此时,屋内另一人开了口,幽幽说:“唐星遥已经死过一次了,这是确切无疑的事。”
  黑袍男子和子阎同时转过身,看着那人,诧异许久,黑袍男子说:“她难不成是夺舍还魂?”
  “这可不好说,”开口之人作僧人打扮,却长得一脸俊俏风流,侧卧在床榻上,拿着酒壶对口吹,醉眼迷离,笑道,“殿下,你没听到这精灵说的话吗?‘未来镜’,他们下一步的目标,是拿到未来镜。”
  “了悟,你知道那是什么?”黑袍男子虚心问道。
  了悟僧人醉醺醺地说:“知道,听说过,可是我听说,见过未来镜的人都疯掉了。”
  黑袍男子皱下眉头,显得很是意外,“这是为何?”
  “凡人若是参透未来……”了悟轻哼一声,啜了一口酒,醉眼看着黑袍男子,笑道,“殿下韬光养晦多年,一心想要光复皇室,若有朝一日窥见未来,发现你最重视的东西,在你手里毁于一旦,皇室终将瓦解,你多年来的努力终将付之东流,甚至是被信任之人背叛,死于非命,你该怎么办?”
  “大胆,”子阎厉声说,“休的胡言乱语!”
  了悟幽幽地说:“我只是打个比方。”
  黑袍男子暗暗地抽了口气,抿了抿唇,片刻后说:“若真如此……我定然不能接受。”
  “没有人能接受。”了悟僧人说。
  “但如果……”黑袍男子呼吸微微急促,“若能窥视未来,帮我找到阿荆……我愿意一试。”
  了悟僧人摇头,“恐怕你看到的,根本不是你想要的。”
  黑袍男子有所迟疑,了悟从床榻上起身,站起来,拍了下黑袍男子的肩,嘱咐道:“殿下还是静观其变,先别急着插手,再慢慢去试探这位唐姓女子,更不必去惦记那面镜子,记住,你我……终是凡人。”
  *
  三日后,临安星照门。
  宋如意颓坐在椅子上,不吃不喝,已经整整三日了。
  陆嘉尘来看她,她甚至懒得看他一眼,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面如土色,不时地掉眼泪。
  “多少吃点东西,”陆嘉尘语气不耐,“或者去睡一觉,别干坐着。”
  宋如意不说话,眼泪自眼角不断地流出来。
  “你和你女儿,起码得有一个好起来,”陆嘉尘说,“如今天下人都在议论你们,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宋如意扭过头看着陆嘉尘,眼神有些无助,“陆郎,你不恨我吗?”
  “恨你做什么,”陆嘉尘冷笑,“恨你抛弃了陆家血脉,还是恨你骗了我这么多年?”
  宋如意嘴唇动了动,轻轻说:“对不起……”
  “去睡吧,”陆嘉尘轻叹一声,温声说,“别再折腾了。”
  “我不敢睡……”宋如意一双黑眸凝视着他,双手抱着陆嘉尘的手,祈求似的,颤抖着说,“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那日的情形……”
  “轻儿已经……葬身东海,”陆嘉尘顿了下,摸了摸宋如意的头,叹道,“别怕。”
  “从第一眼见到她起,我就反反复复做那样的梦……”宋如意哽咽着,将头埋在陆嘉尘怀里,颤声说,“她和镜子里的人一样,额上带着一道疤,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确信了……”
  “别怕,”陆嘉尘说,“没事了。”
  “她会回来,她会来杀我……”宋如意无助地抱着陆嘉尘,喃喃地重复,“她会来的,从火光里……火,对,火光……她从火光里走出来,怨恨我,亲手将我凌迟……”
  陆嘉尘叹道:“你疯了。”
  “是真的……”宋如意紧张地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那个唐星遥,她就是火灵根,我看到她使火了!是不是就是她,她会来杀我!她是不是就是阮轻?!”
  “唐星遥额头上可没有疤,”陆嘉尘说,“你走火入魔了。”
  “火……”宋如意神经兮兮的,忽地一把从椅子上起来,冲到桌前,伸手捏熄了油灯的烛火,紧接着又去灭另一盏灯,口中喃喃地说,“火……不能有火……”
  “你怕什么?”陆嘉尘无语极了,“看样子,得找卫染给你开点药,定定神……”
  “卫染……”宋如意跌坐在一旁,惨白的脸上全是泪痕,惨然说,“卫染失踪了,她是不是也被阮轻害死了?”
  陆嘉尘冷笑:“阮轻要是有这通天的本事,还要等到今天?”
  宋如意摇摇头,带着怀疑和不安,转过身,接着去灭里屋的烛火,口中不停地说:“不能有火……不要火……”
  “疯了,全都疯了,”陆嘉尘叹息着,丢下她没管,自言自语说,“陆家的人,全都和宋家一个德行……”
  说着,他推门出去,抬头看到不远处的一幕,突然间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星照门一处别院,火光冲天,照亮了长夜,一时浓烟滚滚,从山腰升到山顶,扑面而来呛得陆嘉尘猛地一阵咳嗽。
  “来人,来人!”陆嘉尘大声喊着,走到屋外,喊道,“来人!救火!”
  他身后,宋如意刚灭了屋子里所有的灯火,站在前厅,一张惨白的脸被火光照得通红,一双黑眸充满了惊惧,倒映着烈火,接着是一声惨叫,宋如意拔出剑,对着空气胡乱舞了起来。
  陆嘉尘回眸看她,眼神充斥着厌恶和不耐烦,接着一道飞花御柳,往那着火的院子冲过去。
  那是陆宴之住的院子!
  陆嘉尘赶过去的时候,一众弟子正忙着救火,或提着水桶进进出出,或是三人一组,施出水龙咒救火,陆嘉尘见了,正要布阵灭火,做出一个手势——
  有人冲了上来,拦住他说:“掌门!少主还在里面!布阵会害死他的!”
  陆嘉尘心里凉了一截,差点跪在地上,额上冷汗直流。
  “轰隆——”地一声,屋顶和房梁彻底垮下来,压倒在熊熊烈火中,火焰吞噬了一切,在寒风中“呜呜”地嚎叫着,犹如地狱猛兽,张着血盆大口,毫不留情地毁去一切。
  “谁,谁放的火?!”陆嘉尘气得浑身发抖。
  “掌门……”那弟子垂下头,轻轻地说,“是少主……他自己。”
  接着又是一声“轰隆”巨响,整个院子在火焰中夷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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