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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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晟和俞小五赶车回到绸缎街的时候, 刚好接着俞善跟俞蔓两人,大包小包的从一家成衣铺子里出来。
  俞小五见了咂咂嘴, 摇头叹道:“看来善姐儿逛起街来, 也跟我娘我姐差不多嘛。”都是进回城,恨不得搬座山回去。
  俞善瞪他一眼,俞小五缩缩脖子, 殷勤地跑上前接过包裹放上骡车。
  这里离糖水铺子不远, 俞善还请奚晟顺便拐过去看了看店铺改造的进展。
  糖水铺用的工匠都是金经纪给介绍的,还算可靠, 活儿做得也细致, 按照俞善给出的图纸做得分毫不差。
  原本用来当杂货铺的门脸被扩开一倍, 俞善直接占用了宅院的西南一角改成铺面, 铺子里又重新粉刷一新, 亮堂许多。
  不过这地方仍然不大, 在铺面门口隔出柜台后,铺子里也摆不了几张桌子了。
  于是,除了店铺正中央中规中矩的摆着四张小方桌, 俞善又请木匠做了三张又窄又长, 与墙面同宽的条案, 充当后世吧台的样子——就是比吧台矮一些, 分别摆在南、北、西三侧的墙边。
  她还让工匠在这三侧的墙面上都开了窗户, 窗楹做成活动的, 卸下来以后, 里面窗户糊着一层薄纱,既美观,又能防尘防虫, 以后客人坐在靠墙的位置上, 就能透过窗户欣赏街上或院子里的景致。
  院子里的老桂花树还在,俞善让人重新砌了精美的花坛把它围起来,地面都用青石重新铺过一遍,看起来干净又清爽。
  俞善打算做前店后舍的格局,第一进院子除了南侧留的灶间外,所有的屋子都隔开来,做成雅间,以后要是有女客不好意思堂食,就可以在后面雅间品尝甜品。
  第二进院子才是留给铺子里的店员歇息的地方,毕竟县城晚上会关城门,每天从县城到平溪村一来一回的不是很方便,除了以后要在县城里招的小二之外,小镜庄里不管谁来看糖水铺都需要个住处。
  领着其他三人把院子四处转了个遍,俞善颇为自信的问:“这铺子如何?”
  “还行吧。”俞小五又砸砸嘴,摇摇头道:“就是小了点儿……”
  俞善扔给他一把眼刀!恨不能给他的缺心眼儿堵上!
  俞小五嘿嘿一笑,他刚才起了心思想要找个活计,看了这糖水铺就心中一动,于是期期艾艾地问:“善姐儿,你打算请谁来看这间铺子?”
  人选确实还没定,俞善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挑挑长眉:“怎么,你想来糖水铺做事?”
  “嗯。”俞小五蚊蚋般轻嗯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之前那个牛场的管事,不是我嫌弃不好,只是、只是……”
  “只是不适合你,是吧?”俞善见他找不着合适的词,干脆替他说出口。
  俞小五拼命点头。他就是不甘心呆在平溪村,一直想要出来见见世面。他突然觉得,俞善这间糖水铺就是一个最适合他的良机。
  俞善痛快的答应了:“行啊,你要是愿意,这些天可以多往县城跑几趟,先帮我看着这边的铺面的改造。只是这掌柜一职,你还做不了,我想着好歹要找个年纪略大些,镇得住场面,算帐又快又好的。”
  俞善说的前两样要求,俞小五还有些不服气,听到最后一样算帐,他不由的心虚泄了气。
  俞小五这几个月倒是经常算工钱,就是时不时会算错,长进着实不大,他也不在意,最多就是多算几遍,算得慢一些罢了。
  而这些天俞信跟柳和昶教人识字和算数,俞小五觉得没什么用,就没怎么去过。
  听去过的小孩子说,他们一天学三个字,再做三道数术的题,无非就是学加加减减,却实用的很。
  听了俞善的话,俞小五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因为这个而当不上糖水铺的掌柜,他一早就去听俞信他们讲课去了。
  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俞小五垂头丧气的应了下来。
  “掌柜的每天都只能坐在柜台里看着铺子,你要做的事也很关紧啊。”俞善见他一副可怜相,又笑着安慰道:
  “别的不说,首先这铺子里要用的碗碟得找个窑口专门烧制,印上咱们的名号;以后铺子开起来,需要的各种原料你要负责去收购、采买,货源不能断,你这个二掌柜也很重要呢。”
  俞善打算让掌柜的负责管人和钱,二掌柜则管原料采买和供应,业务不重叠,分工合作。
  二掌柜?俞小五一听就又精神了:都当上二掌柜了,大掌柜还会远吗?
  见他一会儿蔫了吧唧,一会儿又生龙活虎,连俞蔓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完铺子,四人回村不提。下车的时候,俞蔓笑着拉俞小五先下骡车,给俞善和奚晟留下单独相处的时机。
  奚晟干脆把骡车又驾到那处桃林里。
  上回来的时候还是桃花灼灼,如今已经硕果累累,虽然还未成熟,青桃仍旧挂满枝头压得沉甸甸的。
  这桃子哪怕熟了口感也十分酸涩,现在没熟更是无人来摘,整座桃林都幽静的很,正好方便二人叙话。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俞善觉得奚晟自上次谈过话之后,一直没有动静就很奇怪。
  倒也不是催他出发上路,而是俞善打听了一下,大晋的武举也是三年一次,先乡试,再会试,最后是殿试。
  而今年刚好是文武乡试年,若错过八月在原籍京城的武举乡试,奚晟就要再等三年才有机会参加考试。
  “我……”奚晟闻言面色微红。他总不好说,我放心不下你,舍不得走,打算路上赶一赶,好多点时间陪在你身边……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可上次在县衙大堂,一个小小的座位就给了奚晟一记当头棒喝——他若一直是白身,虽说能靠武力护住俞善不受伤害,却护不住这世上许多比武力更甚的恶意。
  “我……”奚晟每次面对俞善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笨口拙言,他干脆从车上取了锦盒递了过去:“我打算明日就出发。”
  “怎么这么突然?”俞善没想到他说走就走这么干脆,她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楞在当场。
  奚晟见她楞住也不接锦盒,干脆自己把锦盒打开,露出里面装着的三样精美发饰。
  今天俞善梳的是双螺髻,鬓边依然有调皮的碎发垂落下来。
  奚晟取了一只精巧的荷叶样式金镶白玉掩鬓,伸手轻轻拢起俞善一缕散落的发丝,将掩鬓轻插在她的发间。
  “呀……”俞善轻呼一声,这才回过神来。她难得羞赧,红着脸任由奚晟将两侧的掩鬓簪插好,才嗔他一眼,故意问道:“好看吗?”
  “好看。”奚晟口中答得郑重,眼神又过于真诚,真诚得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看得俞善心跳如擂,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奚晟拿出那枝俏色的鱼戏莲叶白玉簪,轻声道:“你及笄之时我恐怕不能陪在你的身边,也不能为你办一场盛大的及笄礼,这枝玉簪算是我提前送你的生辰礼物,善姐儿,你说好不好?”
  恐怕不仅是生辰礼物,还是定情信物吧。
  俞善接过那玉簪,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尾嫣红的俏色小鱼,又指了指自己:“俞。”
  又用玉簪轻轻点了点奚晟:“奚。”
  奚晟不妨被她撞破心思,忍不住越来越窘迫。
  而俞善则在奚晟越来越红的面色中笑语晏晏:“鱼(俞)戏(奚)莲叶间,是也不是?”
  她笑得明媚,发间的金镶白玉荷叶也丝毫不能夺其风采,反而衬得她秀发乌黑,眉眼间多了几分与平时不同的娇俏可爱。
  奚晟只恨俞善尚未及笄,不能亲手帮她插簪。
  “刚好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只是不如你送的有意义。”俞善拉着奚晟到车厢处,取出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件石青色的丝绸圆领长袍,袖口是银蓝的束口箭袖,领口、袍角均绣着简单的花纹滚边,看起来十分素净又利落的一件衣裳。
  奚晟大概看了看,俞善从夏装备起,四套夏衣、四套秋装,褙子、外袍也备齐了,鞋靴各一双、甚至还有两身细白叠布做的中衣,两套练功夫穿的劲装,打眼一看就知道全部都是自己的身量。
  没有用特别花俏的绣花图案,每一件的用料都显得低调而贵气,配色也雅致。款式也没有选常见的儒生长衫,而是盘领窄袖,叫人一看就觉得穿上之后肯定不会累赘,行动方便。
  俞善一件件的展示给奚晟看:“……可惜成衣铺子里可选的余地不大,我逛完两家铺子才选出这么几件适合你的,你又生得高大,幸好成衣铺子的人知道把尺寸留有余地,都不用改小的,你回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善姐儿……”奚晟心中滚烫一片,再也忍不住,将俞善轻揽入怀:“谢谢你为我操持这么许多。”
  “啊。”俞善小小的轻呼一声,却没有挣扎,她将脸孔放在奚晟的胸膛,静静的听着那颗心脏为她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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